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百毒不侵吗?”赵悠悠端坐在院中石椅,眼底掩饰不住的憎恨,“那便找出第一百零一种。”

    “老奴已经找人研制出来了,只待材料寻齐便可以动手。”张花花躬身立于一旁,给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

    淡月抱着小小的王述之走上前来,带着一丝胆怯与惶恐,向太后行了个礼。

    赵悠悠的眼风微微扫过去,“这是谁。”

    淡月恭敬答:“是丞相府中的小少爷,奴婢上次给您说的那个……”

    “哦,是吗?”太后似乎来了兴趣,忽然将身子扭了过来,神情亲切道,“也算是哀家的小孙子了,快过来给哀家瞧瞧。”

    王述之见她如此平易近人,也就乖乖走了过去。

    赵悠悠和蔼的摸着他的头,在他看不见的上方,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你真的想好了?”

    “述之想好了。”小孩子的声音总是格外稚嫩,而这一次,却意外带着些悲切和坚定。

    “你是个好孩子,从一开始就懂得隐忍,你的爹娘会在天上为你感到骄傲的。”赵悠悠继续抚摸着他的头,循循善诱,“不必愧疚,要不是因为她的出现,你的双亲也不会死的如此凄惨。”

    王述之的眼眶积了一泡泪,泫然欲泣。

    赵悠悠转头瞥向一旁的淡月,“消息可准确?”

    “奴婢近日被那毒妇关在柴房里,幸得姐妹相救才逃了出来。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根本就未圆房,可前几日听闻她的贴身丫鬟出府采购安胎药了,这消息绝不会有假。”

    赵悠悠舒畅的笑了起来,身子朝后一靠,眯起了眼睛。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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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息微,因性情不佳,多有妒忌,有夫严少陵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解怨释结,更莫相憎。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证。”

    顾息微将笔搁在一旁,拿起刚刚写好的休书看了又看。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那件事的风波早就过去了,不会再有人追究什么。更何况自己是以夫家的名字写的休书,杜撰个莫须有的理由,就算对自己声誉有损,也用不欠他什么了。

    她顺手将休书压在镇纸下,喊住门前碰巧路过的薄云。

    “夫人有什么吩咐?”

    “小少爷人呢?”她抬脚出门,随口问道,“不是你一直带着吗?”

    薄云神色有些慌张,语气却依旧镇定:“小少爷要去逛市集,丫鬟们带着他去了。”

    “有护卫跟着吗?”她并未特别多想,只紧张道。

    “有的有的,十几个护卫呢。”薄云立即答。

    顾息微盯住了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护卫?”

    “无论是丞相府中的护卫,还是公主府的护卫,都由我一手掌管,旁人根本就不可能使唤的动,就算是驸马也没有办法。薄云,你当本宫是傻子?”

    薄云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哆嗦着不敢说话。

    “述之在哪?”息微步步紧逼,只想问个究竟。

    “公主公主不好了!”这时,湾湾突然提着裙摆从台阶下一路跑上来,一脸慌张道,“出事了!”

    顾息微这才转过身来,疑惑道:“怎么了。”

    湾湾有些难以启齿的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奴婢刚刚去药铺买东西,听见有人在市井散播谣言,说……说长公主你你你你……你偷汉子,怀的不是驸马爷的孩子……”

    某人脸一僵,什么人这么多管闲事!

    不过……这似乎是个不争的事实。顾息微的脸噌的红了……

    这下子事情倒有些难办了,自己刚刚伪造了一份休书,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这下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丞相是因为公主不守妇道才休妻的……

    薄云也不敢悄悄溜走,忐忑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是先前从公主府里跟过来的丫鬟,一向办事稳妥。自己的好姐妹淡月说要带着小少爷出去逛市集,却到现在还没回来,反倒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顾息微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吧,早些把述之带回来,我就不追究你了。”

    然后她拉着湾湾就出门了,顺便带了上了四五个护卫,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以前倒是没什么,现在有了孩子,更要万事小心。

    街道人声鼎沸,小商小贩还是原先的样子,大声的叫卖着,似乎和原先没什么区别。

    可是随便走到哪个角落都能听到有人在窃窃谈论,说当朝长公主是个不贞不洁之人,一言一语仿佛亲眼所见,偏偏声音又特别大,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一样,一看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息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然后板着脸朝着其中一堆人走了过去。

    身后的护卫跟着她,将人群分流。

    说的最大声的那人,看起来就是个嚼舌根的普通中年妇女,可是她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反倒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一板一眼。

    息微走过去,突然亲切的执起她的手。

    “这位大娘,您这镯子可真好看!是祁荒的红纹石吧?咦,这不是宫里人才能戴的吗……莫非嬷嬷您是来‘微服私访’的?”息微还保持着看似惊讶的表情,突然就将她的大拇指卸了下来!指骨咔擦一响,镯子就顺利滑到了自己的手中。

    所有人一下子都噤声了。

    那老嬷嬷惨叫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叫:“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

    那人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回答。

    息微轻轻捻起手中的镯子,左看右看,似是在提醒她不说实话的下场。

    老嬷嬷颤抖着双手,一下子就瘫了,抖着唇道:“是内侍局的张公公……”

    又是张花花,顾息微脸都要黑了,今天若是不除掉这个祸害,以后都不能安枕了。她脸色一凝,追问道:“他在哪?”

    “似乎还在江海楼用膳……”那人胆怯答道。

    息微这才蹲下去,将镯子套回她的手,利索的将她的大拇指接了回去。那嬷嬷再次痛的惨叫一声,息微神情间毫不怜悯,就当是给她乱嚼舌根的教训了。

    江海楼的生意依旧红火,这里的菜味道相当鲜美,酒香肉嫩。还紧靠着紫牙江,景色别致,据说连先帝都曾在这里感受过民情,令它的档次上升不少,因此才格外受宋京达官贵人的青睐。

    招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遥’字,看来又是长遥宫的产业。

    息微下意识摸了摸青悬交给自己的令牌,却想起来昨天似乎拿给述之玩了,还没有拿回来,暗叹了一声便上了楼。

    张花花果然还未离去,坐在二楼临江的位置,一边用膳,一边欣赏着远山黛眉的风景,一壶酒搁在桌子上,早春的微风将他黑白相间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息微突然开口道,“两只猪蹄半壶酒,一行太监上西天。”

    张花花闻声迅速回头,一见是她,大骇:“你如何在此!”

    “听闻有人在此散播谣言,特来瞧瞧是何方神圣。”

    张花花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却不说话。

    “张公公对本宫不贞不洁的事情如此清楚。”息微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莫非……这孩子是你的?”

    她笑的有些没心没肺,心中却晦涩万分。

    张花花藏在袖子中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根本不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的对手。随即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喊自己的人,却又不敢开口,只悄悄的向后挪动着……

    “你都活了这么久了,还是不够聪明。如果我是你,我就绝对不会跑,因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永远都不能和一个会武功的人正面交锋,而且你身后就是紫牙江,哪里还有退路?”

    息微的话很诚恳,目光很祥和,循循善诱。

    “我教给你一个正确的方法,就是先把凳子移开,然后坐在原地,慢慢的躺下去,然后闭上眼睛……这样你会死的比较有尊严一点。”

    “我记得我以前好像说过,今天你让我跪在地上,来日我必让你跪于刀上,可对?”

    话刚落音,长剑飞起,霍然横向他的双膝。

    “如此也一样。”

    张花花失去了支撑,一下子栽了下去!堪堪跪在地上,却将刀刃压进了膝盖更深之处,一张嘴顿时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趁着他的嘴尚未合上,息微立刻将一颗丸子弹进他的嘴里,随口念道:“烂肠碎胸封喉化骨断脉穿心绝子绝孙丸。”

    “这回是真的。”她平淡的补上一句。

    周围的人都远远避开了去,满脸惊恐。

    张花花满脸绝望,涨出了青筋。全身上下抖得像个筛子,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多时,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朝后一倒,无声无息。

    “杀人啦!!!!!”

    几乎整层楼的人都落荒而逃,仿佛看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只剩下几个不怕死的还站在一旁看热闹。

    湾湾也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却也不敢出声,只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又死了一个……息微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却稳稳站住了。她慢慢转身,准备离去。

    却发现整座楼被官兵悄声无息的包围住了。

    息微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去他娘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再一看那些人,无论是楼道拐角还是酒楼大门,都无处不在。一个个神色严峻,不似官府草包。全身上下玄色金边,衣着严整,竟然皆是禁卫军的服饰。

    “背弃怀宋,通敌叛国。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光天化日,公然行凶,彦息微,你还有何话可说?”

    息微慢慢的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没有投敌叛国。”

    彦离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放在离她一丈的距离,无奈道:“你作何解释?”

    顾息微的目光跟了过去,突然心头一颤。

    “这可是你的宝贝干儿子亲手交给朕的,还告诉了朕许多真相……世人皆知,长遥宫宫主青悬即是当今青北新帝,你身为堂堂一国长公主,竟然私通敌国国君,朕也不愿相信,可稚子之言自然不会有假。”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慢,停了又停,似乎根本就不愿相信。

    彦离沉沉看着她,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阴霾和淡淡苦涩,“大理寺的人来报,宋珂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息微缓缓扬起了脸,目光从他手中的令牌流过,似乎透过那块玉看见了那个乖巧的孩子。自己给了他百般疼爱和信任,因为他很坚强、很单纯、又懂事。可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伪装……那个孩子将她一片真心丢在了地上,狠狠碾碎,然后扬长而去。

    她看了看一旁神色紧张的湾湾,最后看向彦离的脸。良久,顾息微挺直了腰背,轻声道:“是我。”

    彦离闭上了眼睛。“先将长公主押入绮年宫软禁,听候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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