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南宫莫惜在吴王别苑住了三天,这三天时间他要么吹箫弄曲,要么读书作图。南宫夜时时刻刻都陪着他,有时候过分了就把人圈在腿上抱着,咬着人颈子后面的嫩肉,一副得逞了的模样。南宫莫惜这几日连衣裳不想规矩穿好,每日里披着一件大褂,在暖阁里走来走去。他喜欢画各种南宫夜的样子,从小到大,然后将这些样子连在一起,管它叫做吴王成长史。南宫夜不满了就把他一把抱起,让人坐在桌上去咬对方的前胸。

    南宫莫惜什么都顺着他,偶尔吃上一口酒,也十分有情调的用嘴渡过去。一般这样,他都免不了被南宫夜压着折磨一番。

    他们这几日的日子过的颓靡,外间的事情一概不去想。南宫夜原还怀疑三哥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可是给被心上人那样诱惑勾引,他便也把除了他之外的事抛诸脑后。

    第四天上午,南宫夜起的晚了,门外传来赵信的声音,说皇上召见。南宫夜不愿见皇兄可又不能不去,只得收拾好了依着旨意进宫。南宫莫惜撑着头望着他,被子滑到腰迹露出大片的昨夜疯狂的痕迹。南宫夜脸上一热,忙走过去把人用被子裹了严实,“三哥,皇兄召我进宫。”

    “嗯,我听到了。”

    南宫夜在他嘴上亲了一亲:“我估计是催我回封地去了。这是母后的遗命,我违抗不得。”

    南宫莫惜蹙眉,垂着眼睛看不出里面的神采:“你若是去了,我便走了。”

    “三哥等我,我不消多时就回京了。”

    南宫莫惜展颜:“我依了你,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那三哥等我。”

    南宫莫惜一笑:“那可就说不好了。”他转了眼珠一副狡黠的样子,南宫夜心中一动忙捉了人去亲,南宫莫惜拉着被子躲。两人又闹腾一阵,直到赵信催了几次,南宫夜才出来。出门之时,还对着南宫莫惜说:“三哥记得等我。”

    南宫莫惜并不去回他的话,之时乖顺的微笑着,等着人不见了,才沉下脸来。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赵信站在了门边,道:“煜王殿下,吴王这就要回封地了。你们......”

    “我们注定不死不休的。赵信,你一切都为吴王着想,希望你以后看着他。”

    “这点不用煜王殿下费心。”

    “那就好。”

    南宫莫惜起身穿了衣服,在铜镜面前照了许久,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冠内,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站直身子,走出门外,看见赵信躬身站着。

    “本王回府了。”

    赵信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派了马车送人回府。

    南宫莫惜住在吴王别苑的这几天都会给府里送信,可花想容还是急了。她以为南宫莫惜被扣在宫中,差些就要进宫问皇上要人,若不是楚生对南宫莫惜甚是了解只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来。

    他这下一回府,花想容就迎了上来,南宫莫惜让她切莫忧心,便往房里去。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他这几日在吴王那儿没有好好休息,只觉这骨头架子都散开了。

    靠在浴室冰凉的石壁上,南宫莫惜闭上眼睛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过了许久,直到楚生担心来催他才醒了过来,被人扶着回了榻上,安安稳稳的睡下了。

    花想容哄了儿子便来见他,见到人睡着也不想打扰。她坐在一旁绣着剩下的活计,他想给南宫莫惜绣一个香囊。

    她很少做这种活儿,手也笨拙的很,针脚挨着针脚,有时候又会歪了上去。她试过许多次,就这个还能看些。

    一人入睡,一人捣腾女红,这大半日就过去了。待南宫莫惜醒来,花想容立马收了针线,她可不想现在就被人看见。

    “这什么时辰了?”

    “刚刚柳儿来说要用晚膳。”

    花想容扶着南宫莫惜起来,想给人穿好衣服却被人推了出去:“你去看看尧儿。”

    她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依言退出房外。南宫莫惜见着自己满身痕迹悠悠一叹,穿戴好之后,召了楚生来,问他今日京中可发生了什么没。

    楚生道:“吴王殿下离京了。”

    这就走了啊。

    南宫莫惜扶着门,突然觉得额角一阵的疼,勉力站直。

    “该来的总是会来。”

    “王爷在宫中可答应了陛下什么吗?”

    楚生小心翼翼,南宫莫惜瞧他一眼,“是答应了。太后遗命。”

    楚生骇然,“那不是......王爷是怎么想的?”

    南宫莫惜边走边道:“本王实在是太累,想休息了。楚生,世间因果,总归是要还的。”

    “王爷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小王爷吧。”

    “容儿会照顾他的。”他突然停住,瞧着后院的长桥:“有时候,这因果报应,说出来是不得不信啊。”

    楚生怎么可能相信南宫莫惜突然信了因果报应,他急急走了两步拦在南宫莫惜面前:“王爷肯定有别的想法。”

    “我无兵权,便是有御林军也无法与帝军抗衡。你若说大哥会帮着,我又怎么能通敌叛国呢?十七他在京中根基尚浅,若是兵变只怕没入京就夭折了。我和他不连成一气,拿什么成事?”南宫莫惜望着楚生,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你知道吗?便是我想和十七连成一线也是不可能的,他防着我篡夺南宫家的江山。而我,要政变必须要立下那个名正言顺的名目。这本就背道而驰,要给南宫晟一网打尽啊。”

    “说来说去,王爷还是为吴王着想。您便是与他达成一线,先除了帝君再相杀又如何?您是怕他背了恶名!您知道他不会暴露您的身份,可您......”

    “别说了!”南宫莫惜突然出声:“本王已经决定了。本就是本王欠他的。能报仇,什么方法都行。本王从来不在乎一条命。”

    楚生道了一句是,便跟在人身后去了厅里。

    吴王一走,夫妻二人又如同新婚时一样。一同看书,一同逗弄南宫尧。本是极为和谐的时光,就连花想容都觉得这一切太过幸福。

    然而,幸福总是容易溜走。

    那日同样是晚膳时分,尧儿捧着碗的手抖了一抖,瓷碗摔碎在了厅里的地板上。南宫尧睁着一双眼睛很是委屈,像是害怕爹娘责骂一般。南宫莫惜刚想说几句,就听到外面的人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了人。

    南宫莫惜放了碗筷和家人一同到了正厅。廷尉手捧明黄圣旨站在那处,一见着南宫莫惜就笑了。恭敬的上来叫了声“煜王殿下”。他的笑容,花想容太过熟悉,这皮笑肉不笑,眼中藏奸的模样,让人看着恶心。

    “煜王殿下,接旨吧。”

    南宫莫惜领着人跪下接旨,这道旨意,来的正是时候,这时候南宫夜应该还没回到吴地,正是让他两难。

    圣旨赐死,白绫一条。花想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南宫莫惜却安稳接旨。

    “王爷,行刑吧。”

    廷尉一笑,南宫莫惜也随着一笑:“本王要同王妃说几句话。”

    廷尉应允。南宫莫惜转过脸来望着紧咬下唇的楚生,接着把目光放到花想容身上。

    “容儿......”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不告诉妾,牢中的话您都忘了吗?”

    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被花想容打断了去。她在牢中质问自己没把她当妻子,他怎么会忘。南宫莫惜张开手,将那怒极恨极的花想容抱进怀里:“容儿,本王没忘。本王答应过你,要给你报仇啊。”

    花想容震惊,“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比死更痛苦便是所求不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容儿玲珑心肝,早该懂了吧。”

    “为什么呢?”

    “他欠你的,总是要还。本王欠你的也是要还的。只是,本王欠他的却是还不上了。”

    花想容憋不住泪水,任它洒落下来:“王爷心中只有一个吴王,可曾有过妾?”

    南宫莫惜抹掉她的眼泪,含着笑意道:“不瞒容儿,本王心中却是把你当妻子的。虽然一早就知道你就是皇上的眼线,本王也顺水推舟娶了你,可你待本王的好,本王又如何不知。只可惜啊,容儿,本王一世荣华,深陷权势中心,此生风雅,什么都入不得本王的眼。唯有一颗真心而已。”

    “那么妾呢,妾对王爷就没有真心了吗?”

    南宫莫惜低着头,“他为我屈求古汉白玉琴,为我纡尊降贵抹掉鞋上黑泥,他为我深陷泥沼不自知,又预备为我扛下所有恶名。这史书上只会记他是骄奢的十七皇子、揽权的吴王、罔顾亲伦的乱臣贼子,又有谁会记得他的那颗赤子之心呢?他虽心冷情冷,可却真心真情谁都比不过啊。容儿,便是对你......”南宫莫惜哽咽一声,“他虽欺负了你,但若只是为了欺辱于你他大可放任别人去做。他虽是气急了却仍然顾及你的声名,他不是真的要逼死你,还给你留了后路,他若风光娶你,你便是贵及天下的吴王妃。”

    这话越说越让花想容难堪:“难道妾还要感谢他不成!难道你们就对得起妾!”

    “正因为对不起,我才选了这条路。他这辈子所求不得,我也一命相还了。”

    “你可知,妾一辈子也不好过的。”

    南宫莫惜再度将她揽入怀中:“你可知你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了我,你作为陛下的眼线,只要敬忠职守,不能动情。”

    花想容紧紧抱着南宫莫惜,眼泪全留在他的衣服上:“妾知道妾错了,妾悔过还不成么?王爷......妾自嫁给你,便从未做对不起王爷的事。自然,那也是因为王爷早有防备,可......可......”

    “容儿,本王的心思早在那架古汉白玉琴上了。你不是早知了么?”

    花想容不愿再纠缠,撇开头去。

    “王爷一死,妾心便死。日后只会留在皇上身边。”

    “本王早料到了。”

    两人相望,南宫莫惜道:“好好照顾自己,当心陛下。”

    廷尉叫了一声行刑,南宫莫惜慷慨赴死。楚生早已让南宫尧昏睡过去,这场面是断然不能给孩子看到的。

    花想容眼睁睁的看着南宫莫惜没了呼吸,然后打点了行头,朝着宫里去。楚生本还想问他南宫尧怎么办,却见她凄惨一笑:“我是为了王爷才生下他,他与我何干。”

    一日之内失去爹娘的南宫尧尚在睡梦之中,只有楚生为他痛惜。

    王爷终究料差一步,这孩子,何其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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