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长公主府稳稳的驶向闹市街区,外面小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那嘈杂和马车内的静谧形成鲜明的对比,陈芸的头向着车窗,眼睛却时不时往孟璋身上瞟去。

    他眉头紧缩,薄唇紧闭,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扶着自己上马车时还是和颜悦色的,但一掀开车帘子,看见车里的两个大包袱立马变了脸色,然后就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生闷气。

    “咳咳!”陈芸清了清嗓,孟璋看了她一眼,又把头别过去。

    陈芸没了法子,伸手就要去拿孟璋坐垫旁边的帽纱,谁知道刚弯下身子,马车剧烈一抖,陈芸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幸而一双大手扶住她,她眼前是男子玄色衣袍的下摆,上面还用团金银线镶着边,如果她没记错,第一次在寺里遇见他时他也是这身打扮。

    那时她还很怕他,他只一个眼神,就让她背上冒冷气。而如今,她却拿他当作一个普通人来看待。

    不过,这个普通人脾气有点大,他把她扶起来,语气不善的问她,“你干什么?”

    陈芸整了整衣服,“你既然不愿意看见我,我便把帽纱戴上,也省得你那么辛苦扭着头。”一边说,一边把帽纱套在头上。

    孟璋见她的脸被一层薄薄的烟纱挡住,颇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她刚刚虽是嬉笑他,但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陈芸装傻,“解释什么?”

    孟璋见她把自己撇的干净,倒像是完全忘记他们之间的种种,刚刚平息下来的不快又升起来了。

    而此时,马车停在了翠玉斋的门口,陈芸点点头,“我要去的地方到了,王爷请便吧。”

    说罢,陈芸就要跳下车,孟璋下意识要先行扶她一把,倒被她抢了先,他一只手僵在半空中,甚是尴尬,而那女人连头都不回就进了店铺。

    陈芸手上并没有多少银两,此时颇有两手空空逛奢侈品店的心虚感。翠玉斋的掌柜是个中年妇人,脸上被各种艳丽的色彩画的像是唱戏的,她打量陈芸,帽纱的遮掩下看不清容貌,但是却是高挑秀满,胸大腰细,可是身边却没跟着丫鬟,不知道是不是个有钱人。

    正在犹豫要不要迎上去热情点,却看见一个高大男子紧随其后的跟着,男子面容冷峻,女子走到哪,他跟到哪,前后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两个人却没有交谈。

    掌柜的职业嗅觉已经告诉他男子是个富贵人,光是他身上那件玄色衣袍用的就是上好的冰绸,那种冰绸穿在身上,即使是夏天都不会觉得闷热,和皮肤相触还有一些凉意。

    这男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

    掌柜的马上一脸赔笑的迎上去,“这位姑娘,店里新到了一批首饰,您是看看镯子玉坠还是看看头面呐?”

    陈芸有些尴尬,看什么都没用,她现在又买不起。而且,她本来也没有逛首饰铺子的心思,不过是对孟璋扯了谎,现在不圆就骑虎难下了。

    “那就看镯子吧。”

    掌柜的一个眼色,两个小丫头就端上两个红色的花鸟漆盒,打开一看,全都是琳琅满目的金镯子银镯子玉镯子,陈芸即使没有买的心,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女人对饰品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情感,就算是陈芸这样不算爱美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只是,她觉得很郁闷的是为什么每次看上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是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呢?

    陈芸面子还是要做足的,象征性的拿起白玉手镯,套在腕上比了比,掌柜的立马就赞道,“姑娘这手腕又纤细又雪白,配上这白玉无暇的镯子,真是好看的紧呐!要我说,这好玉就得配上一个好主人,才不枉费这雕琢它的人的一片心思。”

    陈芸嘴角扯了扯,强装淡定,“嗯,看着还不错,多少银子?”

    掌柜的觉得有戏,精神更大了,“这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镯子,一般客人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我一看姑娘就知道咱们俩有缘,一口价,我给姑娘算个便宜,四百两,姑娘可别再和我还价了啊!”

    陈芸虽说不识玉,但后来接管了首饰铺对玉啊金的也有了常识,这上好的羊脂玉太难求了,别说几百两,几千两都不过分。问题是,她手上这块是羊脂玉吗?羊脂玉四百两?骗谁呢?

    孟璋一直和陈芸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倒像是孩子跟着妈妈逛街似的,他本想维持点面子等陈芸和他搭话,但看她试镯子,脚就不由得蹭了两步。

    那掌柜的叫他凑过来,便问他,“公子,您看看,这玉是不是和姑娘顶配?您来说句实在话。”

    陈芸见孟璋的眼神投过来,赶紧把手上镯子摘了。孟璋也不顾旁人的眼光,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又把镯子套了回去,微微掀起她的袖口端详着,表情还挺认真。

    陈芸脸有些红了,幸好她戴着帽纱,否则被人瞧见算什么样子?要是被人认出来就更坏了,孟璋叫她戴帽纱不会就为了……

    她想把手抽回去,可是孟璋抓的又紧,碍着掌柜的在,她又不好意思大力甩开,只得尴尬的望着他。

    孟璋看了看,最后倒是笑了,“夫人戴上这镯子确实好看,可见,这质地再差的玉配上美人也能大放异彩。”

    掌柜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这……这可不是一般的白玉,我们家做生意向来实实在在的,不像街头那家铺子,竟会偷奸耍滑,公子,您可别在外面受了骗到我们店里撒气呐!”

    陈芸听孟璋叫她“夫人”。脸红的已经快滴出血来,心脏砰砰砰的快要跳出来,但听见老板娘这句话,立马一盆冷水浇过来。

    这街头那间铺子,不就是她名下交给瘦竹竿打理的那家吗?

    什么时候学会坑蒙拐骗了?

    怪不得她前两天去店里看了一眼,生意惨淡,强力支撑,原来是有人在这里造谣呢。

    “掌柜的,你恶意竞争中伤同行的行为可不好吧?”陈芸将手上的镯子脱下来,“不如去找懂行的人来看看,这玉到底质地如何,到底是谁坑蒙拐骗?”

    掌柜的秀眉一竖,语气也不善起来,“敢情姑娘是来找茬的?你懂什么?”

    孟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坠子丢给掌柜的,“你看看,咱们谁的玉看起来更像羊脂玉。”

    掌柜的对这男子有种本能的惧意,便按这男子的话认真端详这坠子来,只见这玉坠子温润坚密、莹透纯净、雪白无暇、宛如凝脂,还有一种粉粉的雾感,和她卖的镯子乍一看无甚区别,但仔细看来,高下立见可知。

    陈芸出了翠玉斋唇边还挂着笑,想起那掌柜的呆若木鸡的表情,陈芸仍觉得一阵暗爽。

    她回头问孟璋,“她真的会道歉吗?”

    孟璋对那掌柜的说,叫她写一份致歉书,承认自己常常诋毁别的商家,之后在大门口张贴半个月。

    陈芸觉得,这惩罚有点苛刻。这掌柜的凭什么听他的啊,他又没有表明身份。况且,一旦这家店这样做了,必定会对信誉造成很大损害,掌柜的是疯了吗?竟然当场答应下来。

    孟璋见她一脸疑惑,那表情还有几分傻傻的天真,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当人人和你一样蠢?那玉坠子刻着‘孟’字,有点眼力介的都应该知道‘孟’乃是国姓,她若是再和我们嘴硬,店就可以直接关门了。”

    这天下姓“孟”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宗亲贵人,而留在京都的“孟”姓国戚身份更不一般,怪不得那掌柜的见了玉态度立马软了下来。

    陈芸想起孟璋也给过她一块墨玉,上面也是刻着他的姓,想来这块玉她一直戴在身上,便掏出来还给他。

    “你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了?”孟璋想到刚刚在马车上看到的行李,心里就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会不知陈芸这是要拒绝他的意思。

    陈芸不敢看他的眼睛,本以为可以默默的离开,但没想到离开前还能见到他,这一路,她一直在想怎么和他开口,可真的开了口却发现有些话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说出口。

    “王爷对我有意,我感到很荣幸。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注定不能被世人所容。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婚事,绝不会再经历一次。”

    “呵”,他竟笑出声来,“门不当户不对?”

    多少女子都想嫁入高官士族之家,只要有攀高枝的机会绝不会错过,而眼前这女子,竟以“门当户对”为由拒绝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有呢?”孟璋一身火气,听她一席话又从心里生起凉意,就像是在寒冬天行走被人再泼一盆凉水似的。

    他不得不承认,长这么大,除了皇上,只有陈芸敢给他气受。

    他那么努力,生怕别人嫌弃她,甚至不惜以远离朝堂为由威胁太后,就为了为她争一个名分,可是到现在,是她嫌弃他身份太高?

    “还有?”陈芸鼓起勇气,又想出一条,“京中对我而言是块是非之地,我没有脸面以璋王府的人的身份去面对我的故人。”

    “故人?郑远池吗?”

    她还是对郑远池念念不忘?

    陈芸没想到他会往那一面想,“我想,王爷可能有些误会。我与郑远池成亲没有多久,我便已经决定要离开郑家了,并不是因为王爷。”

    孟璋只觉得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女人手里正举着一把钢刀,一个劲的往他心口上扎。

    她的意思是,即使没有郑远池,她也不会看上他。

    “嗯,很好。本王知道了,你放心,本王今后不会再纠缠于你,你来去自便,不用再刻意躲着本王。你在此地等着,我这就将车夫叫回来接你,你今日便可启程离开。”他顿了顿,“一路平安。”

    陈芸手里还握着他没有接过去的墨玉,送玉本就有定情之意,如果没有郑远池,如果她不是一个商户女,她多么希望此时他的手中也握着她送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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