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禾突然醒了过来,程隽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就再也没有靠近过这间房间了,所有人都摸不清他什么意思,是新鲜劲儿过了?还是他其实对苏禾并没有大家所看到的那么在意?他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抽烟,回过头,就看到披着外套的苏禾。

    他的目光慢慢的滑下,苏禾的手腕上正滴着血。

    “怎么了?”他的声音异常的沙哑,说出来的话却冷静得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苏禾阚下眼,低低的说了一个词:“恶心。”

    他侧过身,越过程隽往左边的方向走去。

    “你想去哪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苏禾一声冷笑,这样的笑是程隽不曾看过的,“待在这里让我难受。”

    程隽呼吸一窒,随即苦笑起来,他将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脚踩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里你会让我去吗?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说得就像这一切都是交易一般。

    “阿暄……”

    “难道还不够?”苏禾笑了一声,背过身就走开了。

    程隽看着他的背影,那个神情,不似之前的那个人。

    苏禾有两个人格,这件事程隽其实早有想法,只是从来没有提出。

    在很早之前,苏禾曾经提到过一件事,就是他八岁那年寺院起火的事,这件事伤亡很大,可是所有人都对此三缄其口,更让他无法理解的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晓,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那时候他说了一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恐惧与厌恶,我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都是鲜血,我甚至以为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后来,又发生了苏禾被绑架的事情,从那些被绑架的学生口中,程隽得知了苏禾那时候的暴力倾向,他可以一枪杀死一个人,一拳将人打得肋骨尽断,这对平时的苏禾来说是绝无可能的。

    再加上昨天的事情,程隽更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苏禾不仅仅是苏禾,他其实有两个人。一个极端的好,一个极端的坏。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嚣张跋扈。

    而刚才这个人,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苏禾,只是……又和平时不大一样了。

    苏禾走开后,就有人跟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报告:“小少爷在外面的花圃旁。”

    春寒料峭,苏禾单衣坐在自己种的草药旁,因为没人打理,那里已经长了不少杂草,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一脸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慢慢的问了一句:“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放我走?”

    “……”如果我知道,又何必这样折磨?程隽靠在一旁的树上,说道:“没有可能。”

    “是吗?”苏禾伸手开始拔草,一边说道:“原来我对你而言,竟然只是这样的存在。”

    不是……程隽想反驳,可是顿时又觉得语言空白了。

    次日,萧远又来了,他以一个好友的身份来开苏禾,这一次苏禾已经可以坐在床上看他。

    萧远的话不多,只是略微叹了点学校的事情,之后两人便都是沉默。

    在他要走的时候,苏禾突然问了一句:“朱蒂……还好吗?”

    萧远顿了一下,苦笑道:“大概……吧。”

    五月份很快的就来了,苏禾在床上待了一个月,终于可以下床走,他变了很多,之前还半死不活的,这段时间却配合得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除了不再说话不再理会人,他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动静。

    萧远来得越发的频繁,有时候赵峰棋也会过来,对于这件事,程隽没有多做阻拦,他只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让他们去,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周末的时候学校放假,萧远再一次来看苏禾,这次苏禾提出了要出去走走,这件事张管家不敢多做承诺,急忙问了程隽。

    程隽意外的答应了,并且很大方的问他们要去哪里,让司机送过去。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处半山腰,从那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大片的海,碧蓝碧蓝的,蓝天白云,美妙得很。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最后苏禾突然双手合起,喃喃一句:阿弥陀佛。

    苏禾成熟了很多,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全都还在对着这个父母撒娇的年纪,苏禾就已经面对了许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事。他谁也没有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现在也露出了爪牙,他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等价交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他救了程隽,程隽报答他,报答完了,他再对他好,那就是要索取。

    苏禾站了起来,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

    除了他的出身比较特殊,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他很多事情都做不到,可是为了生存,他又能做很多事情。

    夜里程隽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西区的地方被查封了。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没有人敢去动程家的产业。

    他打了几个电话了解情况,又让人去处理,本来以为没多大的事情,很快的又有人来报告,雷尧带着一批的人去竹纸会所闹了起来。

    竹纸会所的程家谈事的一个地方,很多走私买卖程隽都会选择这里,所以那个地方有着不少程家的秘密。

    程隽的手一拍桌,上面的东西都震了起来,他阴沉沉的说了一句:“雷尧是疯了吗?!”

    动谁也别去动程隽,这句话在道上被称作是金科玉律,大家都默默的守着,主要是程隽发起疯来也是不认人的,再加上家大业大,背景强硬,他真要干了什么,绝对没人敢多说二话。

    换上衣服,他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车才开到山下,程隽猛的想到了什么,他一句:“停车!”整个人变得极为严肃。

    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的看了眼程隽,发现他的脸色极差,以为他是在为一晚上被人喊起来生气,就听得他突然一声苦笑,说道:“走。”

    一直处理到了凌晨五点半,程隽才回到了程家。

    天已经微亮了,远处露出了鱼肚白。程隽一下车,便走向了苏禾所在是房间。

    “他在哪里?”

    “还在睡觉。”张管家有点疑惑,这是这么久以来,程隽主动再找了苏禾。

    程隽走到门口,他回过头说道:“没我话,别进来。”

    这句话听得张管家的心跟着一冷,他犹豫的说道:“小少爷这几天才有些好转,先生是不是……”

    程隽看了他一眼,张管家顿时噤声,急忙一低头,飞快的离开了。

    推开门,里头的暖气并不强,窗户被打开了,窗帘飞得刷刷直响。

    程隽走了过去,他伸直不用看床也知道那里没人。

    他跃上了窗台,一只脚踩在窗沿上,沉沉的看着远处山峦重叠,墨翠深沉,山风呼啸而过,吹得那一片树海有如杂草一般。

    走了,还是走了。

    这样也好,不吃点苦头,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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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街头各位的冷清,苏禾下了车,里头萧远的探出脑袋:“真的要走吗?”

    “谢谢,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太危险了,你这样肯定会被抓回去的。”

    苏禾看了眼身后,淡淡道:“没事。”

    萧远的父亲萧安国降下了车窗,靠在车门上,“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苏禾微微一鞠躬,转身就走了。

    看着苏禾远去的背影,萧远的眉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

    “觉得对不起他。”

    “怎么就对不起他了?你救了他。”

    萧远坐了回去,“我利用了他,而你,利用了我。”

    “你说的什么话?”萧安国的眉跟着一紧。

    “你让我接近他,套取程隽的消息,难道不是利用我。然后又接着这个机会,让他把程隽的一些资料套出来,获取他犯罪的证据,就不是利用他?”

    “小远!”萧安国的声音一沉,“这些你都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他斜斜的倒了下去,“可是我知道我需要帮他,他不想留在那里,可是我一个人帮不了他,我只能让他和你做交易。”

    “你没有做错,你是救了他,别多想。”

    “我不知道我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你是对的。”

    其实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真的对,真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两章,九点半还有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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