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头看了一眼东跨院,马福纯还在那抓狂一般的嘶吼着。吕帆心里一阵唏嘘,心烦意乱的没了主意,他手里就这么几根金条,到底要怎么做,能帮到富安社度过难关呢。古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京剧兴于大唐,那因为大唐是盛世,现在这世道不济,覆巢之下,岂能有完卵。这戏班子怕是很难立足了。

    吕帆看了看丑风,苦笑:“走!到正堂去等大师哥回来。”

    傍晚酉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是大师兄和四师弟回来了。两个人没有直接进院,好像在门口起了争执。

    叶德亮身手灵活的跳上高墙,爬上垭口,把镶金的‘富安社’牌匾摘了下来。

    夏伊月一看,急了,嚷他:“大师哥!你这是做什么!”

    叶德亮绷着脸,打量着手里那块牌匾,半天才说了一句:“咱富安社,今晚就散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把匾给我!”夏伊月气得夺过牌匾,“我不是说了么,再给我点时间,我爹他会同意资助咱们的。”

    “你爹?呵呵,你就别再骗我了。你真以为我不知情么?你那个举人老爹要不是早就对你放任不管了,还会任凭你放着功名地位不要,跑来戏班子做个下九流的伶人?” 夏伊月心里一颤,默默的说:“大师哥,你这句话伤到我了。”说完,紧抱着牌匾冲进院子,跟迎面追出来的吕帆撞个正着。

    吕帆道:“喂喂!你们俩怎么还吵起来了?”

    叶夏二人一听这声音非常熟悉,这才发现正是南下一个多月的苗伊姗回来了,夏伊月又惊又喜,愣了片刻,开始委屈的擦眼泪,回想三师哥刚走的时候,他因为生气他去宝月楼胡来,闹别扭使小性子,连送都没送他,这段时间想想这事都悔青了肠子,万一三师哥再也不回来,岂不是连见三师哥最后一面的机会都被自己给错失了,当真是对自己的臭少爷脾气又悔又恨。

    夏伊月声音哽咽着道:“你回来了,三师哥。”

    “哭什么嘛,我回来你不高兴?好,那我走了。”

    “别介,三师哥,我哭不是因为你,”夏伊月回头,红着眼眶狠瞪了叶德亮一眼,跟吕帆告状,“你看!牌匾都摘了!”说完夏伊月气急败坏的跑回自己的跨院去了。

    吕帆想拦他拦不住,无奈的看他跑远的背影,回头跟同样一脸无奈的叶德亮对视,吕帆挖苦他道:“叶大班主,我刚回来就见你欺负老四,怎么?滥用私权?这班主真是不称职。”

    叶德亮叹了口气:“哎,我这个班主如果当的称职,富安社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光景。”

    正堂点了灯,一室通明,丑风把锅灶里的剩菜剩饭热了端上桌子,又去叫夏伊月出来吃饭,这边吕帆和叶德亮二人围桌而谈,已经酒过三巡。

    这么长时间来,叶德亮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无人倾诉,现在三师弟回来了,他滔滔不绝的跟他倾诉心里的苦闷:“老三,你还记着我那个旧相好吧。”

    “嗯?你指的是朱员外家的朱小姐?”

    “没错,想我从前年轻气盛,壮志凌云,还奢望着娶她哩。哪成想我混到现在这个德行!那天,二师傅毒瘾犯了,不管不顾的跑到对街宝月楼去闹事,抢人家首饰,我赶过去把他揪回来,这一路下来被宝月楼的打手连追带打。偏赶上,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朱小姐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门前经过,唢呐吹着曲子,鞭炮声一路噼里啪啦的响。我就明白了,哦,今天是朱小姐成亲的日子。队伍到我眼前的时候,她还从花轿里掀帘子偷看了我一眼。接着,迎亲队伍在咱们富安社门口停了。朱府的管家从队伍里走出来,问哪位是富安社的班主,要请伶人去他新郎官府上唱戏助兴!”

    吕帆听得气愤,直替叶德亮难过。

    “可想而知,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巧这时候二师傅忽然神志清醒了,指着我冲朱管家高喊:‘在这里,富安社的班主在这。’真是摆明了侮辱我啊,不过我马上就想通了,无所谓了,我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比起跟一个女人斗气,身为大班主的我更应该把戏班子生死存亡的大事摆在首要位置。儿女情长的算个屁!有钱不赚的是傻子!所以,我走上前去跟他谈啊,可那管家用又嫌又恶的眼神看着我,说又改了主意打算找别的戏班子了!你看,生意没成,尊严也被拿去踩在脚底下了!我啊,我把咱富安社的脸都丢干净了!”

    叶德亮赶紧灌了一腔烈酒,呛出两行泪来,接着说:“当年,苏老班主开创富安社时,发誓——‘二十年后,京城的戏台如果少了他富安社的弟子,就开不了场!’富安社最兴盛的时候的确如此!现如今,老班主走了,我才接任班主之位几天而已,就沦落到现在不得不关门倒闭的地步!”叶德亮气得脸红脖子粗,嗓子都哑了,“今儿是第八次去衙门,衙门的门槛都快让我给踏平了!结果还不是一样无望,我的心好累啊,伊姗!真的。”

    吕帆越听越心酸,满腔热血已经沸腾,现在只要叶德亮开口让他办事,他绝对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大师哥,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要想到刀刃上!你看,我来给你把整个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分析一下……”吕帆话说到一半,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嗓子高喝:

    “升平署董大人到!”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老太监的公鸭嗓子!门外动静很大,似乎还有不少人马车队,吕帆和叶德亮二人面面相觑,吕帆瞪着眼睛,问他:“谁?什么升平署,董大人?可认得这号人物?”

    叶德亮想了想,也确实想不出这大晚上的会来什么宫里的董大人。

    老太监的声音继续道:“里面的人别愣着了,出来接驾吧!”

    “走,去看看!”

    吕帆和叶德亮,包括刚出来的丑风和夏伊月一起来到前院正门口,抽开门叉,推门一看,众人异口同声的‘哼’了一声。

    吕帆率先开口:“我以为是哪位升平署的董大人呢,原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二师哥啊!”

    董伊樵衣着光鲜亮丽,十指腰间都是珠光宝气,他红光满面的从绿呢子软轿上走下来,一脸伪善的冲各位昔日同门师兄弟们笑着问好,众人皆十分不屑。董伊樵抬头,讶异道:“咦!这门上怎么空了?我富安社的金牌匾不翼而飞了么?”

    早知道是他来这耀武扬威,就多余开这个门!叶德亮不耐烦的道:“劳您费心,富安社因经营不济已经关门大吉,从此京城没这个名号了,不管您今晚来这,是来叙同门之情,还是怜散伙之悯,此时此刻都没什么意义了,您请回吧,恕不远送。”

    董伊樵听后,不痛不痒的笑了笑,他不请自来的进了院子,往正堂的桌前坐下:“何苦呢,你我师兄弟一场,何苦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打发我,富安社是我学戏成长之处,现如今落败了,我也有责任,当然,责任最大的要属那个死了的苏天善了,这个不长眼的老死鬼,当初如果顺了我的意,选我来担任新班主,这富安社断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叶德亮听了,脑袋嗡的一声,像被扣了闷罐一样,借着酒劲,他捏紧铁拳,大力的将董伊樵从座子上揪起来,挥拳要打。

    “使不得!大师哥快住手。”夏伊月急忙上前阻止他,“别跟他一般见识,看不出他是故意气你吗?宁可得罪真小人,也决不能冒犯伪君子啊,你打了他,岂不上了他的道!”

    叶德亮思索一番,硬生生的把拳头缩了回去。

    董伊樵整理衣衫,再次坐下,姿态造作的道:“怎么,有贵客上门,连杯茶都没有?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吕帆瞪他一眼,使坏的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去沏茶!”

    丑风拦住他:“三爷,还是我去吧。”

    “nonono,还是我来好了。”吕帆跑向厨房,泡好茶,在里面吐了口吐沫,一脸正经的端了上来。“二师哥,喝茶。”心想,喝吧喝吧,恶心死你最好,可惜我手头没泻药,不然非喝的你跑肚拉稀。

    董伊樵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倒也没察觉什么异样,他接着道:“我想各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呢,其实我今天来,目的有二,一来看看大伙,二来,正是来帮你们的,富安社的牌匾定是要原原本本的挂着,诸位放心,只要有我董伊樵在,富安社是绝对不会垮台的!”

    吕帆撇撇嘴,真不知这个曾经嫉妒苗伊姗下鹤顶红杀人灭口的董伊樵又在玩什么幺蛾子:“我不信你能这么好心。”

    叶德亮道:“就是!你如果有这份心,当日我两次三番进宫找你帮忙,你可是闭门连见都不见!这又为何?!”

    “哎,你们真是冤枉了我,我董伊樵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么,我现在是升平署的四品顶戴花翎,小皇上亲封的金凤扇!何况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想救区区一个戏班子,还不是我动动手指的事。”董伊樵凤眼瞟向众人,眼看着大家伙已经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接着说,“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就说他不会凭白无故这么好心,瞅他那德行,吕帆真是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条件,你说。”叶德亮道。

    “这第一个条件,便是——我想要现任班主之位!”

    众人一听,呵呵,敢情还是对富安社班主这事耿耿于怀呢,这个,叶德亮心想,反正他这个大班主当的也没什么意思,与其看富安社落自己手里这般苟延残喘,还不如直接成全了董伊樵,让他当班主就是了。叶德亮也没多想,接着问:“那第二件呢?!”

    董伊樵走近叶德亮,离他不到一指的距离,斜他一眼,眼神里居然有一丝丝俏皮,他道:“第二个条件嘛,跟第一个差不多,那就是——我想要现任班主的人!”说完,董伊樵食指勾起叶德亮的下巴,媚眼如丝的缠上他,呵气如兰的在他耳边道,“我喜欢你,从进富安社第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你啊,大师哥。”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有没有人看我的文啊渣渣们!怎么连句吐槽的都没有!都是僵尸读者啊?这种感觉很诡异啊渣渣们!留言和收藏量都统统弱爆了吼。。。。天啦噜。。。。让我出去冷静冷静!

    下一章明晚8点左右奉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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