如今北周的混乱与赵澜的欣喜赵玖并不知晓，她所面临的问题直接并且实际，那边是王淮。
再从那日赵莳与他短暂地聊过几句之后，王淮似乎对赵莳多了许多兴趣，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选择了与她们同样的道路，并且无视了柳下汶的意见坚持要与她们同路。
赵玖冷眼看着，最后却并没有反对。
而赵莳的态度暧昧，一时间也叫人有些看不透。
坐在马车当中，赵玖抱着阿宝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树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贺荆无所事事地翻看着一本书，终于是打了个呵欠，看向了赵玖：“你在想什么呢？”
赵玖捏着阿宝柔软的大爪子，慢悠悠地看向了贺荆，道：“在想阿莳。”
“你与那位殿下的关系仿佛……仿佛并不太像姐妹关系。”贺荆说，“我有时会觉得你对阿凤比对她还更多一份耐心。”
“如若你被一个人指着鼻子骂了个通透、做任何事情都被她认为是居心叵测——我想你也很难毫无芥蒂。”赵玖坦诚地说，“我毕竟不是圣人，我能以平常心对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我是小人作态，恐怕她今日就无法坐在马车里面与我闹别扭了。”
贺荆被这样的坦诚噎了一下，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赵玖从口袋里掏出肉干来撕成一条条的肉丝耐心地喂到阿宝嘴里，又道：“若我将阿宝养大，它一定对我忠心耿耿——但阿莳就未必了。”
“或许是偏见？”贺荆看向赵玖，“或许只是她还没有足够成熟的缘故，所以才这般天真。”
“恕我直言，你现在也十分天真。”赵玖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如果你实在是无所事事，可以去与王大人和柳大人叙叙旧，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梁国秘辛来，能找出台阶来让你回到梁国。”
贺荆听着这话，再次被噎到，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他抬眼去看赵玖，只见她一脸温和地对着小豹子阿宝，甚至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面上的表情是平静的，少了平日里的那一分凌厉，倒是多了几分柔媚——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在想，若这个时候她能笑一笑，一定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让人愣在当场。
“王大人和柳大人为什么会认出你呢？按说你是公主，并没有机会抛头露面。”贺荆问道。
赵玖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道：“那时候我最得父皇喜欢，所以伴随父皇出入宫禁，自然许多人见过我。”顿了顿，她将目光从阿宝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挑起了眉头，“你问起了这个，所为何事呢？”
贺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道：“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赵玖看了他半晌，然后笑了一笑，道：“许多旧事，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还是少些好奇为好。我与王大人之间的关系，你若能当作不知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现在阿莳有阿莳的打算，王大人有王大人的算计，至于柳大人还在静观其变，而我劝你，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贺荆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才看向了赵玖，道：“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既然送你们回南，自然是不能当作视而不见的。那天在客栈时候你说了许多，后来我也想了许多。我想我不仅仅只是把送你们回南当作一项简单的委托而已，我自己也想回去看一看——并且……”
“你到底如何想，我并不想知晓。”赵玖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静，“这南归的道路走到如今，我已然知道你的想法，故而并不需要你来对我剖析你的心意。”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移开了目光，摸了摸怀里的阿宝，轻轻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说这样，如今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贺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深深看了赵玖一眼，重新低头看书，没有再试图与她交谈。
他忽然之间觉得，似乎每一次他与她之间的对话都是以他自己的无话可说作为结束，而他自己在哑口无言之外，却并没有觉得烦躁和不耐。
在后面的马车当中，阿凤与赵莳同样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当初你是在琉华宫，为什么我不记得我宫里有你呢？”赵莳好奇地问道。
阿凤看了赵莳一眼，低眉顺眼道：“当初宫里人多，殿下不记得也正常。只有一回，我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还是柔嘉殿下说情我才免去了责罚。”
赵莳一愣，不妨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是这样的么？我倒是半点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宫里人……的确多得很。”
认真说起来，赵玖与赵莳当初在皇宫当中，因为她们的母妃受宠，所以也是格外得到先帝的宠爱，她们所居住的宫殿华美无双，宫婢成群，她们自然是很难记起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的。
阿凤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她道：“那时候宫里人多，我记得与我同屋的就有八个人，隔壁的还有八个人，我们十六个人是专门为侍弄琉华宫的花草的。”
赵莳沉默了片刻，道：“不说从前的事情了，说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凤抬眼看向她，没有接话，只等着她开口。
“你对我阿姊……你知道我阿姊与王淮王大人有婚约的，对吗？”赵莳肯定地看着她，“我想对王淮说阿姊的真正身份，这样王淮就能帮助阿姊认回公主的身份，皆大欢喜，不是吗？”
阿凤垂下眼眸，道：“您的想法或许过于天真。”
赵莳眉头一紧，盯紧了阿凤，道：“我这是为了阿姊好。”
“您太自以为是了。”阿凤的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您的想法太过于一厢情愿。与其说是为了她好，不如说是您想找一个心灵的安慰。因为这一趟南归，无论结果如何，您都是能认回公主的尊贵身份的，但她却未必。并且——如果到了指认身份的那一天，您一定会因为想保住自己的尊贵身份，而指认柔嘉殿下身份作伪。您在为您自己将来所为寻找一个退路罢了。”她的话说得直白而丝毫不留情面，仿佛是将赵莳完完全全看透了。
赵莳当即愣住，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她不能承认也能否认，两难的境地让她无话可说。
“如若快马加鞭，大约再过数十日，便能到梁国了。”阿凤说，“到那时候，您再操心也不迟——现在着实是太早了一些，早得让所有人都看出您心怀不轨。”
“你闭嘴！”赵莳终于恼羞成怒，连脸都气红了。
阿凤嗤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事实上，就如阿凤说的这样，赵莳的确有私心。自从那日她与赵玖去过藏云观的路上听到赵玖与她分析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就已经有自己的打算。
尽管她与赵玖是嫡亲的姐妹，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几乎不是同一条心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在北周屈辱的两年，她看似没有变化，可心中到底囤积了多少对赵玖的不满和愤怒，恐怕她自己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她在暗自想着如果赵玖与她没有关系该多好，有多少次她阴暗地想着要是赵玖死了该多好——她不敢去回想当时的那些阴暗想法，可她无法忘记那些，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
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她去指认赵玖的身份是作伪，她一定会欣然答应，不会有任何犹疑——因为只要赵玖不在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北周的屈辱，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那样不堪。
“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赵莳说道，“我也希望阿姊能好好的……但事情或许并不会如我们想过的那样糟糕，不是吗？”
阿凤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马车外面，什么都没有说。
而赵莳仿佛也并非想要她的答案，她靠在茶几上，沉沉叹了口气。
春暖花开了，在一路南行的路上能看到繁花次第开放，各地景致皆有不同。王淮与柳下汶接到了赵澜的旨意快马加鞭，于是不得不与赵玖等人分道扬镳。赵玖乐得如此，与贺荆商量之后仍然循着之前的路线慢慢南行，尽量不引起旁人注意。
若说唯一有不同的，边是赵莳了。
自从王淮走后，她着实低落了一段时日，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破天荒的，赵玖并没有去询问赵莳为何如此，只是叮嘱了阿凤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乱子。
阿凤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但答应下来之后，却又犹豫了片刻，看向了赵玖，道：“或许是那日我说话太过直白，所以她现在心里不舒坦了吧？”
赵玖鲜少见到阿凤这样犹豫的样子，于是细细问了她与赵莳之间的对话，听完之后倒是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她倒是没什么坏心，毕竟还小。”
阿凤张了张嘴，倒是把那句“哪里还小”给咽了下去，终于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再从那日赵莳与他短暂地聊过几句之后，王淮似乎对赵莳多了许多兴趣，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选择了与她们同样的道路，并且无视了柳下汶的意见坚持要与她们同路。
赵玖冷眼看着，最后却并没有反对。
而赵莳的态度暧昧，一时间也叫人有些看不透。
坐在马车当中，赵玖抱着阿宝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树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贺荆无所事事地翻看着一本书，终于是打了个呵欠，看向了赵玖：“你在想什么呢？”
赵玖捏着阿宝柔软的大爪子，慢悠悠地看向了贺荆，道：“在想阿莳。”
“你与那位殿下的关系仿佛……仿佛并不太像姐妹关系。”贺荆说，“我有时会觉得你对阿凤比对她还更多一份耐心。”
“如若你被一个人指着鼻子骂了个通透、做任何事情都被她认为是居心叵测——我想你也很难毫无芥蒂。”赵玖坦诚地说，“我毕竟不是圣人，我能以平常心对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我是小人作态，恐怕她今日就无法坐在马车里面与我闹别扭了。”
贺荆被这样的坦诚噎了一下，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赵玖从口袋里掏出肉干来撕成一条条的肉丝耐心地喂到阿宝嘴里，又道：“若我将阿宝养大，它一定对我忠心耿耿——但阿莳就未必了。”
“或许是偏见？”贺荆看向赵玖，“或许只是她还没有足够成熟的缘故，所以才这般天真。”
“恕我直言，你现在也十分天真。”赵玖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如果你实在是无所事事，可以去与王大人和柳大人叙叙旧，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梁国秘辛来，能找出台阶来让你回到梁国。”
贺荆听着这话，再次被噎到，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他抬眼去看赵玖，只见她一脸温和地对着小豹子阿宝，甚至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面上的表情是平静的，少了平日里的那一分凌厉，倒是多了几分柔媚——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在想，若这个时候她能笑一笑，一定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让人愣在当场。
“王大人和柳大人为什么会认出你呢？按说你是公主，并没有机会抛头露面。”贺荆问道。
赵玖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道：“那时候我最得父皇喜欢，所以伴随父皇出入宫禁，自然许多人见过我。”顿了顿，她将目光从阿宝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挑起了眉头，“你问起了这个，所为何事呢？”
贺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道：“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赵玖看了他半晌，然后笑了一笑，道：“许多旧事，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还是少些好奇为好。我与王大人之间的关系，你若能当作不知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现在阿莳有阿莳的打算，王大人有王大人的算计，至于柳大人还在静观其变，而我劝你，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贺荆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才看向了赵玖，道：“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既然送你们回南，自然是不能当作视而不见的。那天在客栈时候你说了许多，后来我也想了许多。我想我不仅仅只是把送你们回南当作一项简单的委托而已，我自己也想回去看一看——并且……”
“你到底如何想，我并不想知晓。”赵玖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静，“这南归的道路走到如今，我已然知道你的想法，故而并不需要你来对我剖析你的心意。”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移开了目光，摸了摸怀里的阿宝，轻轻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说这样，如今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贺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深深看了赵玖一眼，重新低头看书，没有再试图与她交谈。
他忽然之间觉得，似乎每一次他与她之间的对话都是以他自己的无话可说作为结束，而他自己在哑口无言之外，却并没有觉得烦躁和不耐。
在后面的马车当中，阿凤与赵莳同样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当初你是在琉华宫，为什么我不记得我宫里有你呢？”赵莳好奇地问道。
阿凤看了赵莳一眼，低眉顺眼道：“当初宫里人多，殿下不记得也正常。只有一回，我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还是柔嘉殿下说情我才免去了责罚。”
赵莳一愣，不妨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是这样的么？我倒是半点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宫里人……的确多得很。”
认真说起来，赵玖与赵莳当初在皇宫当中，因为她们的母妃受宠，所以也是格外得到先帝的宠爱，她们所居住的宫殿华美无双，宫婢成群，她们自然是很难记起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的。
阿凤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她道：“那时候宫里人多，我记得与我同屋的就有八个人，隔壁的还有八个人，我们十六个人是专门为侍弄琉华宫的花草的。”
赵莳沉默了片刻，道：“不说从前的事情了，说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凤抬眼看向她，没有接话，只等着她开口。
“你对我阿姊……你知道我阿姊与王淮王大人有婚约的，对吗？”赵莳肯定地看着她，“我想对王淮说阿姊的真正身份，这样王淮就能帮助阿姊认回公主的身份，皆大欢喜，不是吗？”
阿凤垂下眼眸，道：“您的想法或许过于天真。”
赵莳眉头一紧，盯紧了阿凤，道：“我这是为了阿姊好。”
“您太自以为是了。”阿凤的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您的想法太过于一厢情愿。与其说是为了她好，不如说是您想找一个心灵的安慰。因为这一趟南归，无论结果如何，您都是能认回公主的尊贵身份的，但她却未必。并且——如果到了指认身份的那一天，您一定会因为想保住自己的尊贵身份，而指认柔嘉殿下身份作伪。您在为您自己将来所为寻找一个退路罢了。”她的话说得直白而丝毫不留情面，仿佛是将赵莳完完全全看透了。
赵莳当即愣住，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她不能承认也能否认，两难的境地让她无话可说。
“如若快马加鞭，大约再过数十日，便能到梁国了。”阿凤说，“到那时候，您再操心也不迟——现在着实是太早了一些，早得让所有人都看出您心怀不轨。”
“你闭嘴！”赵莳终于恼羞成怒，连脸都气红了。
阿凤嗤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事实上，就如阿凤说的这样，赵莳的确有私心。自从那日她与赵玖去过藏云观的路上听到赵玖与她分析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就已经有自己的打算。
尽管她与赵玖是嫡亲的姐妹，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几乎不是同一条心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在北周屈辱的两年，她看似没有变化，可心中到底囤积了多少对赵玖的不满和愤怒，恐怕她自己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她在暗自想着如果赵玖与她没有关系该多好，有多少次她阴暗地想着要是赵玖死了该多好——她不敢去回想当时的那些阴暗想法，可她无法忘记那些，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
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她去指认赵玖的身份是作伪，她一定会欣然答应，不会有任何犹疑——因为只要赵玖不在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北周的屈辱，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那样不堪。
“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赵莳说道，“我也希望阿姊能好好的……但事情或许并不会如我们想过的那样糟糕，不是吗？”
阿凤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马车外面，什么都没有说。
而赵莳仿佛也并非想要她的答案，她靠在茶几上，沉沉叹了口气。
春暖花开了，在一路南行的路上能看到繁花次第开放，各地景致皆有不同。王淮与柳下汶接到了赵澜的旨意快马加鞭，于是不得不与赵玖等人分道扬镳。赵玖乐得如此，与贺荆商量之后仍然循着之前的路线慢慢南行，尽量不引起旁人注意。
若说唯一有不同的，边是赵莳了。
自从王淮走后，她着实低落了一段时日，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破天荒的，赵玖并没有去询问赵莳为何如此，只是叮嘱了阿凤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乱子。
阿凤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但答应下来之后，却又犹豫了片刻，看向了赵玖，道：“或许是那日我说话太过直白，所以她现在心里不舒坦了吧？”
赵玖鲜少见到阿凤这样犹豫的样子，于是细细问了她与赵莳之间的对话，听完之后倒是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她倒是没什么坏心，毕竟还小。”
阿凤张了张嘴，倒是把那句“哪里还小”给咽了下去，终于是什么都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