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宋汝莲比温书锦年长一岁多,生母秦姨娘原是张氏陪房的女儿,在张氏屋里做了几年大丫头。后来做了通房,生下宋汝莲才抬起来做姨娘。

    已经快十三岁的宋汝莲身姿高挑,脸庞尖细,秀眉下一双丹凤眼,外眼角微微上扬。上穿秋水色窄腰比甲,下着湖蓝色素面百褶裙。

    五姑娘宋汝真与宋汝莲同年生,比宋汝莲小半岁光景。个子却与宋汝莲一般高,鹅蛋脸,柳叶眉,大大的眼睛传承的宋家人的特征,笑起来就神采飞扬。

    与宋汝莲不同,她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妖红色比甲上绣着大朵大朵艳丽的海棠。半新不旧的松花色百褶裙绣上了彩蝶翩飞,显得十分精致。

    “前两天还见铭哥在院子里玩耍,没想到今儿就病得这么厉害。”宋汝莲很愧疚地朝温书锦道,“我和表妹住的这样近,竟不知铭哥病了,还是去大嫂屋里要花样子,听大嫂说起才知道。”

    两个院子中间就隔了个小花园,不过去年夏天宋汝莲屋里一位小丫头被蛇咬,半边身子都肿了。后来那小丫头怎么样不知道,温书锦再也没见过。只是小花园被封了,怕里面还有蛇咬了其他人。

    如今两院子的人来往,就只能走正门。

    温书锦和铭哥守孝,宋家办喜事,他们姐弟大多时候都回避了。关于这一点,宋家上下都知道缘故,张氏格外迷信。

    据说二姑娘宋汝兰大婚,守寡的大舅母袁氏身为长辈都没露面。

    姑娘们都有课要上,温书锦也同她们一块。不过,除了上课期间,私底下宋汝莲很少来串门,即便来也会像今天一样,把宋汝真拉上。

    总而言之,温书锦与这两位表姐,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谈不上什么亲密度。而她身边的采蓝不喜欢四姑娘,屋里的丫鬟也不怎么和四姑娘屋里的丫鬟来往。

    宋汝莲这般说,她不得不再一次重复沈太医的话:“铭哥这是急症,之前虽有征兆,却不太明显,我们疏忽没察觉到。”

    “表妹比我们年级还小,又不是大夫,哪里能懂得这些?依我说也是屋里年纪大的失责。”宋汝真故意压低了声音,“她们仗着以前得姑妈倚重,如今姑妈不在了,倚老卖老呢。”

    温书锦蹙起眉头,她很不喜欢宋汝真说这话。身边的人如何她心里有数,还轮不到宋汝真来指指点点。

    想必又是三舅母陶氏在后面撺掇什么,宋汝真已经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温书锦道:“两位妈妈很好。再说,总不能请位大夫进来吧?”

    语气很不悦。

    这时代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从医者普遍都是男性,而后宅住着的都是女眷。府里的总管,爷们身边的小厮,没有传唤也不得随随便便进入后宅。

    温书锦抬头看了宋汝真一眼,那目光好似将她看穿,让她不由得红了脸,讪讪笑了笑道:“是我失言了,瞧着铭哥那模样,担心罢了。表妹也不必这般挤兑我,找一位会带孩子的,表妹也能省心不是?”

    果真担心,还有心思盘算别的?

    “二舅母本来事多,祝妈妈和云妈妈也很好,我们有何必给二舅母添乱?”

    宋汝真端起茶不说话,宋汝莲笑道:“快别说这些了,母亲生日过了,杨先生和徐师傅就要来府里,表妹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杨先生是一位女夫子,教宋家几位姑娘读书认字。女四书已经读完,接下来要教一教诗词歌赋和琴棋画装点门面。

    徐师傅是从江南请来的绣娘,教她们女红针黹。

    温书锦穿越而来,上辈子不是学历史专业,仅仅有点为了应付考试的历史知识。不再参加任何考试后,她也就把那些历史知识还给老师了。所以这个朝代,她不确定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好在文字与后世差别不大,读书对她来说并不费力。

    “字帖倒是习完了。”

    女红就有些拿不出手,她很缺乏耐心做这些细致的活。祝妈妈和云妈妈受了些她母亲宋氏的影响,觉得大家族的小姐会点针线就够了,横竖又不靠这门手艺吃饭。

    她没耐性不想做,祝妈妈和云妈妈也不会督促强求,她们觉得自家小姐已经够好了。至于其他人,平阳公府的三位舅母都不会过问,倒是西江胡同那边的润三舅母,偶尔来了会耐心说温书锦几句。

    “荷包也绣了一个。”

    宋汝真“扑哧”一声掩嘴笑起来:“回头徐师傅又要生闷气了。”

    徐师傅要求精益求精,宋家几位姑娘的女红都是她教,因此都做得很不错。温书锦是个特例,学得时候看起来很认真,下课就立马丢开。

    徐师傅到底不好训斥温书锦,就朝张氏念叨过几回,张氏不闻不问她就只能生闷气了。

    温书锦没有耐心是其一,其次,这将近三年的时间,她的心都用在了弟弟铭哥身上。母亲宋氏病逝时,铭哥还没满两周岁,而她这个身体也才八岁。

    铭哥很黏她,她在翠屏居上课的时候,云妈妈就带着他在翠屏居外面玩耍。铭哥年纪小,徐师傅更不能说什么。

    久而久之只要看到温书锦有一点儿进步,她就会非常高兴。对此,温书锦很愧疚,这一次做荷包时铭哥没生病,她做得很用心。

    不过,徐师傅去年冬天出府前,是叫她们每人做两个荷包、绣两张帕子,开春之后,准备教她们新的针法。

    “表妹去年腊月里头病了一场,眼下铭哥又病了,徐师傅定能理解表妹,想来也不会为此生气。”宋汝莲善解人意地道。

    她看出温书锦是心不在焉地应付她们,便借机起身告辞:“就不打扰表妹了,只是,表妹自个儿也要注意着。没得铭哥好了,你回头又病了。今儿已三月十五,还有几天就是母亲的寿辰。”

    宋汝真也顺势起身,接下宋汝莲的话茬:“听说二姐姐也要回来呢!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二姐姐了。”

    她问宋汝莲:“过年时四姐去了王府,二姐姐怎么样?”

    宋汝莲眼里闪过一抹异彩,转瞬即逝,她微笑道:“王府自然比咱们府里好,二姐姐也过得很好。”

    宋汝真还想问,她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朝温书锦道:“表妹歇着吧,不用送我们。”率先朝屋外走去,宋汝真朝温书锦点了点头就急忙追上去。

    申时四刻,周妈妈领着沈太医如期而至。铭哥吃了第二剂药,虽然还在发烧,但比上午好了很多。他没有继续昏睡,闭着眼喊肚子饿。

    周妈妈就忙亲自去厨房传话,叫厨房准备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来。

    沈太医诊断过脉象之后,便另开了方子。

    周妈妈去张氏跟前回话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点了两盏灯,光线昏昏暗暗。张氏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周妈妈说话声连眼睛也没睁开,冷冷清清地问:“现在怎么样了?”

    周妈妈如实回禀,张氏轻哼一声:“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也没见这么金贵的,生个病一天就要换两个方子吃药!”

    周妈妈就笑道:“这也是沈太医行医谨慎,他说了表少爷能治好,若是医坏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有这样的好大夫也是大伙的福气,太太失眠之症,沈太医用了药后也渐渐好了。”

    张氏忽然心里一动,喃喃自语问:“能不能请沈太医给王妃看看?”

    周妈妈离得近,自然听得分明。

    宋汝兰嫁去王府已经两年多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张氏一直为这事忧心。可宋汝兰平常并没有什么病痛,王爷也是一个月有二十来天歇在宋汝兰正屋。

    张氏很想请大夫给女儿看看,只是王府人多口杂,怕走漏了风声传出对女儿不利的话。更怕大夫瞧过之后,说女儿自身有问题。

    “眼下铭哥病了,倒是个机会。医者谨言慎行,以沈太医的为人必然不会传出去。”

    这法子倒是可行,周妈妈想了想道:“还有好几天王妃才回来,铭哥的病虽凶险,沈太医的药也具有奇效……”

    话没说完,张氏斩钉截铁打断:“那就慢慢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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