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南宫莫惜那日回了府里整个人都恹恹的,闹得花想容也很忧心,因为太后去前皇上没有让她见着太后,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她不知道太后临终的遗言是什么,又见南宫莫惜的最近的情绪低落便更是担忧起来。

    而南宫莫惜的人脉早已经告知他太后的真正遗命,便是让皇帝处置了这位煜王爷。他早就料到也并不吃惊,他只是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想的。

    这日夜里,南宫莫惜睡不着觉,见得花想容已经入眠便下了床来。他在卧房的桌前坐着,望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南宫莫惜便站起身来,走出门外,朝着书房去。

    这会儿雪化了,正是冷的很。南宫莫惜披着一件外衫往书房去。

    路过府中后院的长桥,他微微停了一下,想到那日南宫夜在长桥上的逼问心底沉的厉害。他当时差点就被逼得说出真心话来了。

    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吃痛清醒,又朝书房去,脑子中想的都是南宫夜从小到大的样子,他一恸,转了方向,朝着尧儿的屋子去。

    轻轻的推开门,床上的尧儿睡的十分安稳,小小的脸蛋上漾着微笑。南宫莫惜瞧着这小脸,又回忆脑中南宫夜的模样,将他们重叠一起居然如此相似。

    南宫莫惜望着儿子许久,笑了一笑,将儿子的被子拉好,才出了门。

    他再度的朝书房去,进了屋子,点了灯。橘黄的灯光印出了他逐渐削瘦的身影,让人产生一些温暖的错觉。

    南宫莫惜坐书案前,他只呆呆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眨了眨眼,抬头望着蜡烛,过了一会儿自嘲一笑,然后扑纸研墨,静心作画。

    画只完成一半,南宫莫惜便觉得心烦意乱,揉了画纸扔在地上,接着痴痴的坐在椅子上,继续发愣。

    烛火烧了一小半,时间过了许久。南宫莫惜再度抬起头来,朝着窗外看了看,书房的窗都是严严实实的,并不透风,可他却觉得周身的寒冷。他拉了一把披着的衣服,然后朝着一个锁着的柜子走去。犹豫再三才掏出钥匙,打开柜门,拿出那藏琴的盒子。

    古汉白玉琴,他几乎觉得自己忘记了它。

    南宫夜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去求它,南宫莫惜是知道的。他习惯了装作不知道,习惯了处处算计,他几乎都快失去了真心了。

    南宫莫惜轻微的拨了琴弦,一声琴音想起,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南宫莫惜趴在琴上,细细回想这么些年的自己。要说没了真心,那现在又是什么呢?

    处处为了南宫夜着想,甚至是为了他折了自己。而这时候,他睡不着,他心中烦乱的原因却是,若是自己死了,那人在这世上可还有依靠,是不是会孤寂一世?

    便是这样想着,就觉得痛心不已。

    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花想容替她报仇,可此时却这般心烦意乱。

    真正的痴儿,怕是自己吧。

    南宫莫惜心底无奈,轻轻叹了一声,趴在白玉琴上瞌了眼。他今日就在书房过这一夜吧。

    他在书房中,花想容在书房外。一对夫妻,一门之隔,却如同隔了银河之远。

    花想容这才明白过来,南宫夜对南宫莫惜的执着是为什么,王爷对吴王的那般好又是为了什么。原来她这个妻子是那么的多余,他想到南宫夜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话原都不是对自己说的。

    花想容心中羞愤,却又觉得他们可怜,一时之间迷了方寸,便陪着夫君站在书房外,这一站便是一宿。

    次日,夫妻两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互相道了早,花想容问南宫莫惜昨夜怎没有宿在卧房,又贴心的熬了汤药让南宫莫惜饮下,说是怕人受了寒。

    刚刚饮下,便被告知皇上急召入宫。南宫莫惜心想,该来的总是会来,收拾了自己,便随人往宫里去。花想容送人到了门口,见南宫莫惜上了车,心里更是不安的紧。

    她赶走两步,叫了等一等,然后凑在车窗边上,蹙着眉首:“王爷,妾只想你平安,其它的事情妾都可以忘了。”

    南宫莫惜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马车一路往皇城深处去。

    入了宫,见了陛下。南宫莫惜恭敬的请了圣安,等了许久,直到帝君让众人退去他才抬起头来,将收起的气势肆意铺开。

    皇帝感受到了这股气势,朝人靠了靠。

    “三弟,你还好吗?”

    这是南宫莫惜出狱以来,第一次见皇帝。想不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南宫莫惜想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点了点头,道:“陛下好手段,又照顾了臣弟,又除了威胁。”

    “三弟别这样说,三弟突然入局也让朕着实着急了一把。”

    这话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清。南宫莫惜道:“皇兄,我们二人相斗,再扯上旁人,不好。”

    “朕也不想扯上旁人,怪只怪,那人与父皇太过相似。”

    南宫莫惜不说话了,撇开头去。

    皇帝见他明显不耐的样子,轻声一笑:“朕没见过博先生,却不知三弟与他几分相似,想来是极为想象的。”

    他这话不但辱了南宫莫惜也辱了南宫夜,更是辱了先皇。南宫莫惜转头怒目而视:“陛下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皇帝见好就收,正了正神色,道:“朕想让你帮朕。”

    “怎么帮?”

    “母后遗命,朕不得不从。”

    南宫莫惜了然。这果然是个好办法,一来除了南宫莫惜,二来引起南宫夜兵变,两人一除,他便安稳了。南宫莫惜低低的笑着,“陛下让臣弟帮着你弄死臣弟?好想法。”

    “如何?”

    南宫莫惜抬眼看着南宫晟,这个兄长,他自小与他一同上学,因为年纪相近,幼时也十分交好,只是,皇权争斗,让二人的关系疏离了这么多。他的手段太狠,狠的让南宫莫惜忍不住恨他。

    “好啊,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南宫莫惜突然跪在地上,给这位兄长行了一个大礼。他拜的不是皇帝,而是把这一生对一个兄长的感情都拜了进去。从此,他们不死不休。

    南宫莫惜拜完之后站直身子,“陛下若没有什么事,臣弟就走了。”

    他不等人回答,转身欲走,南宫晟却突然出手,将人拦腰抱住。南宫莫惜心下一惊,连忙出手反击,南宫晟本就握有优势,在他诧异之时就已经钳住了人去。

    “南宫晟,你做什么!”

    南宫莫惜心下羞恼,怒喝一声,居然直接唤了皇帝的名讳。他看不见身后人的脸,只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

    “朕心疼你。”四个字一出口,南宫莫惜嗤笑出声,却又听南宫晟说:“朕见你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真正疼的很。你比朕还小上几岁,为何会如此?”

    他问出口的问题并非是让南宫莫惜回答,只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南宫晟伸手抚了抚南宫莫惜白了的鬓角:“南宫夜让你这样操心,你又何必呢?”

    南宫莫惜心底一抖:“陛下说什么混话!”

    “三弟不懂吗,若是三弟不与十七弟亲厚至此,朕又何必......”

    南宫莫惜大笑出声:“陛下是真的嫉恨十七了?莫非陛下想告知臣弟,陛下也像了先皇?”

    南宫晟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

    南宫莫惜整了整衣衫,道:“陛下最爱的从来都是皇位,臣弟最不稀罕的从来也都是这个皇位。”

    “三弟不稀罕?”

    “从来不稀罕。”他望着南宫晟的眼里很是真诚:“当初就算先皇痴了想让臣弟继承大统,臣弟也是不愿意的。只是陛下你......心里根本没有手足情,只将我们兄弟当做对手。”南宫莫惜停了一停:“说起来,七弟和九弟,他们都是你亲弟弟又为何要反你呢?你当初若是放了他们进皇城来,让他们听了先皇遗言,他们只会是你的忠臣良将。可你......你却将他们逼成反贼。”

    “你说,这都怪朕?”

    “难道不是?”南宫莫惜轻声一叹:“臣弟刚刚一拜,就将咱们的情谊拜走了。皇兄让臣弟做什么,臣弟就做什么,臣弟最后再做一次乖顺臣子。”

    南宫晟心底一骇:“三弟,你......”

    他想伸手去抓南宫莫惜,却被人躲了过去,南宫莫惜道:“陛下自重。”

    “十七弟就这样的好?”

    “他心冷情冷没什么好,不过他有一颗心。那便是陛下失去了的东西。”

    南宫莫惜最后说了这句,拉开门走出殿外。殿外的宫人不知是从哪一句离去的,外面空空荡荡。南宫莫惜慢慢朝宫外走,突然之间,十分的想去见一见南宫夜,只当是这么多年的最后一面。

    他想着,过阵子南宫夜就要离京了,自己恐怕再也见不着他。南宫莫惜望着晴天的阳光,微微笑起,心中想着,最后的仇就让南宫夜帮着自己报了吧。

    这人生在世,欠人的总是要还,南宫晟欠他的要还,南宫夜欠花想容的要还,他欠花想容的要还,那他欠南宫夜的呢?又如何还。

    南宫莫惜悠悠一叹,让自己不再去想这问题。

    今日,他只想主动去见见那人,说一句心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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