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斋的斜对面是京都一家有名的酒楼,这酒楼名为“全贺楼”,共有两层。此时,一个青衫男子正垂手站在二层,他的手握成拳状,因为用力微微发着抖。

    “郑兄!看什么呢!酒菜都上好了,大伙正等你过去呢!”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搭住郑远池的肩膀,顺着郑远池的目光看过去。

    没有什么新鲜古怪的玩意儿,除了一些小贩和货郎,就是平民老百姓了,若说不一样,那就是街边站了一个戴着帽纱的女人,看不见脸,身材倒是不错,不过,即便如此,有什么好看的呢?让郑大人将三皇子和平王殿下晾在一边,跑到这里来看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啊!看见了美人不成?”紫袍男子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欧阳小姐么?

    这紫袍男子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名叫唐齐,如今在朝中挂一份闲职,日常就是跟一些达官贵人混迹在一起。今日,便是平王殿下和三皇子摆席,他来凑个热闹罢了。

    这欧阳宫燕半年前被皇上指婚给了国公府的大公子唐明,再过两个月就要完婚了。欧阳宫燕也就相当于唐齐未来的嫂子。

    这嫂子在京中贵女圈素来有泼辣的名声,但即便如此,唐齐也想不到这女人竟豪放至此,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在街上大摇大摆也就罢了,还不戴上帽纱遮遮,真是不成体统。

    之后,唐齐就看见欧阳宫燕朝那个站在街边愣神的戴着帽纱的女人走过去,一把掀了那女人的帽子。

    而这个时候,唐齐发现身边的郑兄似乎很紧张一样,往前凑过去张望,随即要转身下楼,唐齐好奇之下一边问一边跟上。

    陈芸没想到会冒出一个疯女人突然过来掀自己的帽子,定睛一看,原来是欧阳宫燕,这个神经病干出这种事她就不奇怪了。

    不奇怪,还是有些惊讶,陈芸微怒,“你有病吗?”

    欧阳宫燕手一叉腰,倒是哈哈笑起来,“刚才我便觉得像你,想不到还真是你!呵,你也有脸回京都!”

    陈芸不怒反笑,“欧阳小姐,我去哪回哪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倒是你,我从未见过一个官家小姐是你这等做派。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还欠我一个道歉,怎么?你现在跑到我面前是来和我道歉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但提到道歉的事,欧阳宫燕就气的牙痒痒。她从小锦衣玉食,对谁都是趾高气扬,别人也都是逆来顺受的,只有这个商户女,第一次让她尝到苦头,幸好让她在长公主府寿宴又遇上她,本想报个仇,让她出个丑,谁知道……

    “哼,你不过是仗着璋王偏帮你,否则,你还真以为你斗的过我?”

    上一次,璋王亲自来欧阳家告状,害她在祠堂罚跪了一夜,欧阳宫燕至今还记得那次的屈辱,亏她还对璋王殿下仰慕以久……

    欧阳宫燕忽然想起近日里贵女圈私下流传的谣言,“对了?说到璋王殿下,听说你和郑大人已经和离了,我看,是你攀上了璋王殿下这高枝,给郑大人戴了顶绿帽吧?”欧阳宫燕越说越来劲,“怪不得上次你落水,殿下什么都不顾就跳下去救你,敢情你是早早的就勾搭上殿下了,水性杨花,商户女果真不是一般的无耻下作!”

    欧阳宫燕真是贵女圈中的奇葩,能在大街上撒泼真不是一般闺阁小姐干得出来的,怪不得她和陈芸一样的年纪,婚事到现在才落定。

    若是在街上给她难堪也就罢了,说话还污言秽语的,欧阳宫燕说她早早的攀上了孟璋这高枝,岂不是也暗示了孟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光凭欧阳宫燕这句话,他们欧阳一家都可以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次她落水,是孟璋跳下去救她上来的……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想到这,因为被欧阳宫燕羞辱而愤怒的心反而变的有些柔软,冰封的心遇阳融化,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一样。

    “欧阳小姐,我如今虽是身份不如你,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这样口出狂言的官家小姐,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你刚刚那一番话,辱没了璋王殿下的威名,我很好奇,如果殿下知道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圣上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反应?你道歉有用吗?你欧阳家道歉有用吗?”

    陈芸说这话时非常的淡定平静,一点都不是被激怒后的冲动之言。而这样的理智冷静反而让欧阳宫燕害怕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确实失言了。

    她气息都有些乱了,指着陈芸骂道,“你……你少陷害我!你一个商户女还真指望殿下娶你进门?你就算进门,也只配做妾室!孟家容不下你,你别异想天开了!”

    陈芸被人踩了痛脚,声音也提高了些许,“我陈芸今生决不做人侧室,也决不接受我的夫君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我有违此愿,我宁愿孤独终老,我之前的人生没得选,可是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全凭我愿,我有这个自由,欧阳小姐,你有吗?”

    男人三妻四妾在天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哪个官人不是妻妾成群?欧阳宫燕性子固然娇纵,也不敢有一家独大的想法。此时听一个商户女大言不惭,就像听了一个笑话。

    “你还真以为你一个寡妇是个香饽饽了?”欧阳宫燕还要出言讽刺,身后却传来一阵马蹄嘶鸣的声响,她下意识旁闪了几步。

    是一辆马车停到她身边,差点撞上她,她刚要骂车夫不长眼,却忽然见一男子掀了帘子从马车下来。

    欧阳宫燕有些诧异,“殿…殿下……”

    孟璋从屈着身子的欧阳宫燕身边走过,像是没看见她似的,然后他在陈芸身边停住。

    因着孟璋气场强大,陈芸与他并肩站立倒也像个主子,欧阳宫燕倒占了下风。

    欧阳宫燕余光瞥见周围路过不少人,自己这么个行礼的姿势显得卑微,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脸也烧的火辣辣的。

    “殿下——”欧阳宫燕提醒了句孟璋,她还屈着身子呢。

    孟璋依旧未理她,只是侧头对陈芸说,“马车备好了,我们回去。”

    孟璋为陈芸掀开车帘子,又扶着她上了车,整个动作贴心又温柔。他看了一眼欧阳宫燕,她腿已经在打颤,便冷冷的来了一句,“不愿意屈着也可以跪着。”

    欧阳宫燕腿已经快麻了,扑登一下软在地上,楚楚可怜的道,“殿下……宫燕知道错了,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欧阳端庆教女无方,他还有什么面子?”

    说罢,孟璋也上了车,指唤车夫掉头回府,留欧阳宫燕跪在原地久久不敢起来。

    街上已围了不少人,纷纷驻足对欧阳宫燕指指点点,唐齐和郑远池因为看见孟璋来了,所以只是站在对街看着,而郑远池此时已黑着脸上楼了,唐齐倒是跑来把人群赶散。

    这可是他们唐家未来的媳妇,真是太丢人了,德行有亏,真嫁过来岂不是败坏门面?这回还得罪了璋王,虽说璋王如今没有了兵权,不过是京中一个无权势的王爷,但如今边境局势这么紧张,未来的事还说不定呢!

    这唐家和欧阳家联姻的事还有待商榷。

    陈芸知道孟璋更生气了,先是自己拒绝了他,再来是欧阳宫燕毁谤他的名誉,他现在的脸色真是黑的快要打雷下雨。

    “殿下——”

    “芸儿——”

    两人谁也不说话,如今却同时开口。

    陈芸自觉住了嘴,孟璋也不多让,先说道,“先时我对你有意,是看中你善良柔弱,我本以为我偏爱无心机的女子,可是如今,我却更愿你能凌厉果决,至少有能力保护自己。”

    “殿下……”陈芸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干哑,眼眶更是不受控制的酝出泪来。

    孟璋微微一笑,“兴许离开这是非之地对你而言也是件好事,你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留在京都,先前是孟璋冒犯了。你先与我回府,我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路上也安全些。”

    陈芸只觉得心里酸的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外流,只得用袖子不停的抹着。

    明明是她拒绝的孟璋,怎么她如今却这么难过?

    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而她快要失去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这个人。

    她被术士骗时,是他救她;她落水时,是他救她;她被郑老太太为难时,是他救她;她被人拐卖,是他救她;她在岭南王府落难时,是他救她……

    每一次都是他,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马车停在璋王府门外,孟璋立即跳下车。这个女人哭了一路,他再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正要对管家吩咐些什么,孟璋却忽然感到一只冰冷却柔软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陈芸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追了上来,她眼睛还是肿的,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期盼和笑意,和平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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