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耳力绝好,远远地听见了张同安与那容宗予之间的对话,心中一惊,迅速地低下头去。她此刻的打扮与一名寻常侍卫一无二致,洛梅洲的人应该不可能发现自己。然而一想起洛梅洲,苏简心中便咯噔一声,想起了原先那个与洛梅洲的约定——当日面对容夫人的时候,容夫人曾经答应苏简,如果一旦苏简有需要,洛梅洲会出手相助一次——难道竟是洛梅洲打算履行承诺了么?

    说实话,苏简还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需要洛梅洲出手救助的时候。她与永熙有约在先,还有柔雅交代要看顾的阿勋与兀突等人,都负担在她的肩上,因此,她心中想着,还绝没有到要被迫离开的时候啊!

    她才想到这里,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绝不可能是洛梅洲。自己乔装改扮以来,除了张同安,尚未接触过任何洛梅洲的人,容夫人虽然神通广大,但应该也不会怎么快就把自己给认出来,更不要提容宗予了——宗予少主,与自己可是素未谋面啊!

    张同安此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目力不好,走到近处,才认出了队伍之中苏简竟然赫然在列,张同安登时皱了皱眉头,心中直喊麻烦。“几位侍卫小哥,刚才天杞部少部主点了几位随同前往洛梅洲,几位是否愿意随着公主殿下前去?”他生怕这几人不肯,又加了几句,道:“洛梅洲向来富庶。几位侍卫大人随着公主去,就是公主的心腹。几位在洛梅洲吃香喝辣,再升个官,发点小财。过得两年公主殿下回天京省亲的时候,几位不就又回到天京与家人团聚了?”

    与苏简并肩而立的几人就有些意动。其中一人便问张同安:“大人说的,过两年公主殿下回天京省亲,可是当真?”

    张同安脸上堆上了笑,道:“这个自然,天元朝嫁出的公主,每两年带驸马回朝省亲一次,这是礼制所在,不会更改的。”

    但是苏简身边一人明显不太乐意,道:“可是大人也未免强人所难了吧!哪有事先不问过我等。事到临头了。立马就遣人上船。一去就是两三年的。我们在天京的家小怎办,谁人来养活?”苏简这时连忙接口,道:“就是就是——”

    张同安心中郁闷得紧。这些仪仗卫,一点都没把他这个礼部尚书放在眼里,而苏简,则更是个大麻烦。张同安这时不禁有些羡慕起石琅、陈去华等人所领的各营精兵,统领那些士兵,恐怕才是令出如山,绝对不会出现他眼前这样,还要与下属仪仗卫讨价还价的情形吧!

    “我是礼部尚书张大人,我以我自己的信誉与官位保证,如果各位随了公主前去洛梅洲。各位的官职都升上一级,俸禄直接发给各位在天京的家人,可好?”

    原先那位出言反对的仪仗卫此时便有些犹豫,“张大人此话当真?可是是否能够容我回家探望父母,再到此登船?”

    张同安心想,好不容易劝动,在这时候不上船,回头不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连忙说:“不如这样,诸位先随公主登船。按照行程,洛梅洲的船是要在江宁停靠的。这时候,如果实在不愿意去洛梅洲享上两年福的,便向公主讨个差使,乘泊船的时候,回天京,就说是代公主与驸马回天京向皇上与太皇太后请安!”

    他一边说,一边板着脸,道:“不过这样,虽然能多少得些赏赐,但是在官升一级却是不成了!”

    他这样一咋呼,苏简身侧的士兵纷纷意动,而且看不少人的神色,怕是都在想着直接去洛梅洲待上两年的。然而张同安却知道这几句根本说不动苏简,于是将苏简叫到一边,在她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苏大人,实话说吧,留在天京真的不太安全,不如按下官建议的,在江宁下船,徐徐图之,慢慢回京吧!”

    苏简刚想推辞,叫张同安令寻一名仪仗卫补上自己的缺,可她突然双眉一轩,明白了张同安的意思——苏简偏过头,黑着脸狠狠剜了一眼张同安,低声地问:“张大人,你已通知了雷字营?”张同安身子一颤,道:“苏大人,还请体谅下官的苦衷——”他哭丧着脸,接着道:“怕是石将军已经离此不远,苏大人,下官会帮你通知王爷与侯爷,”他口中说出“王爷与侯爷”这几个字的时候,才觉得自己适才做得实在鲁莽了,眼前的这位苏大人,其实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啊!

    张同安这句话说出口没有多久,两人同时觉得地面有些震颤,苏简心道:“来了!”

    这时天色已晚,夕阳已经快要沉到地平面一下,西天还透着些微光浮色,而律水码头畔的天京人家已经开始掌灯。通向律水码头的大道尽头,已经能够隐隐地听见马蹄之声,的的而来。

    苏简还在愣神,岂知张同安竟然反应比她还快,对着那一队仪仗卫道:“快!快上船!”说着,带着这一小队仪仗卫向船舷之下快步走去。原先还有些犹豫的那名仪仗卫,见到大家都在张大人的带领之下快步而行,登时也顾不上各种想头了,快步跟了上去。

    苏简无奈,只得跟了上去,她明白张同安的苦衷,也明白张同安这时候急于把她“丢”出去的想法——这个手中没有实权的礼部尚书,既担不了隐瞒不报的责任,也担不了“人犯”在自己的仪仗卫队伍里发现的风险。不过她也知道,此刻在洛梅洲的船上,可能会“安全”一点点。

    苏简等人奔到舷梯之上的时候,大队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背后。一个雄壮的声音大声道:“且慢——”

    仪仗卫这会儿正在舷梯正中,不少人听了这声音,在舷梯之上就想停下回身往下看。苏简这时赶紧低喝一声,道:“列队,莫停,登船之后向公主行礼!”

    她在军中多时,军衔也不低,这时号令出声,自然有一种威慑的气概,岂是那些仪仗卫所能抗拒的了的。一行八人,听了苏简的低喝,立时紧紧列成一队,快速走完最后一小段舷梯,登上甲板,苏简辩了辩方向,看准了广宁公主所在的位置,接着低声喝道:“仪仗卫,行礼!”

    这拨仪仗卫平日里也不是吃素的,动作整齐划一,甚是好看,所有人跪下后,恭恭敬敬行下礼去,齐声说:“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广宁这时端坐在甲板之上一张极为华美的圈椅之中,面向着律水岸边,她见上来的仪仗卫是天元服色,对她甚是恭敬,心中颇为高兴,抬起手,淡淡地说:“来,见过驸——马——”她将驸马二字拖得极长,而那容宗予听了,面上一点表情也无,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而广宁见状,心中又是有气,“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会容宗予。

    而小小的仪仗卫们却是不敢无礼,转了过来,在容宗予面前行礼,苏简躲在众卫身后,想尽量避免抛头露面,免得被洛梅洲的“熟人”认出来。

    “天元朝皇帝陛下驾到,靖王殿下驾到——”那个雄壮的声音近了不少,几乎已经到了律水码头之下。

    洛梅洲的大船之下,律水边,天元朝皇帝文衍在永熙等人的随行之下,竟然亲自前来送行了。苏简浑身一颤,简直忍不住地要探出头去观望,不过她还是勉强忍住了,只是眼中开始有了些泪意。而广宁公主,却又惊又喜,从那张华丽的椅子上起身,来到船舷一侧,颤声道:“皇兄——”她心知天京城中有事,原没指望小皇帝能够亲自前来相送的。可是她心中偏又是这样的希望的,要知道,她与文衍、乔琳等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也算是相熟,而且她深心里一直觉得此番“出去”和亲,是为了天元朝而牺牲了自己,否则留在京中,挑个合意的郡马嫁了,就算没有公主的名头,也总要比远离父母亲人,远嫁海外要好得多!

    此刻,广宁公主靠在船舷边上,见到小皇帝的车驾过来,一叠声说:“来人啊,我要下船!”可是洛梅洲的人没有一人听她的号令,反而有一人长声喝道:“吉时已到,收舷梯——”

    那座遍扎着鲜花,红缎铺就的舷梯,马上就缓缓上收,小皇帝的车驾抵达律水码头的那一刻,完全收到了甲板之上。一队水手立时将旋梯收成一截一截,拾入船舱。

    广宁公主马上就着了急,跳起来对容宗予说:“你什么意思?”

    容宗予笑了笑,对广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微微一偏头,示意她看看船下。广宁探出头去,只见小皇帝文衍并没有身穿礼服,只是穿了一身月白的便服。七王永熙着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跟着他身侧。而在皇帝的车驾之后,是一众白衣银甲的雷字营士兵,当先一人,正是云麾将军石琅。

    ps:

    实在是抱歉啊,本来打算晚7点之前更的,可是码完字就已经到这个点了——明天开始起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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