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浓厚。
    徐子敬沉吟了一会儿,他重新向伊利亚道:“那麻烦了。”男人似乎不想再讨论关于叶昔的话题。
    那个人早早为如今铺了路。徐子敬看着伊利亚起身离开。他又叫了一杯伏特加。这的确不是喝酒的时候。烈酒在胃里烧灼,却并没有随之而来的酒精的麻痹。他自己清楚自己的酒量。叶昔什么都知道。徐子敬想。
    酒吧里面空气逼仄,徐子敬懒洋洋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酒保已经开始在吧台后面打起了瞌睡。外面的天空将渐渐破晓。徐子敬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肩膀,然后又瑟缩了一下。
    一个年轻人进了门,张望了一圈,然后朝徐子敬走过来。他将一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圆桌上,“徐先生,您的东西。”
    徐子敬笑嘻嘻地冲年轻人举了举他的空酒杯示意,对方没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徐子敬溜溜达达地提着那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上了“他的”越野。
    与此同时。
    男人站在宽大的穿衣镜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他看着镜子里那个人深黑色的瞳孔,眨了一下眼睛。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挺轻,显得克制而礼貌。“叶先生,该出发了。”
    叶昔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穿上黑色的修身西装。男人走到桌子边上,从抽屉的边缘摸索出一只放在简陋塑料小袋子里的芯片,他随手将那芯片放进自己的衣兜。
    俄国冬天的早晨温度很低,呼吸之间可以看见水蒸气迅速地液化。这是一处不算奢华的酒店,在这小镇的边缘,一行人算是低调。酒店楼下的车子排成一列,几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人匆匆地坐进车里。叶昔向列昂尼德笑笑,对方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进了同一辆车子。车队缓缓离开酒店。
    雪到今天早上才停,地上已经厚厚地积了一层,位于山谷中央的巨大厂房被掩藏在皑皑白雪和四周更高的地势之中。而缓缓转动的监视器上一闪一闪的红色光点,昭示着这里并不只是一个被废弃已久的工厂厂区。
    车子无声启动,平稳地划过地面上细微的裂缝,男人坐在轿车的后座,漫不经心地抬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钥匙串发出轻微的一声“叮当”。坐在叶昔旁边的列昂尼德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慢慢道:“清除者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回到总部就可以知道消息。”
    叶昔挺平淡地笑了笑,并没说话,看上去浑不在意。
    列昂尼德看了他的表情两眼,于是不再说话。
    十二小时之前。
    如同幽灵一般的车队缓缓驶入废弃的工厂群,天色正渐渐暗淡下来,寒风凛冽。黑色的轿车无声停下,从车上迈出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抚平袖口的一点褶皱。他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有些单薄。可男人却依旧肩背笔挺,他任由那彻骨的风呼啸着打透衣服。
    如果徐子敬在这里,他一定会用那种教人厌烦却又在不觉中习惯了的眼神投来欣赏又赞叹的一瞥。而事实上这样的艰辛的“表面功夫”他们自己早都已经习以为常,连一点关怀也欠奉。却依旧不妨碍欣赏对方的忍耐和强悍。
    叶昔就是这么个人。他消瘦,却从来无法被打倒。
    列昂尼德在叶昔后面下车,他穿着厚厚的呢子大衣,脸上带着些得意洋洋的笑意。
    “怎么样,叶。”他扭头向身旁的人道。
    叶昔黑色的眼睛里面没有波澜。他扫视了一下这巨大的废弃厂区,然后微笑了一下:“令人惊讶。”他说道。
    不远处两个全副武装的俄国人正朝他们走来。仿佛是凭空冒出的一样,列昂尼德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他伸开双臂任由那穿着钢板防弹衣外面套着雪地作战服的武装人员将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他示意叶昔照着做。
    男人微微挑了下眉照做了。――连列昂尼德的级别进入这里都要经过这样严格的检查,这地方的戒备森严可见一斑。
    全副武装的俄国人走上来检查着任何可能藏有危险物品的地方,距离已经很近了,叶昔甚至可以看清对方从面罩中露出的两只眼睛瞳孔的颜色。放下胳膊的时候男人的手不经意蹭过对方的衣服,换来警觉的一眼。
    还带着暖意。他们暴露在风雪中应该还不到两分钟,岗哨的位置就在这附近。室内的。
    几个人都被检查过,哨兵挥手示意放行,徒步向前的几个人都没吭声,任由着逐渐猛烈的冷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他们身上,没有人抱怨。
    男人步子不紧不慢,他的目光滑过不远处不怎么起眼的一小片黑色。在山壁的掩映下那几乎很难被看出是一扇窗子。足够隐蔽的哨所,严格的检查和戒备。这是他叶昔成为“sslc的一员”的第三年。
    叶昔唇角的弧度很快消隐。
    终于啊。
    46盗取芯片
    破旧的厂房,地面还是那种上世纪流行的地砖,走廊的墙壁上一片一片斑驳。叶昔听着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凌乱回荡,走廊尽头的黑色监视器慢慢对准他们的方向,红色光点在昏暗中一闪一闪。
    列昂尼德微笑着向叶昔道:“公司并不喜欢在这些表面上花功夫。”
    男人赞同地点点头。
    俄国人接着道,“叶马上就可以验货了。”
    叶昔道:“殷先生的委托,叶某不敢敷衍啊。”他像是有点抱歉地冲列昂尼德笑了笑。
    列昂尼德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说起来,殷先生一直都很神秘呢。”
    叶昔笑道 :“是啊。”他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列昂尼德也没有再试探。
    和徐子敬身份资料一起被提供给sslc的还有一份订单。――来自车臣叛军武装的高层,最近两年内扶摇直上大权在握的新贵,动动嘴皮子就让一直倍受重用的刑讯专家灰狼被发配到地方游击队的“那位”,终于在叶昔的请保重有了一个姓氏。
    sslc早已对这个“殷先生”大感兴趣,无奈纵使是动用了整个公司的情报资源,对方的身份来历却依旧无迹可寻。相信与否,他们只有叶昔这唯一的情报。
    太多的试探并没有意义。都是做这一行的,早都清楚规矩。而“那位”也放下话来,sslc的生意他并不想做,除非叶昔来接洽。
    对方的态度几乎算是傲慢到了极点,可那同样象征着那个人背后强大的力量和同样令人垂涎的,巨大的利益。
    sslc只有选择相信叶昔。
    前面引路的俄国人终于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扇平淡无奇的铁栅栏门。叶昔挑了挑眉毛,而列昂尼德正一脸饶有兴味地观察他的表情。
    俄国人把手从胸前的突击步枪上移开,他从裤袋中取出一小串钥匙,钥匙碰撞的叮当声仔空荡的走廊里听得格外清楚。
    栅栏门咯咯吱吱地向外打开,叶昔看着那门内与两侧墙壁一体的青黑色屏障,微微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
    列昂尼德有些得意地一笑:“这门是合金的,很坚硬哪。”他还俏皮地眨眨眼睛,笑道:“想要闯进去,恐怕要用穿甲弹开个洞呢。”
    叶昔唇角亦浮上微笑,他慢慢道:“能保证安全,自然是好多。”
    列昂尼德向叶昔示意,两个人稍稍向后退了几步,那个引路的守卫在门一侧隐藏的输入键盘上摁下几个数字,然后将眼睛凑上上方的一起。蓝色的光束扫过,随后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叶昔表情淡淡。虹膜识别么。
    列昂尼德瞧了叶昔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那沉重的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了。俄国人向叶昔摆了个“请”的手势。叶昔没说话,率先迈步。
    屋子里与外界截然不同,不知是什么材料铺就的地面和四壁,平整光滑,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屋子很大,那枚该死的核地雷像个什么展品一样套了个玻璃罩子摆在中间。叶昔扯起唇角,几乎是嗤笑了一声。――还真是sslc的风格。
    验过货出来已经快到下午,雪暂时停了,而天边依旧阴沉。列昂尼德抬头瞧了瞧天色,道:“这雪还没完哪。”
    叶昔笑了笑,他眯起眼睛看着天空。这样的天气总是令人心情压抑。男人轻轻呼出口气。
    这时列昂尼德的电话想起来。他瞧眼叶昔,然后接起来。站在他旁边的男人眉梢一挑。
    “喂?”
    ……
    “嗯,可以。把清除者派过去吧,确认以后再和我报告。”俄国人语气平淡,谁能听出那里面轻描淡写的杀机。――而这话显然是说给旁边叶昔听的。
    叶昔微微笑起来,“公司的动作很快啊。”
    列昂尼德转头看他,道:“效率第一嘛。”他咧开嘴笑得很真诚。
    叶昔淡淡道:“他很强。”他慢慢接着道:“要保证清除可不容易呢。”
    列昂尼德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他笑起来:“徐很强。我见过他的枪法。”他特别亲切地拍了拍叶昔的肩膀:“叶给了个诚实的意见哪。不过清除者的成员并不是普通的雇佣兵,他们的战斗力公司向来都是放心的。”
    叶昔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没再说话。
    俄国人似是有些厌烦地掸了掸身上零落的雪花,道:“看吧,今天晚上还要下的。”
    叶昔淡淡一笑。男人嘴唇边的弧度漂亮,但却并没有深入到眼睛里面去。他只是再次仰起头看了眼那阴沉的铁灰色的天空,然后不只是附和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好大的雪。”
    他们住在这基地一侧的小酒店里,毫无疑问也是sslc的产业。
    夜渐渐的深了,窗子外面的雪也渐渐地打了,能看见路灯黄色光芒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屋子里只开着一盏灯。男人的脸孔半陷在阴影里,他手里摆弄着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看上去像是个钥匙环一样。而实际上除了充当钥匙串上的装饰品以外,它倒还有个“微不足道”的附加功能――那是个芯片复制器。
    叶昔抬手看了眼表,夜里一点二十分。差不多了。
    男人起身,随手拿起一直扔在床上的黑色风衣,他推开窗户,凛冽的风瞬间冲进了房间,一片雪落在叶昔手腕上,很快化成一滴水珠。他很快从那狭小的窗子钻了出去,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材修长,但却犹如猫科动物一般灵巧,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一只脚踩在外墙上突出的装饰物上,稳定了身体,然后慢吞吞地回手缓缓合上了窗户。
    夜色中男人的身影几乎难以辨认。
    废旧的厂区就在眼前,静谧得仿佛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叶昔在一次看表。夜里一点四十分。
    情报部的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处秘密厂区,在更早以前的一次行动中便已经被行动处摸了个透。现下的布置已经不同于那是,增加了岗哨和安保措施,但整个厂区的格局却丝毫未变。当然,那是老黄历了。现今负责的sslc的人,除了几个老臣,几乎没人还记得。
    那一次行动处的付出的代价却太过惨痛。
    叶昔微微眯起眼睛。他在建筑物的阴影中潜行,飘飘洒洒的雪并没有带来多少浪漫的气氛,反而让这个地方显得更加阴森鬼魅。男人很快绕过了巡逻过来的守卫,进入了白天的那栋厂房。
    守卫的值班室在厂房比较隐蔽的一角。男人步伐平稳地走进,却没有多少声响。他在门前停下脚步。男人紧贴着墙壁,室内微弱的光线从门上的小玻璃透出来。
    那个俄国守卫晃晃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念叨着要去“放水”。
    身后叶昔无声欺上。
    两个人重合的影子只在一瞬间闪过那门里光线投在地上的一片光亮。寂静无声。
    男人一只手上雅利金顶在俄国人腰间,另一只手从背后绕过,紧紧捂住那守卫的嘴巴。他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那守卫噤声。男人的气息很轻,落在俄国人的脸侧,让对方不自觉地紧绷。
    敌人太过强大。守卫心中清楚。从出现到自己被制,还不到五秒钟。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的脸。
    叶昔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手上猛地一用力,推着那守卫向里走去。他在心中笑了笑。不错。如果他在这里反抗,一旦枪响,便会引来外面带枪的巡逻守卫。借着他这一瞬间的震惊,速战速决。
    俄国人只得按着叶昔的指示朝走廊深处走去。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这里并不是白天曾来过的存放核地雷的房间。
    铁栅栏门被再一次拉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黑夜的静谧中分外刺耳。
    手枪还顶在背后,俄国人动作缓慢。叶昔弯了弯唇角,他声音低哑,“输入密码。”
    俄国人摁下几个数字,键盘上方的虹膜扫描器打开了。
    俄国人动作僵硬。叶昔手上用力,命令他:“眼睛。”
    而另一只制着俄国人的手向上移去。
    也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被制服的守卫突然动作。俄国人猛地将手臂后曲,竟是用手肘和后面叶昔的手枪硬磕。猝不及防,手枪掉在地上。俄国人借着片刻的时间猛地转回身来。而叶昔也立时之间做出了反应。男人屈膝上顶,正正撞上那守卫的胃部,他随即攻上。
    叶昔在情报部做特勤,并不算擅长近战格斗,当他将那个高出自己整整一头的俄国守卫扭断喉管放倒在地的时候那输入键盘上方的扫描器已经快要到达失效,闪烁起警示的红色灯光。
    男人微微有些气喘地直起身子,方才还在争动的人早已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叶昔皱了下眉头,他还需要他的虹膜。
    在这个地方通行必须通过虹膜扫描,而只有厂区的守卫才有权限。这里是存放最高机密的地方,即便是sslc的人,也无法随意通行。
    而就在男人直起身体的一瞬间,眼睛正正对上那扫描器。与之前一般模样的蓝色光线扫过,然后是一声轻响。
    厚重的合金大门向右侧打开,缓缓地缩进右边的墙壁。
    叶昔动作停住。他眨了一下眼睛。
    此时男人脸上依旧是那种没表情的平淡,然而眼神却骤然一利。
    这的确不在计划之中,或者说,眼下的情况,远远超出了所有的预计与想象。内心的震惊依然掀起巨浪,而叶昔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完成。他的时间并不多,距离下一班岗哨巡查到这里还有七分钟。
    男人毫不犹豫地跨进房间,他的左手还插在衣兜里,手指拨弄着钥匙串上优盘形状的小挂饰。
    房间很大,叶昔并没有带任何照明设备。外面并没有月光。北风夹杂着雪撞击在窗户上,发出可怖的声响。叶昔的身影仿佛被那房间里的黑暗吞没了一样,不见一点踪迹,而外面破旧的走廊上,一具尸体正渐渐变冷。惨白惨白的灯光照在尸体上。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那密室敞开的门,如同一个心怀叵测的邀请,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巨口,正要择人而噬。
    47无需抱歉
    国内的天气早也凉了。简越换了春秋常服,站在情报部大门口,挺显眼。宁刃从大门里边儿走出来,看他一眼,道:“过来啦?”
    男人点点头。他道:“关于天狗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宁刃眉梢一挑。她扭头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然后淡淡道:“里面说。”
    简越倒有点惊讶地笑了一下,随即收敛了笑容,随着宁刃的脚步向里走去。让这女人如此谨慎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办公室里只有简越和宁刃两个人,男人的目光瞟过桌上扔着的一堆小器件儿,咧了一下嘴。他迎向宁刃的目光,近乎苦笑地道:“你今天可真是让简某惊讶呢。”
    宁刃冷笑了一下。她摆弄着桌上的三个微型窃听器,不咸不淡地道:“这是他们情报部的规矩,不是我的。”她挥挥手示意简越随便坐,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真不知道他叶昔是怎么在这么一堆监控底下干活的。这都装到处长办公室来啦。”
    简越沉默了一下,道:“你觉得他知道么?”
    宁刃忽然停下来手上的动作。她声音平淡,而反问却格外尖锐:“你觉得当年的徐子修知道么?”
    听她这话简越的目光也是一利。他不自觉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你是说――”
    宁刃哼笑一声:“往处长办公室里头装了仨窃听器,这就是咱兄弟单位的风格。你觉得徐子修的事儿就只是‘情报失误’么?”
    简越沉默了两秒,慢慢道:“你有把握么?”
    宁刃似乎在观察什么似的,看了简越一眼,她道:“你也是天狗行动的执行人吧?”女人顿了一顿,然后问道:“还记得王祥吗?”
    与此同时。
    sslc总部。列昂尼德面无表情地搁下电话。他看向正坐在一旁转动着盛了红酒的叶昔,慢慢道:“清除失败了。”
    叶昔放下杯子,他并不惊讶,看上去表情平淡,既无失望也无喜悦,仿佛那个刚刚不但逃脱了“清除”还反将一军的家伙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轻声道:“我告诉过你,他很强。”
    他知道他足够强大,足够坚定。哪怕是明知道曾经的“战友”已然弃他而去,哪怕是身处绝地只能孤军作战,哪怕是,清楚他那么喜欢的一个人,永远无法让他得到真正想要的回应。
    列昂尼德看了叶昔一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昨晚厂区的一名守卫被杀了。”
    “哦?”叶昔看上去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惊讶的表情,他想了想,问道:“在哪里发现的,威胁到货物了吗?”
    列昂尼德笑了笑:“在走廊里。应该是在巡逻中被杀的。殷先生要的货物时安全的。”
    叶昔皱了皱眉,“那查清楚了吗?”
    列昂尼德摇头道:“还没有。键盘上只有守卫的指纹,库房没有闯入的迹象。”
    叶昔停顿两秒,问道:“会不会是守卫被胁迫,打开了库房?”
    列昂尼德沉吟一下,道:“有这个可能。总部已经调出了库房的录像和虹膜扫描器的记录,但是似乎都被删除了。”他的语气不怎么愉快。
    叶昔挑挑眉毛:“公司内部的人做的?”
    列昂尼德冷笑了一声。“不管是谁,公司掘地三尺也会把这个人找出来。”
    叶昔点了下头,没再说话。所有监控录像和扫描纪录被删除的事情他并不惊讶。早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叶昔便被告知sslc内部还有本部的一名特工执行长期潜伏。而这一次正是那名特工的第一次露出踪迹。
    他的破绽,逼得对方不得不出来扫尾。
    行动处的处长同志并不喜欢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真正地超过他的掌控。那往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已经有一个人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叶昔清楚自己已经有了弱点。而此时他不能允许再有第二个未知的情况。他必须把那个隐藏的卧底逼出来。
    叶昔之前已经做过足够多的工作。在徐子修担任行动处处长期间那个卧底项目正式启动,然而直接负责人并不是徐子修,对方也从未提起过。只有“上头”的只言片语,叶昔推断出那人也曾参与天狗行动。
    徐子修死在那个任务上。
    回国两年后他从简越手中接替了自己师傅曾经坐过的位置。
    “天狗”被打上“绝密”的印戳,扔进了不见天日的档案室。好像所有人都忘了那个任务,情报部死了多少人,行动处的处长,又是怎样从一个从来不开玩笑,严肃却又让人敬服的活生生的人,变成那纪念室里一副笑得无比陌生的照片。
    而叶昔从来不是健忘的人。有两条路摆在跟前,以铭记的名义遗忘,或是追逐一个危险的真相,他从来都不会犹豫做出如今的选择。
    徐子修说,“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或者死亡,都是他们的职责所需,不掺杂个人感情。死亡的便沉入黑暗自此带着至高的荣耀被所有人遗忘,腐烂在异国,而活下去,不过便是背负着死者未尽的重担,一步一步地走,带着更多的记忆,以及更多容易带来危险的感情。
    活下来。这就是他日复一日,面临的挑战。
    情报部的人他一个都不信。零三的人他们立场不同。sslc处处是宿敌旧仇。而他唯一相信的人,正和他一样身处险境孤立无援。
    而奇怪的是行动处的处长同志忽然感到了一种从内心涌起的激动。不是喜悦不是焦虑甚至也不是复仇的冲动。只是一种强烈的感情。他们在同样的境遇里,面临同样的挑战。
    他们依旧并肩。
    为了信仰。为了一些人。为了活着。
    沉默蔓延了许久。列昂尼德看上去无所事事。叶昔似乎刚刚从思绪中回转,他漫不经心地看看外面的天色,道:“那么和殷先生那边,是否――”
    列昂尼德想了想,道:“和殷先生的生意照常进行,公司并不想因为内部问题流失客户。”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怀疑,然后忽然又道:“只不过在继续生意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叶你亲自去办。”
    叶昔挑了挑眉梢,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列昂尼德咧开嘴笑了笑,但那笑容并不算自然。“清除者需要一位指导。”
    叶昔停顿了一秒,然后笑起来:“公司这是要我去清除徐子敬么。”
    列昂尼德微笑一下:“叶,你知道公司始终选择信任你。”他的声调带着那种危险的圆滑。
    叶昔扩大了他的笑容,然后点头道:“可以。”
    三天之后的晚上。
    男人在一大群人的枪口底下慢吞吞地打开车门从越野车上下来。他看上去有点儿狼狈。――毕竟,被一大堆雇佣兵围追堵截了整整72个小时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徐子敬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兴师动众啊。”他并没有用俄语。
    狙击手的视力早让徐子敬看到在所有这些面无表情并且肌肉发达的武装者背后,穿着黑色风衣安静地看着眼前情景的男人。
    叶昔双手放在衣兜里,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男人表情平淡地看着这些天的“辛苦”终于演化为一场巨大的“胜利”,他里那个包围圈子还有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男人只是无动于衷地站着,看上去竟带着些死寂的寥落。
    徐子敬“呵呵”地笑了一声。他冲跟前两个正朝他走过来满脸警惕的俄国人摆了摆手,他向着叶昔的方向再次说道:“不过来么?”
    叶昔眯起眼睛。男人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带着笑意,却没有温度。叶昔慢慢地走过来。他能看见徐子敬下巴上青黑色的胡渣,以及那个人眼睛底下明显的暗影。他身上穿着件儿半长不短的外套,看上去有些狼狈。
    徐子敬瞧着叶昔的目光,竟还摸了摸鼻子,看上去像是有点窘迫。――多么的不合时宜。
    叶昔竟也向着徐子敬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并不真诚。他慢慢道:“和我回去。”
    徐子敬眨了眨眼睛。他向叶昔道:“回去你还让我抱么?”男人露出那种嬉笑的表情。
    叶昔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寒冷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渐渐地走近了。
    徐子敬背后的几个俄国人依旧保持着战斗状态,枪口对准前面的人,徐子敬的话和叶昔的表情后暗暗地交流着目光。
    徐子敬依旧笑着看他。他看着叶昔冷冷的目光,而那个人的瞳孔深处却并不是与之相符的厌恶。
    只是清冷。
    叶昔走上来,他从旁边一个俄国人手中接过一副铐子。徐子敬挑了挑眉毛。
    叶昔走到他身后来。“现在反抗并不是好主意,你应该明白。”他将男人的手从身后束起。
    徐子敬没动弹,任由叶昔将他的双手铐在一块。男人因为胳膊别扭地被铐在口边,从鼻子里喷出气来,说话却还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当然,当然。”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蹭到对方的手。叶昔带着皮质手套,触感冰冷。徐子敬终于苦笑了一下。
    叶昔和男人离的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这个看上去有些憔悴的男人身上依然散发出来的热气。他的手被扭到背后的时候他感觉到那个人轻微的一下颤抖。
    叶昔的眉梢轻轻一挑。他加重了手上的动作,而徐子敬忽然笑了起来。
    叶昔低低哼了一声。他慢慢道:“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叶昔凑近他,气息呼在那个人的颈侧,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们都要付出代价。这条路走到现在的地步,选择早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能放弃的,能牺牲的,早已经被剥夺干净。是一辈子的孤独也好,是漫无止尽的黑暗和残酷也好,是死亡或者沦落也好,都是自找。
    徐子敬耸了耸肩膀,就好像刚刚因为被铐起来的动作而再次崩裂的伤口没有开在他身上一样。他慢吞吞地道:“对呢。”
    所以他们谁都不需要感到抱歉。
    48优秀演员
    雪没有一点儿要融化的意思。
    天气寒冷。徐子敬以一种与他现在处境很不相符的悠闲姿态看着雪在那小小的气窗外面不断地积累。
    屋子里气温很低,男人上身就一件单薄衬衣,血色从肩膀那里洇成一小片鲜艳,然后停止了扩散。这里的温度让伤口也冻结。
    偌大的房间里再无他人。像地下室一样的环境,没有开灯,只有不远处一面墙上高高地看着个气窗,暮色中投进微弱的光线来。徐子敬动了动身体,身上的绑缚让他轻轻吸了口气。还真没想到呢,在这方面他的叶昔是个不比灰狼差的行家。现在和那时的处境何其相似。
    而不同的是,现在他得想办法对付的,除了预想中的刑讯,还有“他的”叶昔。
    男人轻轻吐出口气。他懒得再动已经麻木的左肩,看着从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一点一点消散,陷入了沉思。
    三楼的办公室。
    灯开着,铮亮的地板有点反光。叶昔还穿着下午的那身黑色风衣,他淡淡地看着坐在办工桌后的列昂尼德,“人在底下牢房里。”
    俄国人挺高兴地笑了,道:“果然还是叶更有手段。”
    叶昔也跟着笑了,他的声调没有欺负,“谈不上手段,只是熟悉而已。”他太了解那个人的行动模式,他太了解那个人的脾气。任务最大。大得过他的性命,大得过他的感情。
    在这一点上,他们太过相似。
    列昂尼德微笑道:“那么,审问那位徐先生的事情,便也交由叶昔来负责咯?”
    叶昔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他道:“公司的决定,叶某自然尽全力完成。”
    屋子里在空调的作用下很是温暖,而叶昔似乎对周遭的温度浑然不觉。列昂尼德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依旧带着皮质手套的双手,优哉游哉地站起身来,从酒柜中取出了两只酒杯。俄国人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注满了红色的酒液,然后笑眯眯地向着叶昔道:“来喝一杯?”
    叶昔眯起眼睛注视了他两秒,然后伸过手拿起了那只酒杯。黑色的皮质手套和透明而纤细的高脚杯形成对比,男人一饮而尽。红酒的味道甜里带着一丝苦味,而叶昔并没有心情去回味那后面的甘醇。他将酒杯轻轻地放回桌子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叶某失陪一下。”
    列昂尼德笑吟吟地喝着自己的那杯酒,他似乎是在观察着叶昔的表情,嘴上却漫不经心地道:“可以。今天辛苦了。”
    叶昔回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走廊里的灯光白惨惨地照在光滑的瓷砖上,让人莫名地觉得寒冷。而叶昔唇角带着一点并不真实的笑意。
    sslc大约还处在游移不定的态度中。徐子敬的身份本已遭到怀疑,而他的举动无疑是试图让自身摆脱干系。sslc一群老狐狸却未必会相信。
    但至少给任务赢了些时间。叶昔眯了眯眼睛,已经足够了,他想。鞋跟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傍晚的办公楼里很响,男人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徐子敬听着脚步声慢慢地顺着台阶下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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