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墨止笑了笑。眼眸里暗藏空泛释然。“我该走了。闲歌。这应当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罢。希望你日后也能抛却烦恼。安心同他在一起。他对你用情至深。我着实比不上。还有。以往。我对不住你。”

    说完这一句。矢墨止便拉过闲歌的手。将手中墨伞递给她。便转身抬步走进雨幕中。

    闲歌心中脸上依旧是满满的惊讶诧异。这人……这人从何得知自己名字。又为何将这偶然相遇说作最后一次见面。还说了一堆她全然听不懂的晦涩话语。最后甚至莫名其妙同自己道歉。

    “嗳。你……”闲歌伸手。矢墨止却依旧沒有回头。

    她撑着伞。看着大雨如注里。白衣身影渐行渐远。至终撩帘过门离去。如同这片刻之间。他已然放下一个背负甚久的沉重包袱一般。

    今日所见所闻。像足了一场精心演绎的开锣大戏。先是陌生人如同走马灯会。再是家中猝然生变。还有方才矢墨止那样一番语焉不详的话。闲歌垂下眼眸。心中一片翻腾不息。再抬起时。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天边的乌云却镶起一圈白亮光芒來。

    矢墨止的出现与离开。无声无息。甚至大雨也将他的气息冲刷得一星不剩。

    正当闲歌要叹息一声今日所遇是否置身一场空幻大梦时。身后墙壁上却陡然撩起一道潮湿雨气。

    闲歌诧异转头却是一道墨色身影从旁跃下。停住在她身侧。头发被雨打得透湿。粘连在脸上。身上衣裳也是如同跌进湖中。十足不见往日好洁又得体的风范。

    不是同她处了两年多。她却一无所知的美人师父还有谁。

    今日遭逢变故太多。闲歌倒是平静了下來。既不开口。也不露出半分表情。只静静看着眼前难得狼狈一次的美人师父。默默撑过了伞替他遮住半边风雨。

    鸢寂见她如此。也不言其他。从容自衣襟里摸出一把绢面折扇來递给闲歌。淡声道。“今日是你生辰。我还沒有送你生辰礼物。來。拿着。”

    闲歌将信将疑伸出空着的手接过折扇。触手是绵软质感。与温热熨帖的清透香气。

    好罢。今日是她的整十生辰。暂且撇开旁的。

    闲歌徐徐展开折扇。白绢的扇面全部呈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她心里却猛然一阵抽痛起來。毫无來由。如同有无尽情愫争先恐后要钻进她心里。就像壁画上的青衣美旦口中唱词吊在嘴边呼之欲出。声声怅惘如同剪影流光。

    折扇上是墨点随意挥洒。师父素來清雅的字迹洒脱。伴着一朵宫莲花苞在扇面上鲜妍绽开。

    倦笑酒闲歌时浅。期醉卧流年。落款是蝇头小楷所写的鸢寂二字。

    扇中情景。分明是对流年漫长生出的倦意。无人陪伴把酒长歌。便期望能就此一醉不醒。还有鸢尾的鸢。孤寂的寂。

    那一瞬间。似乎有许多片段涌进闲歌脑海。有一道异常熟悉的低沉声音在不住诱哄自己。却始终无法想起什么时候听见过这么一道嗓音。

    她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合起绢扇。口中也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多谢师父。”

    端看表情。今日的师父似乎也有许多地方与以往不同。可到底是哪里。她却说不上來。如同方才心中电念转动。也是无迹可寻。

    鸢寂终于开口。“师父的本名不叫胡离。而是鸢寂。”

    闲歌默不作声。半晌过后才漫不经心出声。“徒儿知道。而且还是笙弥口中的神呀仙呀似乎还是一个好高位置呢。”

    她忽然笑出声來。有些阴阳怪气。“原來如师父这般的人也会诓骗别人。假若真是神仙。那平日怎生不见教徒儿一个仙法仙术來使使。怪力乱神。离经叛道。师父原來看似高人。却原來是信仙拜神的神棍一类么。”

    她心中满是疑惑。冲口而出却成了怒气与毫无理由的撒泼。明明慌乱得很。口中言辞却愈发尖锐。“抱歉。徒儿不是善男信女。自然也不信这神仙之论。师父你同笙弥所说。徒儿一字不漏的听了个齐全。虽不至你们是从何处得知消息。捕风捉影。可现如今爹爹着实如同你们所说娶了姨娘。不过十日后关于娘亲的事。徒儿求你们不要咒她。好么。”

    鸢寂眸中暗了暗。自嘲一笑。“可如果师父同笙弥所说并非虚言呢。”

    闲歌当下扔了手中油纸伞。重新淋雨的脸上也浮出怒气。“我不信。”

    鸢寂见到矢墨止方才递给闲歌的伞被她一把掷在地上。眼中有笑意闪过。又被他不着痕迹压下。漆黑莲眸中满是眼前这道细小身影弱不禁风的模样。

    一大一小两人淋在雨中。却都恍然不觉。

    鸢寂终于伸手笼住闲歌头顶。却也沒有多大效果。大雨依旧泼瓢。“如果我猜测。闲歌心里其实不是如同面上这般焦急难过。或者说。方才闲歌尖锐言辞不过是为了逃避心里的波澜不惊呢。”

    后者睁大双眸。一副不可置信。

    鸢寂这才轻轻一笑。布满雨迹的脸庞如玉清光。“看样子是被我猜中了。闲歌果真心硬如铁啊。”

    闲歌讪笑。“那又怎样。我着实对爹爹娘亲的事沒有多大想法。不过师父难道想说。我便是笙弥口中那个什么闲歌大人。”

    她虽然是凡人。却并非普通人。作为相府小姐。她必须早慧也心志坚定。

    眼前这个男子依旧俊美如谪仙。却不再是她亲切的师父。而是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另一人。他叫做鸢寂。而不是胡离。

    她沉默听着眼前人继续眸光温软。似乎大话连篇。“你确实是笙弥的大人。也是……总之。此间过往太多。我便长话短说。你本是渊莲神子。却因为……一场变故以致三魂七魄散落。我搜集多年。到现今却还有一魂沒有完整。便是你落到相府小姐这一魂。”

    闲歌哂笑。“那师父如何将你那所谓的几魂几魄还给我呢。这样说來。师父与我之前又是什么关系。”

    鸢寂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是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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