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队先忙吧,我先回去了。”
    宁刃礼貌性地点点头,“温副处慢走。”她再一次摁灭烧到过滤嘴的烟蒂,看着温秋岑高挑修长的背影,样子若有所思。
    军靴踩在小旅馆的楼梯上,竟然只带出细微的“咯吱”声,“熟睡”中的老板趴在吧台上,头也不抬。当然,也许他后脖子上小小的针孔也起到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走廊中灯光昏暗,一扇扇木头门投下被缩短的黑色影子。几个全身俄式战斗服的男人缓缓地靠近二楼尽头的房间。厚重的作战靴穿在他们脚上仿佛与生俱来,灵活而轻便。几个人一水儿的特种装备,突击步枪上加挂着各式各样的瞄器、发射装置,几乎看不出原貌。
    领头的一个终于在走廊尽头停下来,那扇木头门背后似乎没有一丝动静象征着其他人的存在。
    后面人分列木门的两侧,领队标准战术手语,倒数。三、二、一――
    可怜的木头门被一脚踹开,只剩下一个生锈的轴还勉强将它和门框连在一起。而这支小队并没按照标准的教程扔进两个闪光弹或是催泪瓦斯,几个人无声地鱼贯而入,剩下两名队员把守着门口。
    这是一场突袭。而对于同样专业的对手来说,烟雾或者闪光并不能起到震慑作用,相反,他们并不想在烟雾里搜索一个静谧而危险的对手。
    屋子里没有人,衣柜里还放着衣服,桌上扔着玻璃酒瓶。而床下本应该落满灰尘的琴盒,此刻不见了踪迹。
    “目标已经离开旅馆,重复,目标已经离开旅馆。”领头的人对着通话器说道。
    徐子敬哼着歌转动车钥匙。汽车发动的声音盖过了子弹上膛。雅利金放在副驾座上,带着黑沉沉的光芒。
    后面一辆越野车无声启动,滑出停车位。
    男人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后视镜,弯了弯唇角。
    三小时前。
    sslc总部。叶昔站在落地窗前不知看着什么。外面天色阴沉,巨大的玻璃墙并不能给室内带来多少光线。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逆着光,挺拔修长,却感觉比天色还要阴沉。
    列昂尼德站在门口看了两秒,然后走进来。“叶,有事么?”
    叶昔转过身来,他扯扯唇角,“有个消息。”他转过来的时候西装上折出一点点褶皱,而男人的脸上平静无波。
    列昂尼德挑挑眉毛,“哦”了一声。
    叶昔冲着桌上的一只硬盘扬了扬下巴,他唇角的弧度像一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列昂尼德盯了他一眼,他在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被背叛的怒火。就如同封闭在冰层下面的火焰,终于燃烧到透出那些细小的裂缝。
    列昂尼德似乎并不急于看那个叶昔带来的消息。他倒了两杯威士忌出来,晃晃杯子里的酒,俄国人将一只酒杯递给叶昔。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一只手cha进衣袋,抿了一口威士忌。他看上去悠闲自在。而列昂尼德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叶昔的动作。
    叶昔笑了笑。
    ――“如果你要卖了他,趁早。”
    ――“那你会利用我吗?”
    ――“不会。”
    列昂尼德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硬盘接入电脑。里面没几个文件,列昂尼德饶有兴味地瞧了眼那些俄文注解上面中文写就的文件名。
    档案的第一页很快弹出来。两秒之后照片空白的一栏慢慢地显示出来。徐子敬年轻时候的样子和现下差不了几分。叶昔端着酒杯,整个人几乎陷入那皮质的柔软的沙发里头。他低垂了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光线从窗户那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黑色的影子。
    他似乎并不在意列昂尼德脸上表情的变化。叶昔神色淡淡。那个人在部队里呆了这么些年,倒也没怎么显老。可终究不一样了。那张照片上是年轻版的徐子敬,还带着年轻人的锐气和张扬,虽然已经在用他那足够高超的演技竭力掩饰。那个时候他眼睛里还没有那些用嘻嘻哈哈也无法掩盖的血火的沉淀。
    他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样子。
    那会儿他们都还年轻着。
    列昂尼德看完了那几页档案。他抬起头来看叶昔:“叶,你的消息确定可信么?”
    叶昔挑挑眉毛,有些漠不关心的不满:“你可以自己去考证。”
    列昂尼德笑了:“我明白。”他停顿了一下,道:“你对徐子敬的事情怎么看?”男人的举动已经足够明确。
    叶昔冷冷一笑,道:“他是c国特工,怎样处置是公司的自由。”
    列昂尼德眨了下眼睛,他看上去并不算惊讶,却还是问道:“他毕竟――”
    男人声音平淡,带着不容易听出来的怒意。“毕竟他骗过我这么长时间。”叶昔停顿两秒,然后冷笑着加上一句:“果真是好演技。”
    列昂尼德点了点头:“叶,这并不是你的错。”
    男人不置可否。他听着俄国人拿起桌上电话用俄语和那边说了两句什么,语调平淡轻松,而内容显然不那么无害。室内的光线愈加黯淡,而男人凝视着酒杯上凝结出的水珠,没有开灯的意思。
    冰块慢慢融化,汇聚起来的水滴终于不堪重负地从玻璃酒杯上滑落下来,在红木的桌子上留下一圈水迹。
    叶昔轻轻地呼出口气。
    一场雪就要来了。
    43徐少校的战斗
    徐子敬并不喜欢这种天气。坏的天气状况在作战环境下往往预示着更多更大的伤亡。天气有点冷,车里的空调坏掉了。
    男人吞吞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他看着后面一路尾随的越野。sslc已经不再刻意隐瞒他们的态度,如今这样光明正大地闯入他住的地方,显然不打算再让他自由地呼吸这冰雪之国的空气了。可他现在还不打算就这么挂掉。
    傍晚六点十五分。雪开始下起来。徐子敬开了雨刷,车速却并未减慢。后面的车子如影随形。他想了想,伸手在车上的收音机上戳了几下,歌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夹杂着无线电刺啦刺啦的杂音。小镇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车辆行人,寒冷的温度和恶劣的天气状况让人们更多地选择呆在屋子里的壁炉前面,听着唱片喝一杯热茶。
    而他正在上演绝命大逃亡。男人似乎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他弯起唇角。
    日蚀行动对于徐子敬来说只是个任务,和过往的许多次一样。而这任务中他的那一部分职责,大概就是在叶昔身份面临暴露的时候保证他的安全。同样意味着现在他只能靠他自己。
    日蚀行动前期情报部已经获得了具体位置,sslc在南部小镇设有秘密基地,存储有大批军火,以及重要的交易信息。半年前一枚核地雷被卖给了车臣叛军组织,而信息全部存储在保存于秘密基地的芯片里。而sslc手里并不只有那一枚核地雷。想要这东西的,也不只车臣叛军一家。
    天色暗沉,而路灯还没有开,男人车依旧开得飞快。两辆车一前一后慢慢地开出了镇子。徐子敬抽了抽嘴角。对方也是特种出身,战术和俄军相仿,却带着雇佣兵那类的野路子,不得不承认sslc财大气粗考虑周全啊,自己养着专门的“清除者”。――男人竟还有闲心感慨下如今一门心思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甩是甩不掉了,男人打了个右转,车子驶入几近废弃的工厂区。
    四下无人,后面的车子车窗摇下来,两支自动步枪从窗口伸出。一梭子子弹就打了过来。
    徐子敬的车并不防弹,对方甫一开枪,车窗玻璃便被打了个稀碎。徐子敬压低身体几乎是所在驾驶位上,雅利金扔进衣兜,然后一脚踩下刹车。
    两边车都开得飞快,黑灯瞎火中徐子敬的尾灯早被打碎。后面的车一边以高速行驶,一边向着前面的车开火。
    刹车并没有令开得飞快的车子立刻停下,汽车依旧在向前冲,速度却在减慢,徐子敬一只手来开了车门,另一只手从后座上拽下那只svd,然后一团身,从还在行驶的汽车中跳了出去。徐子敬整个人几乎被横着甩出去,摔在地上时整个人就地一滚,消了那股巨大的惯性,半自动狙击步枪还牢牢地被他护在怀里。
    男人咧了一下嘴。揣在兜里的手枪硌得他腰间生疼。
    此时他那无人驾驶的车子才在刚才那一脚刹车的作用下减缓了速度,而后面几乎以“风驰电掣”之姿疾驰而来的越野才刚刚反应过来,不过几秒钟的差距。前面被打碎了玻璃弹痕斑驳的车已经横在了道路中间,越野的司机猛踩刹车。而百米以外男人跪姿持枪,瞄镜里十字分划板已经套在司机的太阳穴。
    “砰――”
    枪响。狙击步枪特有的尖啸声,在废弃的厂区里产生巨大的回音。
    血液溅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车子猛然间失去了控制,七扭八歪地冲进了路边的草丛和碎石里。
    车里的人被颠荡的七荤八素,好在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出身,没有几秒已经重新恢复了战斗状态。身着迷彩服的雇佣兵从越野车上跳下,五个人集结为一支小队,迅速朝徐子敬隐匿的方向追过来。
    男人压低了身形疾跑,在黑暗中犹如魅影。他手中还拎着那支不怎么方便行动的狙击步,在破旧的烂尾楼一侧隐没了身影。
    后面追击的小队很快赶上来,五个人成扇形搜索,交替掩护。
    svd的枪管从二楼没有玻璃的窗口探出来。徐子敬微笑了一下。瞄准镜中俄国人的动作利索标准,男人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地在扳机上施加力道。
    “砰――”
    又是一声枪响。左侧一人无声倒地。几个人迅速找到了隐蔽,同伴的尸体就倒在他们眼前的空地上,帽子歪在一边,露出了眉心弹孔,黑色狰狞。
    底下一时没有了动静。徐子敬呼吸悠长。
    领队比出战术手语,剩下的四人交替掩护着进入这栋烂尾楼。二百米距离。
    “砰――”
    落在最后一个的人头部露出掩蔽物的边缘。下一秒狙击子弹紧贴着堆叠在一起的编织袋打过来,巨大的穿透力掀飞了小半个头盖骨,脑浆和鲜血一齐喷涌出来,在寒冷的天气里几乎冒出了热气。编织袋被划破,里面几乎已经凝固的水泥上是一条子弹划过的长长的焦痕。
    而其余三人已经进入了视线死角。男人猛地睁开瞄准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点懊恼。他动作迅速地站起身来,拎着狙击步枪向楼上跑去。
    三个俄国人脚步极轻,沉默而快速地进入烂尾楼。水泥地面上仅是粉尘,到处是废弃的钢筋和砖块。军靴落地无声。
    一个队员拍了拍领队的肩膀。三个人已经来到二楼的窗口,刚刚狙击了他们两个成员的狙击手就是在这里开的枪。领队的视线落在地面上细微的粉尘印记上。那是一个人曾趴卧在这里留下的证据。
    小队成员身上都穿着防弹衣,但却并没有钢盔。简单的鸭舌帽让狙击手的子弹成为了死神的召唤。领队的身材在俄国人中并不算高大,眼睛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下,但却依旧可以看出那里面冷酷嗜血的光芒。他们都是佣兵,刀口舔血的生活过得久了,早对生死变得麻木,然而战斗的本能反倒愈加敏锐。
    一瞬间如同被毒蛇盯上咽喉的感觉让后脊梁窜起冷意,领队的俄国人在电光火石之间转过身,手中步枪扬起。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重叠。
    俄国人如遭迎面重击,整个人仰倒下去,子弹打在他胸前,发出一声击中的闷响。他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而另一个人在前一秒倒下,子弹穿过右侧颧骨,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瞬间毙命。
    而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上,有一个身影摇晃一下,然后重重地倒下去。
    剩下一人不可思议地眨了一下眼睛。刚才不过一瞬间,那个狙击手竟然连开两枪,全部命中。但也就是这两枪,让领队在被击中前找到了击中对方的机会。
    无线电依旧保持着静默,常年的经验让最后一个俄国佣兵保持了谨慎。他用极缓的步伐向那平台走去,手指已经搭上扳机。
    二三层之间的平台特别宽阔,冷风从如同大洞的窗口呼呼地灌进来,夹杂着一点雪花。俄国人的脚步声很轻,但已经足以在这空荡荡的建筑中制造出一点回荡的效果。
    热的血汩汩地流出来。
    俄国人缓缓地登上平台。他的靴子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士兵保持着战斗的准备,姿势警醒。他缓慢地靠近,足够好的视力已经让他清楚地看见在栏杆一侧的那一团黑影。
    ――一个人倒卧在平台的边缘。空气中已经可以闻到鲜血的味道。而那支svd掉在人影的一侧,上面已经沾了灰尘。
    敌方的狙击手一动不动,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俄国人眯起眼睛。
    他微微放低手中步枪的枪口,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手指预压扳机。
    ――永远不要靠近你不确定生死的敌人,永远不要自以为敌人已经清除。
    那个人应该没有换上防弹衣的功夫,所以,一梭子子弹应该足以确保他上前查看时的安全。
    “砰――”
    44伤
    子弹射入头颅,俄国人仰面倒下,向着天花板射出一串子弹。刚刚还倒卧在地没有声息的男人在一瞬间坐起,扣动了手枪扳机。
    不到二十米,足够他清除他的敌人,用一颗子弹。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慢吞吞地走到近前,低头瞧了一眼俄国人尚有余温的身体。子弹从眉心打进去,血迅速地从那人脑袋下面洇开,没一会便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然后不再扩大。天气太冷,连血液也不愿再流动了。
    而失血的感觉并不让人愉快。
    此刻手枪的后坐力也会让徐子敬呲牙咧嘴。男人右手还握着那支雅利金,抬起左手捂上右肩的伤口。步枪子弹,五十米距离穿透伤,高速的子弹从肩胛骨下方穿透背部肌肉,想必肩膀上不怎么好看。徐子敬略微使力,按压那伤口。鲜血从右肩流淌而出,他穿着黑色夹克,血液的颜色看上去并不明显,而那些顺着指缝滴答下来的血液很快就冷却了。男人捻了捻手指,冰冷黏腻的感觉让他撇了撇嘴。
    穿透伤很疼,但好在没伤着骨头。
    并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几乎带着一种仿佛读秒的感觉逼近。
    倒在地上的俄国领队动了动。
    徐子敬微笑了一下。他枪口向下。
    刚刚被近距离击中胸前要害部位的俄国人在强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而良好的训练让他在不到两分钟后醒过来。然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在的场景。――他得面对他自己的死亡了。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徐子敬咧开嘴向他笑了一下。俄国人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茫然。
    男人换了左手持枪。
    徐子敬左手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足够。男人没有在给地上的人反应的机会,他垂下左手,将手枪瞄准了俄国人没有防弹衣保护的头部,然后轻轻地扣下扳机。他好整以暇地抬手打开弹仓看了一眼,还有两颗子弹。脚边俄国人的尸体还带着生命的温度,黄黄白白的脑浆慢慢流出来,冒着热气。雪花从没有玻璃的窗口被狂烈的北风卷进来,然后迅速的消融。
    枪声在厂房里营造出巨大的回响,而男人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再停留,迅速地离开了这破旧的,扔着三具俄国佣兵尸体的厂房。
    俄国人开来的越野车还停在外面,连火都没有熄。徐子敬用力拽开了车门,咧了下嘴。天已经黑透了,俄罗斯冬天的风又冷又硬,飕飕地从身边窜过去。徐子敬侧过头瞧了瞧肩膀上已经不再往开洇散的深色,苦笑了一下。
    外面的雪已经薄薄地积了一层,男人斜着眼睛看着一点儿雪花落在肩膀上,融化不见。
    他伸手关掉了还在吹着暖气的空调,然后发动了车子。
    夜已经深了,越野车在旅馆门前稳稳停下。徐子敬慢吞吞地拔了钥匙,从车上下来。大门已经锁了。
    嗯,其实攀爬功夫好不一定就总是喜欢从窗户进。
    男人随手把已经没了子弹的手枪扔进衣袋里,他绕到小旅馆的后面去。典型的俄式建筑,两层小楼。徐子敬抬手晃了晃那看上去有些松动的排水管,兀自咧了咧嘴。他扒了手套攀上那金属管子。
    徐子敬的动作算不上轻巧,本来就老化得可以的管道因为男人的重量和攀登,和墙壁不断地磕碰在一块,发出有点刺耳的声响。
    男人用左手握住管子支撑身体,右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还算灵活地弄开窗子。好吧从呼吸频率来看,撬窗户的徐少校并不轻松。动作挤压了伤口,男人的鼻息喷出来,形成一片一片的白色雾气。风有点大,呼呼地刮过来刮过去,穿过他肩膀上的血窟窿。徐子敬觉得血液都快要冷凝。
    男人有点狼狈地从窗口爬进房间,脚底下一个拌蒜,整个人差点栽在临窗的床铺上。徐子敬终于放弃了他“沉默隐忍”的苦逼姿态,狠狠地骂了一句“shit。”失血终于开始影响他,一阵一阵的眩晕袭来,让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徐子敬有些咬牙切齿。他慢吞吞地站稳身体,然后晃了晃头。
    房间里很黑,男人好像没精神开灯一样把自己胡乱放倒在床上。他的左手垂下去。
    黑暗中呼吸声微不可闻。
    有些时候命令是可以违背,尤其是在这命令让你将性命至于险地的时候。徐子敬微笑了一下。sslc对他不薄呢,专业的清除者队伍,不忘了在老窝里放两个人守着。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地方,这里已经被sslc认作是c国间谍们联络的地方,就算他不会回来,这地方也是监视叶昔和其他特情人员的绝佳之处。徐子敬在俄国并没有其他的安全屋,sslc的人在这里守株待兔还真的等到了他撞上门来。
    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楼道里的脚步声缓慢地靠近,然后停在门前。那门缝中透出地一丝光线原本在屋子里的地面上投下一线光亮的影,而此刻却忽然被遮挡了。徐子敬侧过脸,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地面上终于连成一片的黑色。他慢吞吞地动了动肩膀。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几乎难以辨别。
    进来两个人。厚重军靴踩在地上,犹如大型的猫科动物,悄无声息。黑洞洞的枪口缓缓逼近。
    他们互相比了个手势。
    隔壁房间早成了监控室,屋子里安装的摄像头可以保证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而那个人从窗子进来时的动作拖泥带水,明显行动不便,而那一声低声咒骂更是带着明显的虚弱的懊恼。
    狼再凶猛,也有不能扑不能咬的时候。剪爪拔牙,就再没有杀人的能力。
    徐子敬忽地叹了口气。
    狼终究是狼,就算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放弃本能。四肢断了,獠牙还在。
    杀戮和被杀,早已目睹过无数次,而一切存活和灭亡都将在电光火石间决定。
    男人腰上使力,猛地从床铺上弹坐起来,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两颗子弹接连击发。故技重施。
    “砰砰――”
    倒下之前一支枪开火,扣动扳机的时候枪口焰在黑暗中显得分外耀眼。一颗子弹从脸边上飞过去,带着灼热的气浪射进身后的墙壁里。尸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隔壁房间应该还有一个人。徐子敬站飞快地起身来,他拉开房门,走廊昏暗的光线投射在左手那把簇新的手枪上。他随手将那已经没有子弹的雅利金别在后腰上,然后贴着墙壁移动,动作小心而轻巧,步子稳健。
    作战状态,来不得半点松懈。
    男人停在隔壁房间的木头门一侧。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没过两秒钟,房门被猛地拉开,个头高大的俄国人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中是一支半自动突击步枪。
    徐子敬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一瞬间男人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底下透出一种阴森森的诡异。他笑得露出牙齿,带着一股子嗜血和冷酷的愉快,那样子让人莫名地后脊梁发冷。
    只是一瞬间的事。
    男人从身后攻上,出手如电,锁喉。喉骨断裂的脆响在深夜空旷的走廊里令人毛骨悚然。
    俄国人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他不过是做着徒劳的挣扎,双手才抬起到一半,便已经无力地垂下。徐子敬被向后倒下的俄国人那足够沉的分量砸得倒退出好几步,他额角已经见了汗。男人双臂使力,将俄国人的尸身缓缓放下。
    后退时一个踉跄。
    晕眩一时间让男人眼前一片模糊。好像连景物都开始旋转,徐子敬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赶走那眼睛前面蒙上的一片白雾。他的对手同样是特种兵出身,稍有不慎结果就会截然相反,生死可以用来冒险,但必须拼尽全力。刚刚的蓄势和突袭,几乎已经耗尽了徐子敬所有尚存的体力和精神。
    男人有些费劲地重新拖起地上的尸体,将那人高马大的俄国人拽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关上门。他放任自己将脊背抵在满是灰土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喘息。十几秒钟的休息之后徐子敬重新回到了他和叶昔的房间,进门的时候差点让地中间的那两具尸体绊个趔趄。他懒得去管,一屁股坐在床上,想了两秒,然后干脆扯开柜子找出一件儿衬衫来。男人动作利落地脱掉外套,房间里没开灯,他眯起眼睛,也只勉强看到自己半边衬衣上不太正常的暗沉颜色。徐子敬咧了下嘴,然后慢吞吞地往下脱衬衣。肩膀处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块,往下撕扯的时候疼痛让男人呲牙咧嘴,但同时也让他保持了清醒。
    肩膀上被子弹射入的伤口边缘带着烧焦的皮肉,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徐子敬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将撕成长条的衬衫权当纱布缠上肩膀。
    男人用力缠紧布条,单手打了个结,然后吐掉嘴里面布条子的碎丝。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终于像是放松下来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还是原样,嗯,他得感谢那群sslc的士兵没有两个手雷炸飞他唯一睡觉的地方。
    徐子敬慢吞吞地躺下。被单上还带着早上离开时的味道,而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他竟没有分神去想叶昔。
    男人被别在后腰的手枪硌了一下,他将那已经没有子弹的废铁一块抽出来随手扔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徐子敬想了想,然后有点儿费劲地坐起身。他在放在柜子里的背包中翻找了一番,然后将那把匕首放到了枕头底下。
    他学着那个人的样子,把胳膊伸进枕头下面,一只手握着刀柄,刀鞘稍稍与匕首脱开,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45离开旅馆
    徐子敬的睡眠持续了三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无声又迅速。匕首早已出鞘,持刀在手的男人一时间眼神锋利。房间里安静无声。又过了两秒,似乎是反应过来,徐子敬慢慢松开握刀的手。
    昨天晚上的尸体还留在房间里,好在是冬天,并没有什么异味。血液在地面上结了冰。男人皱了皱眉头。弄成这样的狼藉是他的错。
    外面的天空还没有黎明的迹象,徐子敬翻身下床,他站直了身体,然后伸了个懒腰。右肩的疼痛似乎并不明显了,只带着一种让人怀疑的灼热和胀痛。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男人抬手看了看表。早上三点钟。这三个小时都没有人汇报监视情况,sslc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徐子敬慢吞吞地走过去从柜子里收拾东西。背包里的东西并不多,简单的衣物,匕首,再无其他。衣柜里还剩下一件风衣。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那是叶昔的。
    徐子敬想了想,然后将那风衣也取下来折好。一张纸条从衣袋里飘飘悠悠地落出来。男人伸手抄住。
    显然是叶昔的笔记,一串数字,看上去像是个电话。再无其他,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徐子敬把风衣塞进背包里,他从自己衣兜里划拉出打火机,再次看了一遍那张纸条。
    男人大步地离开了小旅馆的房间,里面空荡得仿佛没有人住过。没有黑啤酒,没有嘎吱作响的浴室的破门,没有借着监视的机会揩油,没有吻和眼神。
    他身后只剩下两具冰冷僵硬的敌人的尸体,和一张在火焰中慢慢卷曲,然后迅速化为灰烬的纸条。
    楼下的越野车。徐子敬动作利索地将背包扔在副驾位上,坐进车里掏出一只一次性的付费手机。号码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边显然是半夜三更被搅扰了好梦的不满,带着点儿含含糊糊的声调,俄语。
    徐子敬挑挑眉梢,他用俄语问道:“伊利亚?”
    那边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清醒。“你是谁?”
    徐子敬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然后道:“你和叶昔认识么?”
    那边似乎笑了:“你又和他认识么?”
    徐子敬抽了抽嘴角:“我和他在一起。”他很理智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着话里的歧义。
    俄国人的声音变得轻快了一点儿,“哦,他提到过你。”
    徐子敬倒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他慢吞吞地道,“我有些事情,希望能和伊利亚先生谈谈。”
    伊利亚似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半小时后,白熊见。”
    徐子敬简单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越野车随即发动。
    “白熊”是镇上一家还算有名的酒吧,并不算难找。三点三十五分,越野车在酒吧门前停下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发出“吱”的一声尖响。徐子敬跳下车来。
    酒吧是通宵营业的,而此时已经没什么客人,显然时刚刚经过了一场疯狂的派对,几个喝得头昏脑胀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年轻人趴在吧台哪里大声地嚷嚷着什么。角落里一对情侣如胶似漆。靠近门边的圆桌旁坐着一个俄国男人,年纪不到四十,微微有些谢顶,但看上去很是精干,浅蓝色的眼睛越过鹰钩鼻向下盯着自己的酒杯在想着什么。
    徐子敬溜溜达达地走进来。他慢吞吞地在那靠门的桌子旁边坐下,然后打了个响指。一脸疲惫的酒保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
    “伏特加。”男人道。坐在他对面的俄国人微微抬起头,目光敏锐,带着审视。徐子敬向他微笑了一下。
    酒很快上来,徐子敬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对面的俄国人忽然道:“伏特加太烈,不适合这个时候。”
    徐子敬耸耸肩膀,“也许。”
    俄国人又看了他两秒,问道:“叶呢?”
    徐子敬一愣。他忽地笑了。“如果他在,找你的不会是我。”
    伊利亚眯起眼睛。俄国人的目光很尖锐,从徐子敬的脸上划过去。他道:“你说他和你在一起。”
    徐子敬咧开嘴笑了,他慢吞吞地道:“我和他来意相同。”
    伊利亚挑了挑他那过于浓密的眉毛。徐子敬弯起唇角。伊利亚淡淡道:“你需要什么。”
    徐子敬笑笑,他向伊利亚道:“事情很急,东西今天早上我可以拿到么?”徐子敬拿过放在俄国人杯子里的吸管,随手扯过一条餐巾,在上面划拉了几下,然后推给伊利亚。他又笑眯眯地将那支吸管放回到伊利亚的酒杯里。
    伊利亚瞧了眼那餐巾上湿漉漉的一行枪械名称,然后推开自己面前的酒杯:“可以。”
    徐子敬倒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他笑起来:“果然是俄南方最大的黑市军火商呢。”他眼睛里的笑意看上去竟也算得上真诚。
    伊利亚冷冷一笑。他道:“这并不是原因。”他眯起眼睛:“叶昔救过我性命,我欠他一回。”
    徐子敬把杯子里的酒喝掉,“谢谢。”没有利益关系么?他还真不信这个。他忽地问道:“叶昔说起过我?”
    伊利亚淡淡道:“不用。”他答道:“他说过会有人来找我。”俄国人的目光里审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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