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正值春季,一清早,春寒料峭,浓雾弥漫,吕帆提起长褂拼命摸索着逃跑路线,还要不时的回头,生怕鲁柔辰追上来将他强行的掳回去做九姨太。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短发青年忽然出现在他视线中,吸引了吕帆的注意力。这青年身高修长,目测有一米八以上之高,上身穿着件白西装,内里是条纹衬衫,搭配黑色马甲,脖领系着银灰领结,下身穿着一条裤线笔直的白西裤,脚穿一双白色软漆皮鞋;距离再拉近些,可以清楚的看清这青年的容貌,他梳着正统的三七分短发,面如银盆,两道剑眉,一双俊目,薄朱唇,高鼻梁,走起路来潇潇洒洒,倜傥不群……一副真正天然去雕饰的白面书生、正人君子的模样。

    吕帆在极短的时间内,仅一眼就把这青年人上上下下观察得仔细透彻,这确实消耗了他不少神志,自己目前的处境早给他忘到脑后了。

    “伊姗!你别跑,回来——”不远处传来鲁柔辰不依不饶的喊声。

    “我靠!”吕帆回过神来,一看鲁柔辰还在紧追不舍,离自己已经不到十米远,吓得他拔腿就跑。

    “那人快追上了!”近旁的年轻人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喂,去哪儿?”吕帆边跑边问,这人也不回答,只管拉着吕帆的手,带他拐进一条幽窄的胡同,胡同两旁是青砖垒砌的高墙,既攀不上去也无处藏身,正当吕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看见墙角停靠着一辆自行车。他难以置信的眨眨眼,没看错,确实是辆自行车!

    短发青年抬起车架子,骑上车,命令似的对吕帆说:“快坐上来!”

    吕帆想笑笑不出来,心里糊涂也没时间打理,便动作麻利的坐上车后座,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而过,短发青年飞速的蹬着车蹬,载着吕帆闯迷宫似的穿过一条条犄角旮旯的小胡同。

    幸亏有浓雾做遮掩,他们很快便甩掉了鲁柔辰。

    转眼的功夫,二人已经骑出街市,往郊外土道行去。

    吕帆尴尬的松开不知何时圈在年轻人腰杆上的手臂,还没把稳,车下土道一阵颠簸,他不得不再次搂紧年轻人的腰:“喂,这位兄弟,他应该是追不上了,用不着骑这么快。”年轻人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仍是自顾自的驮着他往更远的方向骑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年轻人没回答他,只是扭回头冲他挤出一个宠溺般的笑容。

    最后,他们在离城不远的红山脚下停了下来,吕帆跳下车,环顾着四周景致,山上翠柏森森,苍树茂密遮天,山腰云雾缭绕,好似人间仙境。他不禁感慨:“这里的景色可真美!有句诗说得好: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还有很多描写山的诗词,只可惜我现在想不起来。还真是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到山上面玩玩。”

    年轻人在后面忍俊不禁的看着先一步登上石阶的吕帆,停好车子,笑道:“你都开始文邹邹的扯起学问来了。”

    “那是自然,受这美景的熏陶,我大老粗偶尔也文艺一回。不过,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咱们可曾认识?”

    年轻人就是一愣,继而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行到前面。

    “还有,你怎么没留辫子?更绝的是,你居然还有自行车!”吕帆疾步赶上,拦了年轻人去路,神秘的注视着对方,然后压低声音道,“看来你也是穿过来的,居然带着自行车一块穿!这倒是头一回听说!其实不瞒你讲……我也是21世纪来的,可惜我母体死在那边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德行。”说着,吕帆甩了甩后脑勺的长辫子,扭了扭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哎,还能怎么着呢,咱们都是命不该绝的人,好歹算是捡了条命。”

    年青人一直凝眉不语,好像藏了沉重的心事一般,吕帆料他可能还没适应古代的生活,或是有其他难言之隐,既然人家不愿意跟他聊这些,他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便识趣的住了口,一边继续爬山,一边眉飞色舞道:“我还真是该好好谢谢你!刚才真是太过瘾了,他轻功好算什么本事呢?不还是败给自行车了!咯咯咯……太痛快了。”

    顺着石梯,二人很快登上半山腰,年轻人驻足,停在一座荒废的寺庙前,吕帆跟着凑过去,荒寺门外,杂草及膝,乱木丛生,庙门紧锁,门上镶着块掉了漆的金边牌匾,上面刻着‘般若寺’三个字。

    “这里可比从前更破败了。”年轻人突然开口慨叹,语气中充满怀念和憧憬。吕帆点点头,心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现代的北京景山公园一带吧?早已经被后人规划的很好了,跟现代相比,这一时期看来确实很破败呢。(啊喂!你们理解的不是同一个时期吧!)年轻人率先走到墙根底下,双手攀着墙壁,做翻墙的架势,回头笑着对吕帆说,“现在不用我背你跳墙了吧?”说完,纵身翻墙跳了进去。

    “这种高度的墙难不倒我。”吕帆低声碎碎念,“我什么时候用你背了?”吕帆粗鲁地在掌心上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轻松的跳上墙,跟着进去。

    年轻人正在寺院里等着他,惊讶他会如此轻松的翻过高墙,便走到吕帆身前,手掌覆上吕帆的脑勺,宠溺的抓挠一番,目光里尽是温柔的道:“你这小鬼头长大了,也长高了呢。”怎么好像很熟络的样子,吕帆忽然觉得情况有点不太对,难道,这年轻人根本不是现代人?难道这年轻人也是苗伊姗的旧相识?难道这,又是苗伊姗这小死鬼欠下的一笔情债?吕帆别扭的闪退到一旁,瞬间,他回想起昨晚上丑风跟他提过的一茬,丑风说苗伊姗尚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笑侬哥,据说还是什么江北提督的儿子,可是,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去大不列颠北爱尔兰留洋了吗?难道…………回来了不成?

    不会吧,因为留过洋,就剪了辫子,然后还从大不列颠北爱尔兰不远万里的运回来一辆自行车?

    正胡思乱想之际,吕帆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建筑,却不由得被眼前之所见惊到。这般若寺虽然是座荒寺,可是这里面是何等的‘金碧辉煌’啊!

    他面前的是清禅堂,正中央一尊无比硕大、袒胸露乳的大肚弥勒佛龛,虽然佛龛上已经落满尘灰,而其庄肃威严之感不减分毫!其左右两旁退漆的红柱上刻着一副对联,吕帆指着上联,饶有兴致的念道:“‘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再指下联念道,“‘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嗯,有趣!有点意思!”

    他可是第一次观游寺庙,即使身在现代,他也从来都没亲临过这种寺庙烧香拜佛,到了逢年过节,各大寺院人满为患,拍照留念的游客熙熙攘攘,摆摊卖纪念品的小贩比比皆是,这出家人的清扰之地早已经成了人烟辐辏、车水马龙的商业区。

    所以眼下身处如此古朴原始的宝刹赏佛,让人有着难以形容的神圣之感。吕帆对着大佛虔诚的拜了两拜,马上,他又被另一处的罗汉堂吸引了去。

    “罗汉堂!”堂里四周稀疏陈列着上百尊佛像!表情有喜有怒,有慈有悲,神态迥异,正中间也有一副对联,上联道:“‘五百罗汉,数仔细,是凶是吉;”,下联道:“三千世界,看清楚,如幻如真’!好啊,这真是有才华,写的太好了!”虽然这些佛像上落满了灰尘蛛网,数量上也有缺失,但吕帆足以想象得出这座寺庙从前香火兴旺、法僧满座的辉煌景象。

    这厢吕帆赏玩的正乐,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年轻人正在用怎样惊诧的眼神观察着他。

    年轻人皱眉,迟疑满腹:“从前,区区一个‘丁’字,需我手把手的教上你三天,你都未必记得住,现在三年不见,姗儿这识文断字的本事倒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姗儿……”吕帆震住,掠起一身鸡皮疙瘩。“你是……任笑侬,对吧?”

    “从刚才开始,你就始终古里古怪的,”年轻人再次走到他身前,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半弯着腰,凝视着吕帆,不解中带着伤感的说道:“难道,看见笑侬哥回来了,你不高兴?”

    身后的大肚弥勒佛在捧腹大笑,吕帆觉得那‘猥琐’的笑声已经清晰可闻!果然是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嗬……

    “其实,我正常的很,可能是看见笑侬哥你回来了,太激动,一时间,就,就有点乱了分寸!乱了分寸而已。”吕帆边狡辩着边一屁股坐在佛龛身下的石碣上,他打量着眼前这位笑侬哥,嗯,论身材,任笑侬强过大武生叶德亮;论容貌,任笑侬略逊于四美旦,却更显阳刚之美;而论才华,他完胜八王爷蒲歀百倍;再论威猛,更是胜鲁柔辰一筹!真是一表人才,谦谦君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是超级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标准人设啊!

    如果不是碍于某些未知的因素,吕帆并不讨厌能结识这样的朋友。他思量了半响,最后冲任笑侬招招手:“你过来,坐下,我有问题问你。”

    任笑侬只当这小子因为多年未见,此时是在跟自己使小性子闹情绪,于是顺着他的意,在他身旁坐下,耐心的等着他的问题。

    “你……就是说,怎么说呢,”吕帆挠了挠脑门,组织语言,“嗯,我就是想知道,咱们两个,你和我,之间,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哪种层面上的关系?具体的,发展到哪一步了?”如果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好说,这哥们他交定了。可如果有越雷池的那种事存在,吕帆心中一拧巴,管你任笑侬如何高富帅,如何白莲花,也要跟鲁柔辰他们一样,直接被小哥拉入黑名单。没得谈!

章节目录

像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笙字烧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笙字烧香并收藏像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