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仙界,重锦受仙气压制不易痊愈。在他不听的哀叫下,虚月施法变出个鸟笼,将鸟笼内的仙气抽走,平日里就打算让重锦化作乌鸦在里面歇着,也好离她远些。

    “你就想把尊贵的我放在这么个鸟笼啊,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重锦捧着那个还算精致的鸟笼,颇为不满意。

    虚月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你受伤呢?”

    重锦无辜的将她望着,急声辩解,“可是谁愿意整天变乌鸦待在这么个鸟笼里啊,我本来的样子可是很秀美的。”

    “既然不满意,那就回你的魔界秀美去吧。”虚月望也不望他,眼里装着风轻云淡,睫毛虽眼皮一动。

    “那我平时可不可以跟着你,晚上在这里?我可是一只害怕孤单的鸟。”重锦抱着鸟笼一脸期待的望着虚月。

    虚月有些被他眼中萌萌的光闪到,从未有人如此望过她,他们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还是他配了一副好面相,她冷着脸,最后有些不情愿的松口:“算了,随你便!”

    “谢谢。”重锦温柔的冲她笑,虚月只瞥了一眼后立即触电似得将头别开。重锦没注意到这些,鸟笼间隙极宽,不肖开门便可飞入。重锦蜷缩在里,即使是黑色的羽毛,伤口也还很醒目。看重锦睡下了,虚月把他的鸟笼拂到殿中央,让他离自己远些,她从不喜别人离她太近。

    感觉位置偏移,重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离虚月远了,于是用翅膀攀着鸟笼,可怜巴巴的望着虚月,“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放到离你这么远的地方,我晚上会害怕。”

    “你个大男人怕什么?敢闯天界就敢在那待着。”虚月纹丝未动,毫无情绪可言。

    重锦眼睛一眯,开始在鸟笼里使劲扑腾,伤口裂开,触目惊心,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向虚月抗议。

    虚月背着身不看他,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让吹去一股冷风将鸟笼送过来。重锦一见,立马安静下来,鸟笼却血迹斑斑,翅膀藕断丝连的连在身体上,无力的垂下。

    虚月瞄了一眼他的伤势,伤的这样重,他怕是不能再飞了吧。

    他却是庆幸的想着,因为现在的形态是乌鸦,她看不到他因疼痛而狰狞的脸,她若是见到了,大概就不会再喜欢他了吧。

    虚月并未有动作,即使察觉到他的疼痛,也未曾开口安慰,毕竟是他自找的。最后实在耐不住,手掌在空中一转,在她身旁飞舞的雪花似有了生命,向重锦处飞去,不断有雪花覆在他伤口上,帮他凝结伤口,凝结痛感。

    “我暂时帮你止住伤口恶化,等第二天我再去炼药阁寻一些丹药。你的翅膀再不治,就不能再用了。”

    重锦望了望自己的翅膀,满眼好奇:“这些雪花是妖怪吗?”

    虚月面无表情的解释,“她们是我从寒谷带来的,是灵物。”

    “你就跟雪花做朋友啊?”重锦有些心疼她,上浅把她的一切都夺去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恨。一个靠恨支撑到现在的人,该是有多痛苦。

    “睡吧。”虚月吩咐他一句,随后自己无力的躺倒在床上,瞌上眼皮。

    “重锦?”她复又睁眼。

    “干嘛?”

    她叹了口气,“一会我若是醒了,发现眼睛的颜色不对,就杀了我。”

    “为什么?”他疑惑。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是我了,这个躯壳里,就只有心魔在支配。之所以让你离我远些,是心魔一旦接触真正的魔,就会得到力量,就有可能取代我。”

    “不对不对。”樊枯摇摇头,否认她,“你说的那是一般的魔,若是碰到个厉害的魔,心魔就会因怕被吞噬而不敢出来。”

    她没再答话,转身睡去。

    她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杀光了所有人,大片大片的红,是血的颜色。

    第二天,当虚月睁开眼睛时,发现殿门大开,阳光晃的她难受,而罪魁祸首正在池边喂鱼。虚月困惑,长绝殿什么时候有鱼了?

    她站起身朝外走去,在踏出殿门那一刻傻了眼。昔日凄寂寒冷不再,四周绿草如茵,春意盎然,生机遍布长绝殿外每一寸土地。虚月顾盼四周,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她还能开心的笑的时候。

    想着想着,她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害怕,若有一天自己没用了,是不是也会像青菱那样死掉。不行,那样绝对不行,她不能回到过去,即使能开心的笑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算计。她苦心经营的一切,谁都不能触碰,她划好的边界,人们只能在界外。

    决心一定,她走到重锦身边,他正欢快的喂鱼。她抓住他投喂鱼食的手,笑的有些无奈:“我谢谢你为我做这些,可是于我来说,这根本不需要。”语罢,手指一点,冰雪由此处开始无尽蔓延,风雪飘散,这里顿时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重锦挣脱虚月牵制他的手,急道:“你为什么这么逼迫自己,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即使你本身生在严寒之地,冰冷却不属于你。”

    虚月没理他,径自转身离开。重锦仍在原地站着,垂眸半晌,他突然握拳大喊:“你的心怎么比冰还冷!”

    虚月站定,眼神漂浮却坚定,她转身,与他相望,伸手抓起一把雪,雪却从她指缝流出,如流沙一般,她笑:“看到了么,我融不化它,我没有温度,这颗心在我身体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有人需要我,因为我不该有的仁慈,他对我下了封心之术。你说对了,我的心就是一块石头,比冰还冷的石头。”

    重锦明白自己伤了她,却没有动作,内心怅然若失,他印象里的虚月,似乎已经死了。他怀疑,面前的这个,是不是只是借了虚月的皮囊?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他化作一只乌鸦落到枯枝上,静观其变。

    “虚月,我来看你了。”身后响起一声温柔的呼唤,虚月回头,是上浅,他轻柔的笑着,长衫随风而起,偏偏摇曳。

    虚月向他行礼,唤了声帝君,再偷望一眼重锦,重锦却一脸阴霾的盯着上浅。虚月心生怪异,上浅是帝君,重锦躲着他是应该的,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完全是在找死。

    “嘎嘎嘎嘎嘎!”乌鸦突然从两人之间飞过,翅膀上尖锐的翎毛在虚月脸划出一道血痕,虚月用手捂着脸。上浅忙去将虚月的手拉开,心疼的望着她的伤口,“疼吗?”

    “没事,没事。”虚月不着痕迹的拂开上浅,企图走掉,可上浅却拉住手腕。

    上浅笑望于她,“虚月,你就不能让我对你好一会吗?”

    定是有事求她,不然他不会如此说,虚月淡然面对他的热切,在心头笃定。他从不会无理由对一人好,她也是。也正因他俩太像,相处才会如此累,本不适合君臣关系,却不得不维持,这才是她的痛处。

    上浅拉着她与她一道坐在地上,似故意做给谁看,从袖中掏出一白玉瓶,倒出一些粉末涂在虚月受伤的脸上,伤痕缓缓消失。

    上浅温柔的将药瓶塞进虚月手里,笑着问她:“这乌鸦哪来的?”

    “它受伤,迷路了。”虚月又补充一句:“不过帝君放心,它不会影响我执行命令。”

    上浅点头道:“那就好,虚月,你知道,那么多人里面,我最信你。”

    虚月带笑回望于他,这样的话她听的耳朵都不知起了多少层缄,她故意流露出讽刺:“那么,臣当真要谢谢帝君的信任。”

    上浅面色一变,她话里的意思他听的很明白,轻抚虚月的头,即使是对她下命令,他依旧温润如玉:“虚月,天界结界最近被一只来路不明的魔撞碎,我需要用你的血重铸它。”语罢,抬眼望向重锦,唇角一歪,挑衅的一笑。

    对于有野心的人,他一般是榨干,后抛弃,这是上浅惯用的伎俩。说不定他的药里都有毒。虚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盯着手中的玉瓶,眼前突然出现一魅影,虚月眼中坠去的光又浮起,听说,上浅最近很迷玄月。

    “玄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来打扰你姐姐吗!”上浅脸色微变,似一点没将玄月的搔首弄姿放在眼里。

    玄月听也似没听,欲从虚月手中夺出白玉瓶,不料虚月不给面子,眼一眯,施冰刺扎了玄月的手,玄月吃痛的收回手,一副窘相。

    “没事吧。”玄月本以为上浅是在安慰她,不料回头之后,上浅正望着虚月,妒意不由得爬上心头。

    “你不要跟玄月一般见识,以后我让她少来这里,你就可以安静些了。”上浅温柔的劝着虚月,轻握她的手。

    玄月故作好奇,语气略酸:“真的吗?可是就算我不来,姐姐依旧不能安生呢。”

    虚月一笑,就等着这句呢,她拉住玄月的手,将白玉瓶塞到他手里,笑容友好:“我刚才刺痛你了吧,这个给你,里面是上好的灵药,治伤最好。”

    “姐姐白玉瓶里装的是装的又是上浅哥哥为你找的奇药吧,上浅哥哥真是上心,等姐姐的脸好了就可以跟他成亲了。”玄月捧着白玉瓶,眉目皆为欣喜之色。

    她总拿这个刺激她,虚月突然脸一变,借机把瓶子抽回来丢到地上,瓶身顿时四分五裂。

    粉末被风断断续续卷起,一望地上七零八碎的碎片,上浅便知道虚月的顾虑,于是微笑,他道:“虚月,这药是上好的,你用过的招式我不会用第二次。”

    药已毁,是非对错谁人可知。虚月丝毫没被他的话所动容,起身送客。

    “上浅哥哥,姐姐不想让我们打扰她,我们还是走吧。看来青菱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姐姐可是亲手杀了她呢。”玄月拉住上浅的手,笑容娇俏。

    虚月眸光一寒,寒气高涨,冰凌拔地而起,似有生命一般不断破土而出将玄月包围,玄月进退无门,顿时惊的花容失色。

    “你住嘴!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我的事评头论足,结局就是这个!”语罢,虚月阴沉着脸,倏地,冰凌中最突兀的猛然向前,正指向玄月的嘴,将将与她碰到。

    玄月努力忍住将涌出来的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上浅。

    “虚月,她是你妹妹。”上浅劝道,他内心却非常明白,她的话不是对玄月,而是对自己。指桑骂槐,将人心啃噬的丁点不剩,是她惯用的。

    “是妹妹又怎么样?你也记着,你还没到可以独立的时候,棋子碎了,下棋的人也会伤到手指!”虚月冷眼警告,“帝君,时间不早,你还是带着玄月离开吧。”匆匆留下一句话,虚月头也不回的进了长绝殿。

    终于得到他想听的话,他早就不想待在这了,与她周旋实在是累。上浅于是带着玄月利落离开。

    待他们走后,重锦化作人形,盯着玄月的背影,双目赤红。那个叫玄月的,果然肤浅,一点都没看出虚月的用心,虚月若是真的想害她就任她将那瓶药留用了,她委实不配与虚月拥有同一张脸。

    重锦推开殿门,一眼便望见被摔得粉碎的面具,而虚月坐于主位之上,白发被风卷起,一道疤自她下巴蜿蜒而上直至额头,触目惊心。

    重锦安慰她:“报复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明白。”

    她眼里尽是诡异,“把你推进深渊的人,你受伤的时候,他们在笑。你不恨?我没想过全身而退,我付出的,要一样一样拿回来。你身为一个魔,委实不配来教育我。”

章节目录

浮生曰:醉时惊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子夜时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子夜时歌并收藏浮生曰:醉时惊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