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嘶吼,各种怪异的形态、狰狞的面容、尖牙和利爪,铺天盖地的数量,汹汹而至。

    数不清的术法倾泄而出,搅动天地元气疯狂涌动,将如织的魔物洪流撕开一道道口子,那缺口马上就被后续的魔物填上。自己则如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颠簸着,视野不停起伏着、旋转着……。

    终于,那些魔物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却也有魔物借此在融合、变异……

    一道如墨身影,从众多魔物中脱颖而出,敏捷的与数道灵族身影缠斗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

    自己似是旁观者,又似是数道灵族身影中的一个。

    身边的景物不停变换,从山川到大洋,由陆地到天空,直至一片漆黑。

    那道如墨身影,丝毫不显疲态,愈战愈勇。而己方消耗到几乎囊中空空。

    那道如墨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又好像蒙了一层黑色雾气,什么都看不透,但那双眼瞳,说不出的邪异,摄人心魄。

    呼~~

    猛然从梦中惊起,阿历克塞发现汗水已经浸透睡衣,而右手则下意识紧握着那柄片刻不曾离身的长剑。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类似的梦了。最近越来越频繁,梦境中的内容越来越清晰、真实。

    此刻天际泛白,晨曦微露。阿历克塞索性起床晨练。

    …………

    同一时刻,影豹营营地。

    利维也收拾停当,踏上训练场。

    相对于流匪、野兽出没和风餐露宿的野外来说,营地虽简陋,无疑安全、舒适的多。连续多天跋涉造成的疲惫,也没让利维赖一会床。这是他多年习惯使然。

    待到营中起床集结哨响,利维已练了一套基础剑技。

    利维自幼侍读阿历克塞,在武技、行伍、治政方面均深受熏陶,加上为人极为自律,所以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在禁军中从小校、尉官、哨长、副指挥使迅速升迁至影豹营主官。

    和兵士们简单用过早餐之后,利维叫来廉珂和一名尉官葛鲁。他先是叮嘱了廉珂几句,让廉珂继续主持日常事务,对外宣称自己在修练,拒见所有人,对自己外出之事严格保密。

    随后,利维悄悄去伙房乔装改扮一番,藏身运送菜蔬补给的马车上,在尉官葛鲁的掩护下混过哨岗出了军营。

    近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灰袍、商贾打扮的人进了王城外一所驿站。这个驿站主要接待埠外客商,大量的外族使团或商团混杂,在此地集散。事实上这里是多方势力贸易通融、接触接洽、情报中转的集结地。

    按照约定的信号,灰袍商贾模样的人与驿站一名瘦高通译接上头。这名通译叫莫蒂那,本地人士,在此混迹多年,不仅是一个多国通,上至王朝达官、下至各路商行、佣兵团、镖行乃至贩夫走卒皆有所交集,是一名的道的掮客。

    “狄硷族那名副族长找到了,此刻就在驿站,可随时见面。”莫蒂那附耳对灰袍商贾道。

    灰袍商贾不置可否,只是将一小袋银币作为报酬扔到莫蒂那手里,转身离去。

    莫蒂那掂了掂银币的重量收就入囊中,也没细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一天不知道要售出多少信息,促成多少单商谈,时间长了酬金是否足额手一掂便有数。再说,长期厮混此行,从中抽水赚差价的遇到太多了,大差不差就行,实在不行一拍两散,没必要为酬金过分纠结。而所谓的信息情报是否重要,无外乎衡量银币多少的筹码而已,他也不会觉得奇货可居便要挟对方什么。

    灰袍商贾进了王城,七转八转貌似闲逛,途中又找了一处茶肆短暂落脚,然后出了城往南去。

    在茶肆里,他听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尽管那人声音压的特别低,但以他的修为分毫不差地听到耳朵里。意思是说,禁军某营统领昨天以身犯禁,强闯内城,朝中大佬要对他处罚,恐怕宪兵的调查令已经下达了。还涉及到禁军统领之争的云云。

    灰袍商贾听到这消息时,眉头不由一皱。这种消息虽谈不上绝对机密,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波折,应该严格控制知悉范围,而不是在这么短时间就流传到茶肆这种地方。

    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也没细想多想。

    茶肆这种地方,坊间消息满天飞,所谓真真假假各自掺半,有时候出于各种目的,消息被渲染或带上个人感情色彩很正常,没必要全部当真。昨天利维进入内城的动静太大了,闹的满城风雨太稀松平常不过,再加上点臆测也说的过去。

    但是,当灰袍商贾快走到城门的时候,他发现不太对劲。巡逻和岗哨明显加强了。对往来行人的盘查比平时也严格了许多。

    商贾没有注意到,旁边商铺二楼之上,莫蒂那正向旁边一个剑客对着他指指点点:“此人便是利维无疑。”

    “你确定?!”那剑客质疑道。

    “人的妆容可以改,但其他方面要改却是困难。”比方身高、体态、步伐以及下意识的动作等等。如果不是经过专门训练,基本上不会刻意掩饰这些。当然,识人功夫莫蒂那不会解释这么细,但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傲然,他手背拍了对方胳膊一下,“放心,错不了。”

    那人嫌弃地拍了拍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莫蒂那急道:“酬金……”

    “一个子不会少的。”话音落下,那人已飘然下了楼梯,仿如轻风,悄然而去。

    扮成商贾的利维并没有惊慌,他提前备好了通关牒引,不惧盘查。

    宽阔的城门口加派了一支禁军小队,而且有两名宪兵驻守。

    宪兵接过利维的通关牒引仔细看了两遍,抬头关注其他禁军的盘查情况,目光飘向远处一个人影。那人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放行。

    于是,这名宪兵不耐烦地把牒引塞回利维手里,轻嚷道:“快走,快走。那边交替盘查,加快速度,没见城门快堵住了嘛…………”

    利维找了个僻静处甩了袍衫,摇身变成一个粗衣伙夫,兜兜转转来到城南那处废弃的训练场。

    训练场荒芜了很多时日,长出了茂密的野草,北侧的几处营房大体保持着完好。几匹鳞角马悠悠地在空地上啃食着野草,营房里依稀可以看到人影。

    在附近树林里观察了好一阵,利维确信没有人跟踪、接近的迹象。他学鹧鸪有律动地叫了几声,便听到训练营有了回应。

    营房里有个异族少年探出头,满脸警惕地朝利维这边望来。

    利维猫着腰,疾速奔向营房。空旷地上的鳞角马闻见沙沙的脚步声,竖起耳朵昂起头颅,见是利维,复又低首悠闲地啃起青草。

    关上房门,呼啦啦一圈狄硷族少年围了上来。利维难掩兴奋地说,昨天我委托别人打听你们副族长的消息,已经有结果了。

    为首的少年道:“太好了,谢谢你昂阔哥哥。狄硷族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昂阔是利维的狄硷名字,昔日在北方与狄硷族打交道时一直被这么称呼。

    “不过,你们不要着急。再找个妥善的地方把你们安置好,再联系你们的副族长。”利维道。

    “这里挺好的啊,僻静,还有那么大地方可以练习拳脚。”其中一位少年嚷嚷道。

    为首少年老成地道:“契往拉达,此地不宜久留,服从安排就好了。”

    那个叫契往拉达的少年不再言语。

    见利维沉默不语,为首少年问:“昂阔哥哥,怎么了?”

    一众少年连忙以询问的目光望过来。

    利维没有回答,他站在窗侧望着外面,暗想:“也该来了。”

    昨天鳞角马先是返回驿站再被辗转送回这里,行踪谈不上多隐秘。要是说此处不被盯上,利维断然不信。

    鳞角马是荒北特有的,在那个荒兽、蛮兽出没之地,为适应生存,麟角马不仅形体高大、速度和耐力惊人,而且额上的独角颇具攻击力,周身的鳞甲甚至可以抵御普通荒兽的撕咬。如此疾迅如风,攻守兼备的战马,在大规模兵团作战中,优势实在是太突出了,足以升到战略物资层面。因此,无数人对鳞角马垂涎三尺。

    鳞角马优势虽突出,但非常难以驯养。利维笃信,不论是哪一方盯上这批鳞角马,主要目标还是这群少年,因为只有狄硷族握有大规模驯化秘诀。

    利维吩咐一众狄族少年收拾行装,他便一动不动在窗前等着。

    约摸盏茶工夫之后,外面的鳞角马受到了惊扰,嘶吼起来,蹄角在地面上不安地踏来踏去,慢慢向营房这边靠拢过来。

    利维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影影绰绰数十人从树林里迈出,向这边包抄过来。

    这时,利维恍然出现一阵“幻觉”。那数十人身着罩袍,脚步稳健,腰间的腰牌隐约可见,正疾步走来。而此时“他”的视角游移不定,比人还略高一些,分明距那些罩袍客不远。

    这些狄硷族少年也感觉到气氛陡然紧张,为首的狄硷族少年甚至抄起弯刀:“昂阔哥哥……”

    利维连忙回过神,神线又回到窗户旁。他定下心神,抬手示意狄硷少年稍安勿躁:“莫慌!”

    他刚才的视野中,那隐约可见的腰牌分明是隶属宪兵司的。

    宪兵?这下有意思了,利维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

    ……………………………………………………

    翎和殿。阿历克塞正襟危坐,面前一名传令兵单膝跪俯,正在禀报什么。

    “陛下,昨日吏治部、兵武部、外涉部、工备部、司农部几位大臣夜访酌亲王府。”

    “哦,孤知道了。由他们去吧。这两日王城还有什么异动?”

    “禀陛下,宪兵司今日出动两个小队,前往城南禁军一处荒废的军营执行任务。据察,那里有数匹鳞角马和十几名狄硷少年。”

    利维事先并没有禀报狄硷族少年落脚点这事,阿历克塞稍加分析也知道宪兵司这是奔利维去的。

    阿历克塞欲攫拔利维,也不是一纸任命能解决所有问题。且不说资历、能力这些,保证指挥体系顺畅的关键因素,即要获得上下广泛认可,确保将卒甘愿为之用命,需要几件实实在在的事确立威信。如果事事依赖君王或上级,只能越发被将卒看轻。

    阿历克塞深知这点,这也是他和利维同样面对的问题。

    父君、祖君深孚众望,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做就继承这些。即便亲政若干年,在某些重臣眼中,阿历克塞不过一介毛头小伙子而已。

    阿历克塞尚在沉吟,那名传令兵小心禀告:“今日宪兵司当值的都将是册忽瓦,签发调查令的是副司凡但。”

    “哦!你可知该怎么做?”阿历克塞似是考校这名传令兵。

    “刑讼部和都察司那边,据说有不少凡但和册忽瓦的检举信。”

    阿历克塞左手不禁稍微用力握了下扶手,他冷不丁问道:“兴甘,你担任斥侯多久了?”

    兴甘回道:“回陛下,十一载。”

    阿历克塞道:“着令:兴甘组建有察司,隶属内务府和兵武部,专司各邦、郡、部、府以及王朝周边各部族情报及殊况收集、分析,可直报君王。一应人员,从各地精锐斥候中抽调。有察司构架要简洁,效能要高。兴甘为代司郎,任命即刻生效。回头拟呈一份职、司章程给孤。”

    兴甘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亢奋,回道:“谨遵陛下令旨。我即刻着手办理。凡但和册忽瓦的检举信我马上悉数抽出,交陛下御览。”

    阿历克塞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宪兵司相关人员扳倒,这仅是第一部。没有宪兵司掣肘,禁卫军相关建制调整才可以相对顺利。而手握一支精锐亲卫军,才不会被那些老臣轻视,新政才会顺利推行。

    “利维,那一弩矢掷的好。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朝中势力格局,会因此被改写。我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呢。”

    ………………………………………………………………………………

    城南废弃禁卫兵营,数十人掀去罩袍,显露出宪兵司专属盔甲,为首一人亮出调查令:“利维,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来人,带走这些异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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