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白伊润梳洗完毕,一身素衣,容颜清爽的前去八王府赴约,守门的仆人问他是谁,他只说自己是富安社的伶人,那仆人一听,自然把他当作王爷今晚邀约来府做客的苗伊姗,便不再多问,毕恭毕敬的将白伊润引到后花园。

    八王爷正独坐在后花园的长亭上,桌上摆了精致的糕点和酒菜,他一边自酌自饮一边等候着客人的光临。话说回来,为什么忽然邀请苗伊姗来府?他跟苗伊姗这小子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何况相处的那两天时间里,自己已经被苗伊姗欺负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到了此时此刻蒲歀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何要写那种邀请纸条,就因为、今天进宫给太后贺寿,无意间看见那小子在戏台上大放异彩的表演吗?那一刻,蒲歀仿佛嗅到自己和苗伊姗之间拥有一丝很微妙的缘分。

    待会儿这小子来了,应该会哭天喊地的跪下来求饶——‘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贵为王爷,还做了许多以下犯上的蠢事!求王爷饶命!’

    “哈哈哈哈……”想到这,蒲歀忍不住仰天大笑,等笑够了,他举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还真是十分好奇苗伊姗花容失色的模样。

    这时仆人跑来禀报:“王爷,富安社的苗先生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八王爷立刻放下酒杯,起身笑脸迎上来。

    “叩见八王爷。”白伊润欠身道。

    “伊姗你来了,请起请起,里面请……”话还未说完,八王爷才看清了来者的容貌,他并不是苗伊姗呀,“你、你不是伊姗?”

    伊姗?叫得好不亲热,白伊润抬起面若敷粉的脸蛋,含羞的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道:“三师哥他有事,来不了,所以,我来替他。”

    八王爷一脸尴尬,露出失望之色,退后了几步,语气淡漠的道:“本王跟那苗伊姗之间有着数不完的恩怨,之所以叫他来,就是为了好好的教训教训他!这笔帐得他本人亲自来算,哪有找别人顶替的道理,你回去吧!”

    白伊润轻笑,心里明镜似的,八王爷如果真的想教训苗伊姗,随时随地吩咐手下的人将苗伊姗抓来问罪不是更方便,留字条,邀对方,还这么热情的迎上来,别以为他白伊润看不出,往往这越是掩饰的,就越是可疑,八王爷啊,简直是被苗伊姗给迷住了。

    蒲歀的后花园种植的尽是些奇花异草,院子里还养了两只丹顶鹤,亭下小溪倒影着潺潺月色,景色美得仿佛人间仙境。现在就回去吗?岂不是白白可惜了这良辰美景。白伊润做梦都希望能找个好归宿,从此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了能攀上八王爷,他都腆着脸的冒充苗伊姗前来赴约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来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伊润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冷月,双眸含情,娇嗔道,“八王爷,三师哥已经订了婚约,不久之后,他就是青龙会老大明媒正娶的九姨太,朝廷和青龙会又是势不两立,您最好尽早斩断这段情丝,以免到时候兵戎相见,会更加痛苦。”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伊姗有没有婚约,和、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八王爷嘴上说的无关紧要,一听到‘婚约’二字,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两拍。

    “我是什么意思,王爷心里应该最清楚。”

    “你是误会了,本王对伊姗他……”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句怎么说不出口?

    白伊润瞧着八王爷神态越来越窘促,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一样,但凡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苗伊姗好,他白伊润也不差!这厢,白伊润直起身,身姿曼妙的凑上近前,仿佛一只温顺的小鹿一般,小心翼翼的纳入八王爷的怀中,暖声呢喃着内心的欲求:“王爷,八王爷,忽然觉得好冷呢,多希望能有这样一双宽厚的大手抱着我,像现在这样,永远的,抱着我。”

    ……

    叶德亮刚挨完一百大板,虽说太后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打得他皮开肉绽,可两瓣屁股根本容不得坐下!一落坐就火辣辣的疼。为此他心里更是委屈,横竖看着苗伊姗都只觉得讨厌,这小子太缺德,枉费自己从前那么疼他!实在没心情呆在房间自舔伤口,叶德亮起身来到河边,幽会他心仪的朱小姐。

    他独自在桥头等候了片刻,不一会儿,朱小姐身后跟着丫鬟,主仆二人老远的沿着河堤走来。

    有美人兮,思之如狂,瞬间,屁股上的痛觉消失殆尽!叶德亮满心欢喜,三步并两步的朝朱小姐奔过去。他来到进前,迫不及待的展开双臂,一把将自己朝思暮想的朱小姐揽入怀中,感受着怀中温软的玉体,忍不住狠狠地嗅了嗅胭脂香,原本阴霾的心情早已拨云见日一般,叶德亮豁然道:“朱小姐!你可害我得了相思病,想你想得好苦。”

    朱小姐闻言,双颊一红,臊着脸,使劲的推开他,闪着忧郁的大眼,忧然的说:“我爹说,唱戏的行当,总归是卑微的贱业。叶大哥,纵然小女如何的钟情于你,可惜父命难违,你我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今天就做个了断,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什么?”叶德亮那颗沸腾在半空的心又一次重重的跌落深谷,他木然道,“朱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一旁的丫鬟急着挽住朱小姐转身离去,同时回过头,一脸嫌弃的警告叶德亮:“我家小姐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你以后别再纠缠我家小姐!”

    叶德亮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望着朱小姐渐渐远去的背影,时过半响,才终于缓回神,他极其羞恼的咆哮起来:“唱戏怎么了?!我靠自己本事吃饭,一不偷二不抢!凭什么受到这种歧视!”

    喊罢,叶德亮疾步如飞的再次追上朱小姐,不依不饶的拉住朱小姐的手腕,势做挽留。

    “叶、叶大哥。”朱小姐诚惶诚恐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叶德亮。

    叶德亮目光灼热而恳切,狠狠的扳着她的肩膀,粗喘道:“朱小姐!凭我这副嗓子和本事,我养得起你!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你到底跟不跟我?”

    “叶大哥……你不要逼我……”

    冷风过境,河提两旁茂盛的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叶德亮最终还是没能挽回住这段感情。

    叶德亮气鼓鼓的回到富安社,他本以为自己吃多少皮肉之苦都算不得什么,只要找心爱的女人寻寻慰藉就雨过天晴了,可结果倒好,结果倒好!慰藉没有,反到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他风风火火的迈进戏院,第一眼便看见摆在院中央的刀枪棍棒、鼓琴锣箫,看见这些为伍十几年的东西,他的火气瞬间飙升——唱戏的!就因为自己是唱戏的!就要低人一等!想到这里,叶德亮早已失去理智,他上前推到所有兵器道具,高举起大鼓、铜锣,噼里啪啦一股脑的砸在地上。

    “什么他妈的天荒地老、海誓山盟,全是放屁,都他妈的是放屁!”叶德亮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吕帆和丑风在后院听的清清楚楚,便急忙赶来,结果见是叶大师哥在这发飙泄愤,吕帆心生愧疚,上前一步,制止住叶德亮,郑重而严肃的道:“大师哥这么生气,多半原因是因为我吧!对不起!都怪我,害你挨了打!有什么脾气你就冲我发!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叶德亮定睛一瞧,原来是自己最疼爱的三师弟苗伊姗,他碍事的推开他,嚷道:“你给我让开,跟你没关系。”

    “大师哥!”吕帆再次扳正叶德亮,伸长脖子来仰视这位高他一头的大汉,“你说,怎么样能让你开心?”

    “开心?”叶德亮一脸颓然的看着他,不屑的道,“现在能让老子开心的,当然是女人!很多很多的女人!可是,女人,没他妈的一个好东西。”

    “哦?女人是吗,嗯,没问题,我带师哥去找女人,很多很多女人。”

    “哎,开什么玩笑。”

    “君无戏言,我可没开玩笑。”

    ……

    宝月楼。

    虽说叶大师哥生性风流,但来宝月楼召妓,掐指算来,还真是头一遭哇。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没钱,只怪二师傅马福纯严格规定过,绝不允许富安社的任何弟子混迹于这种花街柳巷之地,一旦发现,必遭重惩。

    实际上,在那个倡优并列的年代,外人眼里的戏班子和青楼根本没什么两样,都是下九流的大下处,都是花钱买乐的红灯区。

    丑风跟二人发了毒誓,绝不将他们今晚去宝月楼的事说出去,倒不是因为丑风口风紧,而是苗伊姗要挟他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就把他去别的戏班唱戏的事公布于众。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第四个人知道了,不是别人,正是视苗伊姗如神一般圣洁不可侵犯的老四夏伊月。

    “大师哥贪恋女色也就罢了,三师哥怎么可以这样?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究竟还要堕落到什么地步!”夏伊月气得几乎掩面急泣。

章节目录

像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笙字烧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笙字烧香并收藏像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