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后病重的消息不消多时就传到了煜王府。花想容一听十分担忧,立马就要进宫去。南宫莫惜不便阻止,见她病容憔悴又想说几句,可最终只是送她上了马车。她一上车就推开车窗,望着南宫莫惜的眼神十分坚定:“王爷,妾定会恳求太后的。”

    南宫莫惜点了点头,放她去了。

    刚想进府,又想到一些事情,便拉着那传信的人说:“可知太后跟前念着什么么?”

    “听太医说,一直念着吴王殿下。”

    南宫莫惜放下心来,这便好了,他的母亲还是信着他的。

    回了府中,南宫莫惜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有些烦闷,于是终于忍不住出了府,去了长桥。他原是想去散散心,却不想在长桥之上碰见了南宫夜。那人独自坐在桥上,跟前还生了一堆火,走进一看才发现南宫夜在烧纸钱。

    他算算日子,今天离南宫瑜死去正好七天。

    南宫莫惜在桥下望着人,见人浇了酒在地上,将纸钱都烧尽了也不站起来。一阵风吹过,吹的那烧掉的灰烬肆意的飞散。带着火的纸落入水中,是立马就熄灭了。

    他见南宫夜勉力站起,拿过身边的一把的剑,手腕一转,是一朵剑花。

    他这剑舞的乱中有序,只怕是心理难受只得来这处发泄。南宫莫惜看出这套剑法是南宫瑜的上善如水。这剑招,南宫莫惜也会,是极为仁慈的剑法,招式繁复好看,与人对招也并不攻人致命之处,若那日南宫瑜是用这招式与南宫夜对决,就并不是抱着杀心的。

    只见南宫夜手上招式徒然转变,上善若水接着踏雪寻梅,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招。

    南宫莫惜抽出剑来,纵身一跃,长剑从身前刺出。他来的不动声色,让南宫夜突然招架不能。这招式南宫莫惜很少使用,真正的踏雪寻梅最后一式,九种变化,每一招都对准敌人要害之处。给人形成巨大压力,让人避无可避。

    南宫莫惜非是有意要杀南宫夜,所以在对准南宫夜咽喉的时候,他的剑停了下来。他看着南宫夜一头的冷汗,心中略微不忍,却仍旧问道:“你为何要杀九王弟。”

    南宫夜如一盆冷水浇下,只觉得凉透了心。他并不回话,只盯着南宫莫惜看,接着一声大笑:“三哥说什么笑话,要杀九王兄的难道不是三哥吗?我不过顺从三哥的意思。”

    “他已无威胁,你杀了他,真是辱了自己。”

    南宫夜恍若听到世间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他一脚踢翻了桥上放着的酒壶,只听咕咚一声,酒壶掉进湖里,惹得鱼儿四散。

    “本王怕过什么么?”

    “你难道不怕命。”

    “笑话,什么命敢来挡本王的路,本王从来没怕过,就是皇命都不怕。”

    南宫莫惜浅浅一笑:“我说的是你的命。”

    “我的命?”南宫夜这才有了些许醒悟,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张狂笑起:“三哥开什么玩笑,谁还能要本王的命?”

    “你自己啊。”南宫莫惜说的特别慢,“你觉得呢?”

    南宫夜向前走了一步,将脖子往剑尖的地方更靠近了一些:“我觉得,是三哥。”

    南宫莫惜无奈,也往前走了一步,剑与肉相贴合,只要稍有不慎,南宫夜的命就终结在这里了。

    “三哥想要给九王兄报仇吗?”

    “我为何要给他报仇?”

    “那三哥为何责怪我?”

    南宫莫惜蹙蹙眉,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原因。刚要移开剑,却被南宫夜徒手抓住抵在自己咽喉上:“三哥杀了我吧。”他紧紧握住剑身,任由剑刃削了自己手上的血肉。

    南宫莫惜见他这幅样子不知怎地有些害怕,却又不敢动生怕伤了他。

    只听他道:“三哥,你不杀我,我怕、我怕有一天你宁死也不依我。若是有那种时候,我宁愿死在你手上。”

    “你......这不就是自己要了自己的命么?”南宫莫惜低低一笑。风吹乱了他鬓旁的发丝,让人能清晰的看到那一缕华发。南宫夜突然扑了上去,吓了南宫莫惜一跳。心里漏跳一拍,接着被人搂紧怀里。

    南宫夜的血染在南宫莫惜背后的衣服上,他紧紧的抱住人好似要把人嵌入身体一般。今天是南宫瑜的头七,他想到自己梦中那张惨白的脸变成了南宫莫惜就觉得怕的不行。

    “三哥......”他想说他害怕,却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着人,感觉对方的体温,让他觉得他还是活着的。

    南宫莫惜没有挣扎,只浅浅的微笑着,觉得这个十七弟对自己用情至深。他仔细想了许多,然后附在南宫夜的耳旁:“十七,你想没想过,咱们这条路走不下去。”

    “不管,我不管。”南宫夜突然如同任性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管,便是走不下去了,也要和三哥死在一起。三哥现在下不了手杀我,那日后如果避免不了兄弟相残,只要三哥一去,我便随着去。我本不要旁的什么,只想要三哥一世安康。若我没那贵人命,再护不了三哥,可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这番真心剖白是第一次。南宫莫惜怔怔听着,他一直以为南宫夜任性妄为但却又赤子之心,从未想他为自己想的这样多。原来他也知道他自己除了天生贵人命便再无其他长处了。

    南宫莫惜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三哥为何摇头。”

    “日后我们定要兄弟相残,你是为保住南宫家的江山,我是为复仇夺位。”

    “黄泉路上,绝不放下三哥一人。”

    “可你尚有顾及,若随了我去,太后如何是好?”

    南宫夜紧抿嘴角,不再答话,就听南宫莫惜说:“况且,非一定是我输的。到那时,我也绝不可能随了你去。”

    他话说的明白,让人心里凉作一片,好似没了活路。

    “我今日来,便是告知你。我们纠缠至此,该是了结了。现如今三足而立,你有你的势力,我有我的能为,何必强扭做一起。当初本就是不想你介入其中不得不......”南宫莫惜没有再说下去,可南宫夜哪有不懂的道理。他松了钳制,退后一步,看着南宫莫惜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本王为了大业,没有什么事舍弃不了的。”

    他话里冰冷,竟是把和南宫夜的关系一刀切了干净。

    “我痴心一片,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

    “你给了我心,有什么用,除非那是南宫晟的心。”南宫莫惜定定看着他,“我一直想着挖了南宫晟的心祭拜母亲。”

    南宫莫惜见着对方的脸白了一片,于是睁大了眼睛,露出些无辜神采来:“你若不入这局来我姑且陪你玩下去,你入了这局。我就不想玩了。”

    “三哥骗我,你肯定得知了什么,故意撵我。”

    “你若是觉得这样想心里舒服,就这样吧。”

    南宫莫惜转身欲走,却被南宫夜一把抓住,“我不会再受骗,三哥一直为我着想,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我还看不出来就真的是没脑子了。你骗我远离,不纠缠你;你骗我回封地,不让我进京;你以为我设局引七哥九哥,就自己引火上身;你为不使我名声受损就故意联络太傅,让母后护着我不搀和盗宝之事;现在,你又想骗我走吗?”南宫夜声音哽咽:“你每日看着尧儿,是不是都在想着我?三哥......便是让你说一句实话都不肯吗?你总是说谎,总是骗我,之前瞒着自己身世是为了让我安心留在封地,假意任你差遣,后来向我说明不过是为了吓走我,逼走我。你知道我误会了你,也从来不说一句实话。弟不忘昔日,三哥忘了吗?你愁的白了头发,熬干了心,你的心流血不止,以为我感受不到吗?还是三哥觉得,你的十七弟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大傻蛋,不值得你说一句实话?”

    背身站立的人丝毫不动,南宫夜继续说道:“三哥,我这辈子就做错了一件事,便是欺负了花姐姐。你责怪我,对不对?你也责怪我不安分的待在封地,偏偏来京里闹腾,还当了别人的刽子手杀了七哥九哥,对不对?你更责怪我在这时候变的灵敏起来,不再被你骗了,对不对?那日你大婚,你想对我说什么?我或许就那时候可能得了你一句真话,对不对?”

    他这一连番的问题,让南宫莫惜回答不出,咬紧了下唇,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南宫夜突然松了手,从后面抱住南宫莫惜:“三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来问。”

    “我只想让三哥说一句实话罢了。”

    南宫莫惜只觉心中疼痛的厉害,熬干的心神更是受到了挤压,他望着鬓旁的那缕华发,苦涩的笑了笑:“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南宫莫惜想了一想,深深摇头:“我便是对你有心又如何,你赤子之心待我,我却步步算计,所说每一句,所做每一件事无不有用意。你让我说什么呢。”

    南宫夜将人转了过来,见得那一双凤目已经憋得通红。“只想问三哥,那日你大婚时候,你转身叫了我,若非楚生打岔,你预备说的是什么?”

    南宫莫惜细细一想,望着南宫夜的眼睛:“我想说......”

    “王爷!太后病急,请王爷速速进宫!”

    赵信得了消息,寻了许久才找着了南宫夜,这会儿宫中热闹,太医诊断太后是只怕是今晚难过了。赵信根本不敢耽误,也顾不得王爷在和煜王说些什么,只得朗声禀报,生怕王爷错过与母亲的最后一面,成为一生憾事。

    “太后病急!?”

    南宫夜大惊,立马松开南宫莫惜转身看了过来。“快,本王要入宫!”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望着南宫莫惜:“三哥一同去吗?”

    “我不便去。”

    “那、三哥等我!”

    南宫莫惜点点头,站在长桥之上,看着南宫夜打马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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