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本王大婚,迎亲之日,少不了助兴的节目,你就代表你们富安社,来为本王的婚礼献艺表演好了,记得,要多选些喜庆祥和的段子。要是无法赢得本王欢心,本王就此封杀你,将你打入天牢发落!”

    “……”白伊润的心脏硬生生的颤了颤,叹了口气,“是。我可以回去了吗?”

    “还有,到时候记得把苗伊姗也请来。”蒲歀闭着眼睛,脑海中全是苗伊姗在戏台上玲珑曼妙的身姿。

    “三师哥他已经被戏班子除名了,马班主临终前告诫他,‘亡国之音’,不可再唱。”

    “这是你们梨园的事,本王不管这些,本王只想在婚礼当日,能够看到苗伊姗一眼。你回去就马上安排!”

    “……是。”

    “另外,”八王爷跳下床,抡起睡袍披在身上,他迈步走到白伊润身边,食指点起白伊润的下巴,双眼喷火一样紧紧的注视着白伊润,语气冰冷道:“你只不过是本王暂时没有玩腻的玩物而已,千万别对本王心存幻想。”该说的话说完,八王爷把手指往后一扭,勾起白伊润的鹅蛋脸,对准他的嘴唇狠狠的亲吻起来。

    ……

    任笑侬捧着石英钟,跟吕帆并肩回了富安社。二人刚迈进院一步,大师哥叶德亮老远地便看见是任笑侬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把式,欢天喜地的迎上来。从前,任笑侬是富安社的常客,自然跟戏班众师兄弟相处的不赖。而叶任二人是同龄人,又都喜欢京剧里的大武生,所以聊起天来很是投机。

    有过一段时间,任笑侬也曾想着进富安社学唱戏,他喜欢武生一角,化完妆,扮完相,吼了两嗓子,还真像那么回事,那时候马班主看了也很是赏识任笑侬的。为此,叶德亮还吃了不少醋。叶德亮的唱法是高喉大嗓,任笑侬的唱法是铿锵嘹亮,两个人各有各的优势,都是难得武生苗子。

    昔日故友来访,叶德亮急忙迎上来,二人手握着手,相互打量着对方。

    叶德亮道:“笑侬兄还是那么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我大老远的看过去,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呢!现在你剪了辫子,配上一身西装,真是说不出的洋气!”

    任笑侬道:“哪里哪里,我看德亮兄才是越来越成熟稳健了!恭喜你担任新班主。恭喜!”

    两个人相视一笑,抱在一起。叶德亮笑道:“哈哈哈,笑侬兄!你这一走就是三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好些日子了。想你们这阵子定是为马班主的白事忙里忙外,为此心中不安,未敢好意思来富安社叨扰。”

    “哎,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还请求大班主收你为徒来着,”叶德亮搂着任笑侬的肩膀,两个人哥俩好似的进了正厅就坐,仆人端茶送水,叶德亮继续道,“大班主以为你身份显贵,却一心酷爱京剧,好不被你的精神感动!其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看伊姗才想进戏班子学戏的!”

    “哈哈,是了,本来马班主还夸我是块好苗子,都答应了收我,结果我却被父亲硬生生的拖回家去,被他老人家好一顿严词深教。”

    “是啊,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武生苗子,记得当时,你唱的是……”叶德亮皱眉追忆起来,这厢,跟任笑侬想到一起,二人异口同声唱道:“《秦琼卖马》!‘店主东带过了黄镖马,不由我秦叔宝两泪如麻'!”

    如此一来,和音共鸣,唱完后,叶德亮和任笑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看在一旁的吕帆不自觉的撇了撇嘴,满脸嫌弃。真是投其所好,基友重逢,笑得好不淫-荡啊!这个任笑侬还真是……刚才跟自己表白时那股子斯文劲儿哪去了?!还有那大师哥,笑起来嘴张得比碗口还大,身为新一任班主,这成何体统!

    “咳,咳!”吕帆干咳的两声。

    这回,聊得正热的叶任二人才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来。可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又热火朝天、无视旁人的聊开了。

    祠堂窗户上挤满了探出来的小脑袋,都是练戏的小师弟们在往正厅这里打探,他们一个个好奇道:“那不是笑侬大哥吗?他可洋气了。”

    “对,我还是笫一次见到有人能驾着两个轮子在大街上飞,恐怕除了戏里脚踏风火轮的哪吒三太子之外,就只有是笑侬大哥能这么做了!”,“啊?他有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你们知道那两个轮子叫什么么?”,“不知道,”,“不知道。”

    “那叫‘自行车’!全北京城连皇上都没有。就笑侬大哥有!”

    “还有呢!三年前那会儿,笑侬大哥来咱们富安社,还拿来一个会喷火的架子,那东西可神了!只要照着你‘呯’的喷一下火,你的画像就出来了。”

    “那叫照相机!还有那个会唱歌的大喇叭……”

    这群小鬼头神气活现的将任笑侬搬出来,以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吕帆觉得好笑又好气,不知不觉已经出现在众小鬼身后,他清了清嗓子:“咳,你们不好好练戏,在这交头接耳、胡说八道什么呢?”

    “三师哥,我们没胡说八道。笑侬大哥本事可大了,他总有数不尽的新鲜玩应拿来给我们看,真是洋气的很!”,“对呀,笑侬大哥最有魅力了。”

    看看这帮熊孩子,如此虔诚的膜拜任笑侬,吕帆的额头沉下三道黑线,汗颜道:“洋气?那也叫洋气?是你们太土鳖好不好!”吕帆撸了撸袖管,双手插腰的架势,“你们知道人体一共有多少块骨头吗?知道iphone手机来电按一次关机键是静音,按两次关机键是拒接吗?知道10月23日是世界无饥饿日吗?知道韩语的‘撒浪嘿’和日语的‘雅蠛蝶’是什么意思吗?知道我大陆54式手枪有效射程有多远吗?”吕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不搭嘎的问题。

    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众小鬼们纷纷静下来,呆呆的看着吕帆,不知其所云。

    “傻了吧,你们记住!你们不知道的东西海了去了!不要搞‘盲目崇拜’!”甩下这句话,三师哥好不神气的转身离开。

    吕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吃醋’,只当是专权吧,对于掌控任笑侬的专属权利的最本能的捍卫!你看看,才一转身的功夫,这个没眼见儿的叶德亮又把他的咸猪手搭载任笑侬的肩膀上了,这是几个意思?拿他苗伊姗是空气啊!

    吕帆在旁边都快咳吐了血,这两个人还是聊得如此旁若无人!

    万分无奈之下,吕帆索性不看,他来到后院去找丑风,因为临走之前,他还有件事是必须要跟丑风交代的,这厢他找来丑风,千叮咛万嘱咐的对丑风道:“我这一走,整个富安社就只有你一个人清楚董伊樵的为人了!记得,要帮着大伙处处提防着他,可千万不能让他小人得志,得了势。”

    丑风连连点头,想着三爷平日里吆五喝六的不近人情,关键时刻,心里最是装着大伙了。他丑老头顿感肩上的责任之重,不由的跟吕帆保证:“三爷你就安心的去吧,富安社有我呢,我一定会处处谨慎,谨慎到让人‘五体投地’。”

    吕帆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心里头开始惦记老四夏伊月了,这孩子一直打心眼里拿神一样的捧他,把他都捧上天了。现如今因为‘苗伊姗’不再唱戏,又要离开富安社,夏伊月已经伤心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身子病垮,昨晚上满腹怨言的回了夏府修养。还有东跨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像姑白伊润,也几天没看见人影。

    偌大的富安社仿佛一夜之间没了生气。除了董伊樵,他到是越发刻苦,一连几个晚上连轴转的在茶楼里演出。

    即便如此,茶楼的生意依旧跟从前没得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客人都说:富安社的招牌就是四美旦,四美旦之首就是苗伊姗,苗伊姗一走,四美旦不复存在,富安社的戏,也就没了看头。

    三天后,即四月中旬,吕帆踏上了南下福建之路。叶德亮已经给他备好了马车和粮饷,临行前,任笑侬以及富安社的众师兄都来到城门外送他,除了那个白斩鸡白伊润仍未出现,听说,是去了八王爷的婚典。

    叶德亮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吕帆:“伊姗,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没办法留你。这一路路途遥远,你要多加小心。如果能将小旺天顺利搭救出来,咱们富安社的大门随时随地都会为你们俩敞开。”

    吕帆拍了拍叶德亮的手臂:“还是新班主好说话。”

    “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就是。”

    “没别的了,我不在这期间,大师兄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富安社好好的办下去,延续咱们梨园的香火!”

    “这是自然。”

    跟其他众师兄弟寒暄了几句之后,大伙依依不舍的惜别,吕帆坐进马车上了路,而任笑侬则骑着自行车,一路伴着吕帆的马车驶出了三公里之远。

    “笑侬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眼看这天就快黑了,你早点回去吧。”吕帆将头探出车外,笑着冲任笑侬点了点头。

    跟叶大师哥谈笑风生的任笑侬此刻又恢复了不知所措的含羞模样,他一直倔强的闷头骑车,没有掉头的意思。

    吕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出车外,牵起任笑侬扶握车把的手:“听话,快回去。我保证,一个月,不出一个半月,最多两个月!总之,夏天之前,我一定会回京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啊。”

    任笑侬扯出一丝苦笑,借着两手相牵的姿势,任笑侬顺势摘下腕上的手表,一下子套到吕帆手腕上:“现在开始,一分一秒,掐算清楚,逾期不回者,”这逾期不回者,怎么办呢?任笑侬吸了吸鼻子,“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吕帆一哆嗦,连毒咒都下的如此可爱啊!“好!我要是没回来,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任笑侬这才不再骑车,一脚撑地,一脚虚踩着脚蹬,矗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等到马车绕过了树林,消失在视线里,任笑侬才回过神,他迅速调转车头,‘噌噌噌’的往京城行去。“需赶快回京,调兵南下!”

    朝中有九大提督,分别掌握九大省份的军权。东北提督忙着跟日、俄两国打仗,南方各省又是叛军四起,相比较其他不安宁的八个管辖区,统领华北地区兵权的任提督是势力最强劲最雄厚的一方。他手底下掌握了二十万精锐部队,可前阵子朝廷绿营军跟南方起义军打起来的时候,太后曾无数次下旨,要求任提督出兵救援,任提督曾以‘粮饷不足、装备不足、身体不好’等各种理由拒绝全军支援,仅拨派了五千人马前去战场象征性的装装样子,比划了几下,无一人伤亡就宣败而归。

    当时任笑侬不解,任提督一边在庭院里逗鸟,一边品着紫砂壶里的普洱,只说了四个字:“隔岸观火。”一方是朝廷太后一党,一方是南方叛军之流,任提督谁都不帮,让他们去狗咬狗,自相残杀,他再坐享渔翁之利。

    此次,他任笑侬想跟他父亲要兵,无疑会遭到拒绝。何况他父亲知道他要兵竟然是为了帮苗伊姗,绝对更是一百个反对。看来他只有找一个人能帮他了——他多年的挚友,八王爷,蒲歀。

    而今晚,正好是八王爷的大婚之日,他得赶快去亲自道贺,顺便再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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