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走快点成吗?慢吞吞的还吃不吃晚饭了!”走在前头的孩子回头朝那个消瘦得厉害的少年喊道,他的发色略浅,眸色深邃,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表情淡薄得很。

    “我的大爷,算我求你了!我都快饿疯了。”小孩往回跑,跑到少年身后,双手抵在他的腰上,猛的一推,却没想到这一下,就把他推了个趔趄。

    他太瘦了,以至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跑。

    小孩翻翻白眼,“你要是没遇上我,现在铁定死路边了,我爷爷说得对,这就是孽缘!当时我骗了你们三千块,才碰上你这个讨债鬼来讨债!”

    说话的这个小孩,正是情人节那天,问苏禾他们卖玫瑰花的小屁孩。

    苏禾离开了程家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他身上没有一分钱,只有一个包,里头除了自己当年离开山带的东西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了,说白了,就是他根本就养不活自己。这里可不像是以前,有山有水,随便摘点什么都能吃。这可是个大都市,钢筋水泥的,没有一点本事,确实活不下去。

    别看苏禾好像挺落魄的,这孩子一直被程隽用金钱泡着,浑身一股贵气,穿得再差,也权当是和家里闹矛盾的小少爷,再加上身子骨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是洗碗都不会,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于是第一天,他就遇到麻烦了。再加上病未痊愈,一个人坐在马路旁,差点没冷死过去。要不是遇到了小屁孩儿张煜,他早就归西了。

    张煜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又和苏禾缠上了。就如他所言,苏禾那叫一个煞星,命中带煞,谁和他一块儿,准没好事儿!这不他一遇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和你在一块儿的那个大姐姐出事了吧!我就说了别离你太近!”

    朱蒂确实是出事了,这事是萧远偷偷告诉苏禾的,原本是没想让他知晓,可是苏禾主动要求了,他也就不隐瞒。

    朱蒂家因为涉及大金额贿赂,她父亲被关入狱,而后又被人操控,所有家产全部被掏空了,股票一落千丈,一夜之间家中负债累累,所有人一转眼都和仇人一般,日日追债,她的母亲不堪折磨,当天就发了疯,一刀捅死了自己的女儿,然后自杀了。

    苏禾和萧远其实是去见过朱蒂的坟的,就在那个半山腰,面朝大海,是个漂亮的地方。

    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就这样,活生生的没了,如果说要怪她的母亲,却也不尽然。而要怪谁,苏禾也不想去深究了,也想如张煜所言,真是被自己的煞气煞到了。

    张煜的爷爷是个有趣的老头,留着个小山羊胡子,主要是帮人看相,也就是所谓的算命,不出门的时候挺猥琐的,领着一小酒壶,哼着一首老到掉牙的不知名曲子,时不时的长叹一句:人生如梦。

    张煜就爷爷一个亲人,祖孙俩的生活过得并不阔绰,勉强能吃个饱饭,再加上苏禾,那肯定是要捉急的。只是张爷爷一看苏禾的时候,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表情高深莫测得很,说道:“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一切皆是孽缘。”

    所幸苏禾也不是真的没有可取之处,他算得上有一技傍身,这医术还过得去,只可惜人年纪太小,没有医师证明,又是黑户,谁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只有那些个底层的小老百姓看不起病,才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了他,接点零活,苏禾总算是勉强养活自己。后来因为价格公道甚至偏低,为人又好,而且真有那么点本事,他的名声才渐渐传开,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找上了他。也因为这样,苏禾变得越发的忙了起来,这不一忙,差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张煜皱着眉看苏禾,表情很嫌弃,他小跑上去拉住他,说道:“我说你替人治病,难道就不能替自己治一下吗?看你比我家那个老不死的还像老人,你才几岁啊你!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多虐待你!”

    苏禾站稳了,拉了拉包上的带子,柔柔道:“治不好……治不好。”

    “什么治不好,绝症?癌症还是白血病啊!”

    “寒毒。”

    “那是什么?”

    “……大概是一种毒,就像你吃坏了东西,要拉肚子。我吃了生冷的东西,也会要了小命。”

    “那么危险!”张煜看了眼苏禾,然后又可怜起了他,“你的人生可真痛苦。”

    苏禾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走到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冲了出来,他手里抓着一个袋子,苏禾还没看清是什么,他二话不说抓起里面的东西就往嘴巴里塞,很快的,又有几个人冲了出来,他们大喊着:“他妈的找死!你还敢再来!”

    几个人一把就揪住了他那脏得已经结块的头发,一巴掌就打了过去,然后围着他,开始拳打脚踢,那个人整的都窝到了地上,可手里还紧紧的抱着食物,被打得都吐血了,却也不舍得把食物吐出来。

    苏禾错愕的盯着那个人,才上前一步就被张煜抓住了。“你干什么?!你想帮他?别傻了,你过去也只会被打。”

    苏禾眉一紧,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你也别说我没人性,你看他,他死不了的,这个人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做,纯属找抽,他就是这样,犯贱。”

    苏禾的表情更加的沉重了。

    很快的,那个人嗷嗷叫了起来,发出奇怪的声音,几个人才慢慢的停下了动作,狠狠的朝他呸了一下,咒骂道:“以后别让老子再看到你!否则打死你!”

    “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比你还久。只是他运气比较差,没有遇到我,你要不是被我带回家了,你现在估计也就和他一个样了。”

    苏禾看着那个人,他正慢慢的从地方爬了起来,呸的吐了口血沫,擦擦嘴角,慢慢的抬起头,目光落到了苏禾的身上。

    他笑了一下,一个非常诡异的笑容,好像很得意,又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很快的,他又别开了头,打开袋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了自己的“战利品”。

    “他是谁?”苏禾问道。

    “不知道,他说过他姓白,自称是个大少爷,我们都叫他疯人白。他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说,什么早上去法国就是为了喝一杯咖啡,下午就飞美国去了,然后和麦当娜共进晚餐……就是个神经病。不过我爷爷也说过了,这个人其实不一般,说是贵气像,命好得天怒人怨才是,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落魄到现在这样。据说他也是煞气太强,说起来和你也差不多。说不定你和他真有话聊,你们俩在一起,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一点,煞对煞,输的那个人不死也伤吧。”张煜说着说着就开起了玩笑,哈哈大笑了起来。

    夜里,苏禾出了门,外头月光正浓,在那疏影下,一个盯着一头稻草毛发的人正蹲在地上,苏禾走了过去,他的脚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慢慢的抬起来头,眯着眼睛看向苏禾。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那个开口了:“你踩到我的地盘了。”

    苏禾后退了一步。

    他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苏禾才发现,他并不矮,大概近一米八的身高,挺瘦的,显得衣服空荡荡,整张脸被埋在了脏乱的头发里,他眯着眼睛打量苏禾,最后问道:“你有钱吗?”

    苏禾的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堆的硬币。

    “那么少?连门都进不去。”他嘟嚷了一句,却还是毫不客气的把所有的钱占为己有,转身就要走。

    “喂!”苏禾叫了一句。

    “干嘛?”他回过身来,口气有点不满。

    “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

    “我是有病,但是你也有病。”

    “神经病!”他瞪着眼睛,手掂了几下,“几块钱而已,至于吗?要我以前,几十万几百万我都懒得拿你的。”

    苏禾说:“倦怠少食,或常畏寒,或常发热,或寒热往来,气色日见憔悴,肌肉日见消瘦,即将入痨症之门,若咳嗽不已,吐血时止时来,是既成痨症。”

    他顿了一下,脸上瞬时严肃了起来,“要你管。”说着,转身就走。

    “你想去哪里?”

    他又站住了,回过身去,“想知道吗?要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疯人白其实有个顶文艺的命中,叫白少轩,乍听之下真如大家少爷一般,只可惜这个人分外的不靠谱,他带着苏禾跑到了公园的公共厕所,就着水池就洗起了头发,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袋的路边发的洗发水试用装,好像在什么豪华大浴室里一样,还哼着歌,后来被公园的管理人赶了出来,拿着个扫帚怒气冲冲的大喊:“又是你这个疯人白!说了不要再这里洗那那头恶心的头发!你都把下水口堵几次了!”

    疯人白拉着苏禾就跑,轻车熟路的绕过几株大树就躲开了。

    “她就是更年期综合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嘟嚷着,然后又摸出一只像酒店里的一次性梳子,有条不紊的梳起头来。

    他的脸洗干净了,在路灯之下,苏禾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美。

    和程隽的那种好看不一样,程隽因为个人原因,他的美属于一种阴柔暴戾,带着与生俱来的霸道之气。相比之下,这个人只能说是美得干脆,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就算自己已经落魄到这样了,他还是有办法自娱自乐。

    他又翻出一面小镜子,照了一下嘴角,啧啧说道:“差点毁容了,今天那群人可真凶,说了几次别打脸,差点把我吃饭的家伙给打坏了。”

    “你为什么要抢他们的东西?”显然苏禾还是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在他看来,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就如张煜所言,他好像真的是在自找麻烦。

    白少轩懒懒的笑道:“劳动所得吃得比较香。”

    抢人东西也算是劳动所得?苏禾觉得自己和他的想法不在一个次元。

    白少轩鲜少提自己的事,或者说不想提,就像苏禾从来不会说自己的事一样,两个人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们所知道的,不会再比其他路人还多了。

    白少轩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他说带苏禾去,就不会多说二话。两人穿过老民房,七拐八拐的又穿过了灯火辉煌的大街,最后到了一栋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建筑物后面。

    “别看这里这样,告诉你,这个是个私人酒吧,一般人可进不了,今天你可算是走运了!”

    苏禾抬起头看了一眼,莫名的觉得熟悉。

    很快的,有人开了门。

    “你怎么才来!这都等老久了!不知道今天有个大老板来吗?!”出来的是一个黄头发的青年人,身上还穿着一套笔挺的黑白制服,苏禾一看,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这个地方他来过!

    “大老板?哪个大老板?”白少轩脸一白,“不会是……”

    “不是他!你放心好了,周少爷要过来,我第一个通知的肯定是你。另外一个,神秘得很,我人都没见到呢,经理就冲过去了,今天过来谈生意!你可小心点,走到东区去了,不小心碰到可不好,听说脾气很差,刚才就有不少人遭殃了,你可留点心。”

    听到不是那个周少爷,白少轩顿时又神气了起来,他哼了一声,“那什么大老板啊,有什么好得意的,想当年爷我……”

    “好了好了,知道你当年风光!那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就是一叫花子,要不是长了一张过得去的脸,老早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快去换衣服暖场,今天托那个人的服,大家都紧张得很,你可别给我出什么岔子……诶!这个人是谁!”

    “哦,差点忘了,我兄弟,怎么样。”他对着苏禾一招手,“带他来开开眼界,小家伙可怜的,平时饭都吃不饱了,今天怎么也得让他吃个饱饭。”

    “得了吧你!就你还会有什么好心思。”那人打量着苏禾,看他长得也是漂亮干净,虽然衣着破旧,可那神态气韵却不是一般人可比拟,如果不是和白少轩在一起,他都要以为是哪家少爷偷偷跑来玩弄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

    苏禾多了个心眼,他声音一低:“子暄。”

    “哟,这名字怎么一会儿一变啊,这是艺名啊,上道啊你!”白少轩走了过来,他扯了苏禾一下,“知道我在这儿叫什么吗?叫艳遇!怎么样?够骚吧!”

    苏禾甩了他一下手,后退一步。

    白少轩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现在怕了?告诉你,我就一做鸭的,我就是这样犯贱,知道吧,今天看你和张家那小子在一起,他什么都和你说了吧。他不老爱说我命好,就是运差吗,谁遇到我都得倒霉,我看你也差不多,还跟着我,是想笑话我,还是可怜我?跟到现在你满意了吧,看到我这样你满足了吧,怕的话你就走吧,我也不是拉皮条的,我从不逼人。”

    苏禾蹙着眉,他看看白少轩,又看看另外那个人,他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苏禾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带我来的。”

    白少轩一梗塞,“是,我就是想拉你下水!知道这是什地方吗?□的!你进去之后就得让人捅!”

    果然,苏禾的脸瞬间白了。

    白少轩得意的笑了起来,好像看到苏禾害怕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被人捅?我乐意啊!”白少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我犯贱,知道不,我他妈的就爱被人捅,你懂吗,我是个gay啊,所以你别管太多了。我说你这人其实也挺贱的,好好的看到一个陌生人你就冲上来,你长成这样,难道就不怕被人卖了啊。”

    “你也没卖我……”

    “谁说我没有,我现在不把你带来了吗?”白少轩翻翻白眼。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和他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让你们谈心的地方。”那人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看向苏禾:“你到底进不进来。”

    “好。”

    “你疯了啊!”白少轩叫了起来,他盯着那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那人笑了起来,“你那么紧张他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啊。都说几次了,心肠别那么软,你不听,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好好的白少爷不当,来当什么艳遇少爷,被人上很爽吗?家业都拱手让人了,看到自己的仇人还怕得浑身发抖,你长点出息行吗?”

    “行!出息给谁看,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挺好的,我出息了也不给谁争光,全家都死绝了就剩下我一个,反正我爹他也从来没指望我光宗耀祖!”白少轩双手环胸,然后一只脚踹着苏禾,赶鸡一样的喊着:“走!快走!别过来!”

    苏禾看着他,眼睛倍儿亮,“我就看看。”

    “看看看!看毛看!不知道进去看要钱的啊,你有几毛钱啊!”

    “刚才给你了。”苏禾淡定的说道。

    “什么!就那十三块七毛钱!”白少轩眼睛一瞪,“老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廉价了!”

    一旁的人给笑抽了,他拍着白少轩的肩膀:“算了算了,他要进去就进去,给他换个衣服,放心,没要他接客,就是让他玩玩。”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想惩罚一下苏禾,白少轩想了想,恶狠狠的说道:“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小苏上台卖艺啥的,如果程隽发现了,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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