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满清大营。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大军兵分两路,其长兄李成栋率部取广州,李成河取东莞。

    大军一到,东莞的官员便跑了个七零八落,李成河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整座东莞,但由于近来天气湿热,李成河因为水土不服给病倒了。

    身体稍有好转,李成河便赶紧找来部将张平、孟唐,再次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取下东莞之后直接挥兵深圳的事情是上次商定了的,这次讨论的是留谁守东莞以及留多少兵马,李成河的意思是直接任命明朝投降官员,自己继续带着人马往西边打,毕竟眼看天下即将一统,自己在不抓紧时间捞点功劳,到时候向上面要封赏的时候自己也有点底气,兄长想当侯爷,自己也捞个侯爷当当,到时候一门两侯爷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李成河这人虽然是个普通的军户出身,也没什么文化,但他在政治上的悟性却是比他兄长李成栋要高的多,而且还有个常人所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只要别人说得对,说得有道理,李成河就能改正自己的错误,丝毫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而遮遮掩掩。

    听了张平、孟唐的建议,李成河决定任命自己的刀笔吏为东莞知府,留下一千人马守着东莞。

    三人正要继续商议开进的事宜,一员将领忽然哭丧着脸闯了进来。

    “李强,你哭丧着个脸做什么?”李成河蹙眉不悦道,“你不是跟着兄长打广州去了吗,这个时候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二将军!”李强却是仆地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道,“二将军,大将军他去了,嗷嗷。”

    “谁去了?去哪呢?”李成河被李强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整迷糊了,不高兴道,“大将军去哪了?他不是打广州去……”说到这里,李成河的声音突然间便停顿了,这会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当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李强,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兄长他……?”

    “嗯,嗯。”李强痛哭流涕,重重点头道,“大将军在广州城前被一员叫林复的明朝将军给斩了。”

    “啊!?”张平、孟唐顿时脸色大变,自己主家的兄长竟然被斩了!?

    原本,大病初愈的李成河的脸色因为风寒而略显有些苍白,可听了李成栋被斩的消息后,李成河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酡红,颤抖着右手指指李强,李成河突然两眼一黑,往后便倒,竟是气血攻心当场昏死了过去。

    “将军!”

    “将军!”

    站在一旁的张平、孟唐顿时大惊,赶紧抢上前来把李成河了起来。

    张平又赶紧让人找来伤医,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捶背,折腾了好半晌,这才终于把李成河给救醒了,李成河顺了口气,才问道:“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兄武勇天下皆知,提兵两万还打不下一个广州城?”

    李强听到这里又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边哭边说:“二将军,你是不知,初时我们已经安排了数百内应潜伏进广州城,只等凌晨一早内应打开城门我们就取了广州城,可不等凌晨深夜时分,那林复就领了千余人来袭营,我们没有准备之下大败而回,之后将军收拢兵马万余回了惠州,大将军咽不下这口气一心要报仇,于是就找了佟养甲大人借了4万人马和调配了五千骑兵由阿尔德将军率领,前几天杀到了广州城下,结果林复带着五千人出城溺战,按照大将军本来意思是想让阿尔德将军率领骑兵一举击破明军军阵,可阿尔德将军却讥讽大将军之前夜袭一事拒绝听大将军的调令,而林复正好在阵前叫战,大将军气不过便出阵迎战,可只是几个回合大将军就被林复小儿给斩杀了,再之后林复小儿趁我军心未稳就掩杀了过来,五万人马被打了个大败,我也是在亲兵的护卫下才得以脱身赶来给二将军你报信”

    “那这林复是何许人?怎么我们从未听过明朝有这么一号人物?”张平问道。

    “根据还潜伏在广州城的探子来报,林复此人是广东总兵林察的长子,年方十八,十五岁之时便跟着林察四处征战,之前是复字营的都统,现任明朝定远将军”李强老老实实的回报着,眼睛还不时看着前方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成河。

    “林复?林复小儿!竖子!匹夫!竟敢斩我家兄,我李成栋与你没完!没完!还有那阿尔德仗着自己是满人身份平日里便不将我等汉将放在眼里,我要向上弹核他!”

    说罢,李成河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孟唐道:“孟唐,速速击鼓聚将,召集兵马,老子哪里也不去了我要去打广州,我非得砍了林复小儿的狗头不可,快,快去!”话没说完,李成河却又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老伤医和张平、孟唐、李强便又是好一阵折腾。

    稍待,被救醒的李成河没再说要打广州,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兄长,兄长哪,你怎么就走了哪?我们还没有一起封侯,没有一起饮酒,你怎么就走了呀?回了家,我可怎么跟嫂子她们说呀,唉嗨呀……真是痛煞我了”

    .......

    广州,林复的定远将军府邸。

    置于四角的多枝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林复端坐首席,张都、朝大刀、林权、张大牙端坐左下首,右下首则坐着苏服还有神情阴郁的苏观生,苏观生当然不可能主动参加林复的军事会议,他是被林复向绍武帝半请半强迫弄到这里来的。

    林复凌冽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在苏观生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说道:“探子回报,之前远盾的那支鞑子骑兵麾下现在又杀回来了,一路上聚拢了不少残兵败将,据估计起码不少于三万人,并且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杀到广州城下了,诸位都说说吧,这仗该怎么打?”

    朝大刀道:“这有啥好说的?将军你怎么说,咱们哥几个就怎么去打!”

    张都、林权、张大牙也纷纷点头附和,之前的几战,林复的威信已经彻底建立起来了,现在既便是林复下命令,让他们率本部人马去送死,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将军既然下这样的命令,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苏服却不无担心地说道:“将军,虽说上次咱们大败满清,但是出城的五千人马还能再战的也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敌人此次马步军三万,在吃了前面两次亏后,肯定是小心翼翼,咱们若是不小心应对,怕是要吃大苦头。”

    “嗳,苏服你啊就是多虑了。”朝大刀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别说只是三万人,就是三十万,只怕也不是咱们将军的对手!”说此一顿,朝大刀又道,“再说了,三万大军又怎样?咱军中将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就是再来几个三万咱们也不怕!”

    苏服闻言也不与朝大刀这粗汉分辩,只是摇头苦笑。

    林复忽然又问苏观生道:“不知道苏大人可有何高见?”

    “林将军不是早有安排了吗?”苏观生没好气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苏大人,哈哈。”林复轻轻地送上一记马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哪里得罪这苏观生了,从上次夜袭回来之后苏观生对自己好像就不怎么待见了。稍微停顿了之后林复不禁抚掌大笑道,“那么苏大人认为,在下之计能否破得满清大军?”

    苏观生翻了翻白眼,懒得回话,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个臭小子,上次让老夫去抓王应华,要去夜袭的事情却瞒着自己死死的,回来之后也没见这小子在圣上面前提过自己,要不是自己带着人控制了广州城不放一只苍蝇出去,你能那么顺利端了那李成栋的营盘?

    “苏大人不说话,那是觉得我的计策破不得满清军马喽?”林复微微一笑,又道,“小子初入官场,若是有哪里冒犯苏大人的地方,还请苏大人看我年幼,以及与家父交好的份上,饶恕一二,若是小子破了这支满清兵马,胆请苏叔父不再与小子计较,如何?”

    “老夫可从不与人打赌。”苏观生说完,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这让他气得咬牙的林复。

    林复讨了个没趣,当下又向苏服道:“苏服,军中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苏服赶紧挺直了身躯,作揖答道:“回禀将军,咱们粮食本来不够十日之粮,但辛好上次大破清兵,所获粮食一分为二,一部分除了补充到城里,一部分补充到了军中,目前我们还有半个月的粮食!”

    “还能吃半个月?”林复点了点头,又道,“城中留下五天的军粮,剩下的全部运到城外大营里,动作记得要快,只怕这几日满清的军队就又要打过来了。”

    .....

    次日中午,清军果然如期而至。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遮天蔽日的旌旗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出现。

    紧随旌旗之后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清军将士,先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重步,然后是手持长枪、身披轻甲的绿营兵卒,再是手执短刃、背负弓箭、身披皮甲的满清铁骑,后面还有杂兵、夫役,从广州城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接地连天,无穷无尽。

    一直进至距离广州城仅有一里之地时,清军才慢慢停了下来。

    阵旗开处,先是一队武卒呼喇喇地涌将出来,扎住了阵脚,旋即数十骑将从阵中缓缓驶出。

    为首的正是阿尔德,他手握着马绳,傲然峙立。

    看到广州城头上旌旗如云,枪矛如林,数以千计的明军将士几乎挤满城头,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而城外的北边却是明军的军营,里面插着几面零散的军旗,帐篷也是搭的稀稀落落的,见此阿尔德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骑马追随在一旁的忽巴泰皱了皱眉,不解地道:“将军你笑什么?”

    阿尔德捋了捋颔下的黑须,淡淡地道:“我笑林复小儿,虽然有点小明,也颇有武勇,所以才能够两次打败李成栋,甚至于还将李成栋斩于阵前,可他终究没读过什么兵书,不知道广州城乃是绝地,死守广州,便是自寻死路!而他重兵把守广州城,城外的军营却只是派一营人马看守,那么这处绝地便是直接成了死地!”

    “明军企图据坚城而守,倒真是自投绝境了。”忽巴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我军只需牢牢守住四门,明军外无援军,内缺粮草,又能坚持几天呢?”

    “不。”阿尔德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汉人的兵法大家孙子说过,围师必阙,所以,只能围其三面,而阙其一面。”说罢,阿尔德又回头吩咐部将济哈道,“济哈将军,你率一万人马于广州北门外扎营,除了堵死明军突围之路,也给我死死的监视着城外的明军军营不能放走了一人!”

    “诺!”济哈轰然应诺,旋即点起本部人马奔北门去了。

    阿尔德又向忽巴泰道:“忽巴泰将军,你率本部一万人马,于广州南门外扎营。”

    “诺!”忽巴泰揖了一揖,旋即打马走入阵中,点起本部一万大军奔南门去了。

    目送济哈、忽巴泰先后率军离去,阿尔德再次下令:“传令,大军于东门外扎营!”

    阿尔德一声令下,本部万余人马遂即开始忙碌起来,武卒甲士忙着卸甲休息,夫役忙着卸下辎重、搭建营帐,杂兵则到附近山中砍伐树木,然后扛回来设置栅栏,搭建望楼,少量骑兵则在四周来回游弋,负责警戒。

    .......

    广州城头。

    看到清军分兵扎寨,林复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冷笑,围三阙一么?这可是流传了两千多年的老套路了,在我林复这里,可不太好使!

    朝大刀看城下的清军动作挠了挠头,不解地道:“将军,清军怎么只围了三面?”

    “呵呵,这位将军,满清这样做,在兵法上这叫围三阙一!”寻声望去,却是一位女子应话,仔细看去,女子穿着红色碎花裙子,头上佩着一支金簪子,脸蛋白净,那两颗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似是可以勾魂夺魄一般,尤其是那双嘴唇抹了淡淡的朱红,更显的动人。

    “臣等见过公主”林复见得来人急忙行礼,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绍武帝最小的妹妹,被封为公主的朱莹莹。

    “将军快快免礼,林将军操劳国事,倒是我来得有点孟浪了”朱莹莹双手虚扶着林复,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林复的身上瞄来瞄去。

    前几天自己的皇嫂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反复提起眼前这个人,她也不是那种愚笨的女子,恰恰相反她朱莹莹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而除了对诗经等有所涉猎,对兵书也颇有见解,从皇嫂的近日来的举动和自己对林复的一些了解,她知道自己的皇兄可能有意将自己许配给林复,林复此人年轻有本事,能打仗会带兵,但是却不是绍武帝的亲信,绍武帝想用但是又怕用,所以为了消除自己的疑虑,将一位公主许给林复,那就彻底让林复绑上了他绍武帝的战车,以后就可以放心的重用林复了。

    朱莹莹并不反感这种亲事,虽然她是皇亲国戚,但是她知道在权利面前,一些牺牲是有必要的,何况自己要嫁的人并不是那么糟糕呢。

    不过自己不反对是一回事,但总得先看看人,于是她就这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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