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信那只黑色鲤鱼就是自己。背后伸来一只手,紧紧将他绑进怀里,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回事?又发噩梦?”
    李牧猛然间醒来,面前是温如雪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擦掉李牧额头上冷汗,温柔低语:“怕什么,我还在。”我的儿子重生了
    到底怕什么?心悸感觉还在,李牧翻身投怀送抱,连脑袋都埋在温如雪怀里,两个人缠缠绵绵继续入睡。夜色沉如水,梦来梦去你都尽管去,最了不起只是朝朝暮暮,十年后我要走,地狱相见。(李家人三十岁会早死)
    没过几日就是李牧去港大报道日子,导师倒是个和蔼可亲老头子,当然不是温如雪那种老头子,是真正六十多岁满头白发胖乎乎像只大熊猫,笑起来眼睛都能不见。
    导师姓花,手下三个硕士生三个博士生,研一研二研三各一个,李牧刚进这个小团体就被群戏为小师弟。
    一群师兄师姐高矮胖瘦各色俱全,关键都烧的一手好菜。被逼无奈是因为导师公公中年丧妻,外加生活不能自理,几个人一星期轮流去他家煮饭,看花导师一脸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慈祥笑容就知道,被几个弟子养的不错。
    眼看李牧即将加入花伯伯保姆团,心情实际上是十分激动的。再加上身边所有人都不难相处,可以预见这几年读书生涯不会太难过。
    李牧是唯一一个不在学校申请宿舍的小师弟,师兄师姐清一色大龄男女青年,嫉妒眼光好似小火苗。
    于此同时,温氏医院的会诊正式开始,温如雪叠起一双长腿坐在院长室的沙发里,胖胖的副院长在旁边作陪。桌上的茶水冷了又换换了又冷,那边的讨论却始终没个结果。
    最终院长拿着骗子来找温如雪,温如雪抬眼看他,常年身居高位这一瞬间简直气势十足。
    老院长打了个哆嗦,胖胖的副院长缩了缩脖子,天叔依旧一副懒洋洋模样,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那宝贝是个什么病?”
    老院长将片子放在温如雪面前,微微皱了皱眉那一双大刀眉,好像在思考怎么样开口。
    “片子还是不太清楚,如果要确诊,李小先生一定还要来医院一趟。”斟酌半晌,还是一句没用的话,温如雪好好耐心终于告罄,折腾几天依旧是这么个结果,他有点不耐。
    “嗯,我不会叫他来。”李牧这两天心性脆弱,情绪忽高忽低,除了贪吃之外还有些多疑。温如雪昨晚才将人安慰好,今天就又要带人进医院,是谁也会觉得烦。
    “这到底是什么?”老院长低头,见温如雪指着片子上那一团小小的东西,它生在腹腔里,被李牧的身体好好地保护起来,不知不觉立起四处屏障,如同一个温床。
    “这个……”老院长犹豫了一下,直到温如雪右手放在桌上,四指轮流将桌子敲的闷声作响。熟悉韵律在长年相识温如雪之人的耳朵里,简直催命一样。眼前这人长年披着一张温润如玉的皮,谁想到他如此表里不一。第一法师
    “是什么?”温如雪又问一遍,这次逼到老院长不得不说。
    “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有这东西出现的确不足为奇……”老院长语气慢悠悠半天没进入状态,温如雪依旧放缓了节奏敲着手指看似耐心的听,一句话不催促,他却不敢翻来覆去讲个没完。
    “这东西,这东西很像……新技术植入男子腹腔的胎盘。”
    温如雪瞳孔终于有一瞬间变化,天叔本来事不关己闲适品茶,院长家上好大红袍正是他最爱,此时几乎一手没法将杯子扶稳,碎碎平安。
    “怎么说?”温如雪再次看向桌子上那张彩超照片,阳光透过窗棱打在那小小的一团上面,看起来柔软而脆弱,却足够猛然间牵动心魂。
    老院长观察了一下温如雪表情,然后指着片子上那深色的一团说:“现代科技已经完全可以实现男性产子,就是移植晶体胚胎进入男性腹腔进行胚胎发育。将胚胎发育的接合处与男性腹部的一个器官相连,为胎儿发育供给营养。”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搜寻脑袋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然后接着说:“但是虽然技术已经成熟,男性怀孕依旧比女性危险,因为是用腹腔孕育生命,几乎相当于女性的宫外孕。而且,而且只能剖腹产子,连同人造胎盘一起拿出来。”
    老院长一口气说完,然后又用不太确定的眼光看着温如雪,再看看他手中已经拿起的片子:“但是,这看起来又与人造胎盘不一样,他看起来像是原本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似乎有个体生命。”他说到这儿,连自己也是一副难以置信表情,微微咂了咂嘴,眉头皱起来。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其实是一种良性肿瘤。李小先生的身体,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怎么查?”温如雪突然说。老院长呵呵干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润润干涩的喉咙。旁边天叔已经惊的合不拢嘴,只有温如雪还是一副平平淡淡模样。
    ☆、chapter 30
    第三十章
    李牧第一天报到被老教授留下吃晚饭,晚上八点才晃晃悠悠往家走,红港的夜像是个霎时翻脸的孩子,白日里行色匆匆温文尔雅,一到晚上立刻红男绿女一副烟视媚行模样。
    上次遭劫的小巷子李牧当然不会去走,谁也不会主动献身救济衰人,他一路专挑灯火通明大道,顺便还在港大小吃街加了顿夜宵。老太家猪脚汤熬的美味香醇,旁边蚵仔煎蚵仔又大又水嫩。
    住宅区安安静静如同一座独立的小城,李牧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在外围慢悠悠地走,手里还提一单双份的鸡蛋仔。
    隔壁方平家门前有一片时常打理的小花园,这时候夜来香还幽幽的开着,月下一派迷人景象,这还不够,甜香阵阵要往人脑袋里钻。
    李牧抱住手臂,夜晚微微有风,他只穿了件棉t恤,偷偷跑到人家花园外面探着脑袋往里看,牛仔裤下面隐隐露出一段腰身儿。
    这才叫香,为何非执迷于血肉腥气?温如雪下午才打电话来,说心理医生已经约好,大约每周两次,问他是否要人陪。
    其实要不要人陪都一样,难倒陪人看病就真的能替人受罪?以前李牧总是想,生命太短暂,大病小灾能逃一天是一天,讳疾忌医好像要亲自送自己去地狱。
    可惜这一次再没办法,他清楚感到身体里一头蛰伏的兽,怪物一样啖人心神,理智斗不过它,简直顽强的让人绝望。
    “嘿嘿嘿嘿嘿……”黑暗里一声诡笑突然响起来,李牧背后一凉,脊背上立刻爬上一层粒栗。
    “你是谁?”李牧轻手轻脚走过去,如果温如雪在,肯定又要骂他不晓得天高地厚,大半夜是人是鬼分不清,就敢接近,简直一只天不怕地不怕小呆瓜。
    “嗯……”黑暗里现出半张脸,苍白稚气,在花香和月色下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他看见李牧,嘴角带着痴痴傻傻的笑,迷醉星光混着尼古丁酒精慢慢发酵,自发情愫不晓得为谁。
    李牧看他一副春意盎然蠢样子,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小警/察半夜窝在人家家门口,可怜一张小脸都是醉酒过后的迷糊样,一只手死死抓住他裤脚,一言不发拿一双泛着水气的眼睛看着他,弃犬一样叫人不忍心拒绝。
    “你怎么回事,干嘛喝这么多?”李牧俯身下去将袁元架起来往家走,还好今夜温如雪不来,不然捡一只这样的生物回家怎么交代。
    “温小姐,温小姐我好喜欢你……”这小警/察吐字不清对表白却异样执着频繁,李牧忍住他在耳边喷吐酒气,一回家就将人甩在沙发上。
    “喂,晓不晓得我是谁?”李牧拿热毛巾给他擦脸,袁元边擦边伸舌头去舔,李牧一边拿毛巾躲他一边按住他肩膀不让他乱动,看他一双眼睛迷迷蒙蒙,吃错药一样不清醒。
    大概热毛巾一敷,酒气晕乎乎蒸腾上来,李牧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抱住,口齿不清含含糊糊开口,大男人居然掉眼泪。他抱住李牧腰身前后左右摇晃,好像个跟大人撒娇的小孩。
    李牧挣脱不开,干脆将已经放冷的毛巾乎的一下扔在他脸上,然后看他迷迷糊糊拿下毛巾,近距离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晌。
    “你是……你是……谁?”这一句话几乎将人气笑,小警/察一句话的功夫眉头张开了又蹙上,蹙上又张开好不精彩。
    李牧叹口气,暗叹青春暗恋单恋热恋,最美好是你喜欢我我也中意你,两个人甜甜蜜蜜一起发癫,可像这样的,恋情还没开始就被抹杀,难怪这小警/察要借酒消愁。
    李牧轻轻摸摸他头发,学李妈常常摸自己的样子安慰他,其实目的很简单,这么被抱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简直扑面而来,陌生而富有侵略性却丝毫不契合。大概被老男人抱久了产生抗体,发生一切排异反应?
    “薇雅不喜欢你就不活啦?老头子和我说,大小姐从小就娇贵,就算给你你能侍候好了?”他拍拍袁元的肩膀,捧住他一张脸让他抬起头来。
    “你多好,一看而知热爱工作到死,长的俊人又老实,何愁没有好人家姑娘中意你?温薇雅上个月还读徐志摩,这个月就能跑来我这里吞云吐雾,他要结婚啦,你刚好回头是岸。爱情多廉价,你对她多好都没用,她喜欢别人你就是饭粘子蚊子血,永远成不了朱砂痣白月光。”
    小警/察迷迷糊糊听他说了好大一通话,终于听到半中腰就支持不住睡着。李牧看他耷拉下眼皮还死死抱住自己腰身,简直拿此人没辙。
    半夜里给人擦手擦脸弄上床,客房里从来没人住,还好张嫂日日打扫。李牧将人扔上床,盖被子关灯神态随意好似收养一只流浪猫。
    粤语言情片里早说过,真心?真心值多少钱一斤啊?或许也有人讲真爱无敌,可究竟无敌在哪里?爱情遭遇面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谁还能轻松谈爱。
    第二天早上表铃叮铃作响,刺耳声音简直弄到人神经衰弱。李牧洗漱完走出卧室,便看见小警/察手脚局促站在餐桌旁边,手边餐桌上四碟清淡小菜,白粥散着淡淡清香。小筐里四只油乎乎大花卷,一看就知道是家常手艺。
    李牧看着小警/察低着头面红耳赤,忍不住悄悄一笑:“醒酒啦?”
    “嗯。”袁元赶紧回答,末了还给人拉开凳子坐下,两碗粥恐怕早就盛好了放冷,温度刚好可入口,两个人相对而坐。
    小警/察手艺不错,李牧回碗盛到第三碗,小锅里的白粥见了底,于是又拿起第二只花卷。
    “早餐,还好吧?”袁元终于肯小心翼翼开口,一双眼睛满怀期待:“我家是北方人,原以为你要吃不惯。”
    “没有啊,很好吃。”李牧最近食欲暴涨,第二只花卷没一会又要吃光。
    “你昨天晚上怎么跑这里来,找阿sir诉苦?”李牧擦擦嘴,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不,不是……昨天案子有进展,头call我的时候我在酒吧……”
    李牧一愣,哦,大概是喝醉了还想着工作,上司电话一响身体就自动反应,居然大半夜醉醺醺蹲在人家门口,恐怕到了地方却不记得自己做什么了吧。
    袁元一句话没说完李牧就冲他伸出大拇指:“你可真敬业。”
    “没,我昨天有任务……”小警/察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好像故意隐藏话题,李牧看他一眼没问,人家工作性质保密特殊,何必为难。
    “薇雅要订婚你知道了?”李牧问,看着袁元瞬间变脸,本来微红的脸颊倏尔变得微微苍白。
    “嗯,她和我大哥订婚,当初是他介绍我们认识。”
    李牧愣了一下,没想到中间还能有这层关系在,原来兄弟突然成了情敌,又是一出豪门恩怨狗血大戏。这样人家本来兄弟倪墙就太过容易,为了权势女人甚至家产,血缘和情感往往戛然而止。
    小警/察出身高人一等,却偏偏中意去做人民公仆,好事做尽心地良善,大概也算豪门中一朵奇葩。
    “哦,天涯何处无芳草。”李牧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出最恶俗一句劝人的话。
    小警/察大概并不期待他的宽慰,到底年轻单纯,一夜酒醉清早就能走出阴影。李牧看着他,最单纯一类人,像是靡靡之地开出一朵纯洁的花,直心肠火红心脏,脊梁骨都挺的比别人直。
    “没关系,我晓得,她喜欢就好。”果然,小警/察一句话说的恶俗却并不做作,此时阳光在他脸上映出一层温暖的光。
    嗯,何必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纠缠许久,纯粹浪费时间。该来则来该去则去,不是催眠自己也不是欺骗自己,而是真的不在意你与我有缘无分。
    有缘有分的人并非不好找,放宽标准放□段,年轻人追求刺激,经历岁月才知道,原来还是求安安稳稳一个家。
    早饭过后一人上班一人上学,各自分道扬镳各自奋斗,好像昨夜共赴梦一场。袁元刚走出小区便接到方平电话,桥山发现第二剧女尸,要求他迅速赶往现场。
    原来死亡也能使美好定格,妙龄女子酣然甜睡,看起来健康而美貌。一众阿sir面面相觑,好像面前并非死者,而是待人唤醒的睡美人。
    不用鉴定便知道死者为温薇安,温氏家族的大小姐,温家大伯的掌上明珠,这些大家族报纸新闻出镜率不低。朝花一样新鲜灿烂的人生被漠然截断,她的未来再没人可能参与,过去却待人深究。
    上午八点,温如雪本来考虑中午去港大接李牧一起吃饭,下午顺便送人去看医生,小东西一日不见居然甚为想念。
    温如雪替人安排菜单,脑中还想他大胃模样微微一笑,助理却突然接到警局电话。
    到底谁在向温家示威?还是真的被恶鬼纠缠?
    ☆、chapter 31
    第三十一章
    谁说的女儿都是上辈子情人讨债鬼,女孩子娇娇软软养大,抱在手心里是心肝,贴心娇惯是一件父母亲的小棉袄。
    温家大伯常年纵/欲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在见到温薇安尸体的时候终于掠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的女儿,哪怕不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孩子,此时情境也像指甲在温软的心里抓出一层密密麻麻伤痕,又疼又涩,好像不知该怎样表现。
    温家所有能赶来的都闻讯赶来,除了温扬和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的温嘉颖。警方初步论断是自杀,全家人无一相信。温薇安刚刚结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时候,突然舍下丈夫跑来桥山自杀,任何人也说不过去。
    温太太忽的一下扑上去抱住女儿尸体大哭,眼泪好像关不掉的水闸,谁来劝就指着谁的鼻子破口大骂。
    温太太只有自己亲生一双儿女,温梁和温薇安一向孝顺,她人老珠黄风韵不再,温梁日日事忙,唯有宝贝女儿能听她诉苦。可是宝贝女儿现在说走就走,一点预兆没有,简直伤透人心。
    中年妇女抱着小女儿哭到打嗝,最后居然硬生生哭晕过去,被温梁堪堪接住。阿sir请人协助办案,其实只是例行公事。方平和温如雪相对而坐,温家栋在旁边微垂着眼。
    小警/察袁元在一旁递过一只证物袋,里面赫然是一封遗书。意料之外,方平看看面前两人,将证物袋拆开给人看。
    谁也没想到端庄秀丽的温家大小姐会有这样一面,吸毒偷情反抗人生,看似美满幸福的婚姻过后居然是一桩黑暗到极致的交易。她表面温婉坚强内心却怯懦窝囊,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怯懦窝囊的女孩子,居然胆敢轰轰烈烈为情自杀。
    多壮烈多凄恻,可惜勾不起人一点同情。温家的大女婿俊朗多金,从表面上看和温薇安简直一对金童玉女。可实际上同床异梦,新郎爱上家族亲妹,新娘却与妹妹即将成婚的男友日日偷情。
    最终敌不过良心谴责,吸毒到后期日日发梦堕入幻觉,心上人又要娶别的女子为妻,哪怕是自家妹妹也不行。温薇安终于做最后反抗,索性结束自己生命一了百了,不放过自己也不便宜了别人,就要用这一封遗书扰人心智,不信一切人能获得幸福。
    温如雪捏住纸张的手微微用力,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宝贝,哭哭闹闹非要嫁老对头袁家的花花公子。别人装一装温柔优雅成熟体贴她就上钩,情路不顺时瘦的两颊都凹陷下去。
    狗屁的青春年少不羁爱情,千万年如一,没有伏笔没有结局,肮脏愚蠢到叫人难以相信。
    老头子心里翻江倒海,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温薇雅收到求婚当天高兴到一如玫瑰盛开,红颜亮丽青春无悔,她蹦蹦跳跳给自己父亲一个吻,轻轻松松一句爸爸我爱你,温如雪居然就想要纵容她任性妄为。
    温如雪以为,大不了豁出去一辈子给小女儿做靠山,反正她什么都不求,只求袁显日日和她在一起。不就是结婚而已?那就让她去结,有他在一天袁显想必不敢欺负她。若有一天她觉得腻,那也最好不过,温家永远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回家。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当然要瞒下来。
    富贵人家最重面子,这件案子几乎证据确凿自杀无疑,桥山富豪别墅区八百年没出过事,最近一出就是两件,偏偏都和温家有关。没想到的是温家愣是在记者中编造了个意外事故,悼唁会上温太太脸色苍白几乎支撑不住,简直一阵风吹过来就要彻底崩溃。
    温家栋昨天晚上又喝了酒,早起在灵堂苦苦支撑,唯有温梁领着弟弟妹妹大方还礼。黑白照上女孩子依旧笑的端庄雅致,温扬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掠过或同情或鄙夷的光,一闪而逝。
    温薇雅也为她这位从小不和的长姐掉两滴眼泪,右手臂拐着即将订婚丈夫的手臂,好像要时时刻刻提防他跑掉。
    人手一株白菊花,脸色肃穆,不管照片上的女孩子平日里曾经是否见过,都提前摆出一副伤心模样。袁元也在悼唁人群之列,脱下警服一身肃穆西装,看起来居然颇有几分大家世子味道。
    可惜心目中女神从头至尾未曾看他一眼,她已经被自以为的爱情迷了眼,其他一切都要靠边。
    温如雪好几日没来看过李牧,温家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见报,平民百姓乐于将其当做口水笑谈,事实上却并不知真相如何。
    师姐拿着当天报纸品评豪门恩怨,他杀仇杀情杀猜测的好不精彩,李牧听完也只能报以一笑。温如雪这人太知分寸,不该自己知道的他一个字不会透露,脸上温柔宠溺微笑,胸腔里那颗心却始终如一,平平淡淡如同秒针般规律敬业,丝毫不给人蛛丝马迹。
    所以说,温家所有事连李牧也不知始末,他连温如雪都来不及见到,就算见到想必他也不会说。
    李牧几日前自己去看了一回心理医生,今天又去,两个人坐下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到时见各自散伙走人。
    他的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大概和温如雪差不多年纪,只不过已经两鬓斑白,想必天天听人心事苦水不宜驻颜。
    连续去了两次并无太大裨益,居然平白无故动动嘴就花掉好几千块。这位慈祥的心理医师从头到尾一副微笑模样,看样子真诚到无懈可击,实际却是长在骨子里的职业微笑,将虚假都印在了骨子里。
    人潮庸碌而陌生,李牧坐在街边小吃店里吃一碗猪脚面线,眼前全是白衬衫黑西裤忙忙碌碌人群,胸前额上好像印着精英两个字。他突然想起温如雪,不晓得是想他口口声声亲昵的“宝宝”,还是齿颊舌尖乃至怀抱的温暖。
    想了一天还没下决心给温家老头子打一通电话,李牧傍晚拎着老教授那儿新淘来的精装旧版书慢吞吞回家,漫天晚霞滚其红彤彤艳色浪涛,起起伏伏飘飘然,几乎要缠住屋顶跌下来。
    推开门,沙发上却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温扬嘴角微挑扬起下巴盯着李牧,好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美人蛇。半月不见他似乎蜕变到无法看清地步,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看着李牧,依旧张扬不羁,嘴角荡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呦,回来了,等你很久了。”他嘴角上翘,好像就这么出现在别人家里很随意平常,懒懒地靠在沙发里,似乎李牧才是客。
    李牧放下手里的书,回身将门锁住,虽然明知道这扇门太没用,锁得住小偷大盗却锁不住温扬。
    “你回来参加订婚礼?”李牧问,进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刚坐下就被温扬一把抢过去,也不嫌他喝过,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好似调/情。
    李牧皱了皱眉,没做声,谁知这位大少爷今天又要发哪些神经。
    “不是,我回来参加葬礼,都怪你不旺夫啊李宝宝,温家最近是多事之秋啊。”他轻佻地挑起李牧下巴来来回回看,李牧一转头将下巴从他手心里抽出来,跟青少年怄气没意义,越怄越难过不如不怄。
    “哦,不好意思,没旺到你们温家成为世界首富,据说丰/乳肥/臀最旺夫,屠宰场里有好多,你要不要去试试?”李牧看着温扬微笑,气定神闲堪比温如雪。
    温扬被他这样说居然没生气,反而嗤笑出声:“跟我老爸待久了果然不同凡响,老头子是老怪物,看你要被他培养成一只小怪物。”
    “所以好人家千万别和怪物为伍,快点出去找浴池净身,免得身上沾了晦气被我所害。你那怪物老爸今晚说不定要来,还是你想在我这儿共聚父子天伦?”
    李牧说谎搬出温如雪来对付他儿子,实际上不讨厌温扬,但是在不想与他纠缠不休。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战战兢兢如同火中取栗,温如雪平日里多温柔缱绻,触到底线一样要伏尸百万。伏尸是他,百万也是他。
    李牧从来追求的都是循规蹈矩安静生活,唯有遇上温如雪这件事,好像一场赌博,看似豪气干云,实际上也害怕输到血本无归。
    没想到温扬听了李牧的话反而抖着肩笑开来,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盯着李牧:“他才不会来,薇雅的妈妈今天到港,于情于理他都得招待一番,说不定这会正在大宅里一家三口共聚天伦,留你在这冷清大屋里对着天花板发呆。”
    温扬一番话说完,李牧却丝毫不动容,他一言不发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像已然放弃和温扬讲道理撵他出门一样自顾自做事,完全将温扬当做空气。
    李牧从厨房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砂锅,又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忙忙碌碌炖上他肖想了好几天的花旗参乌鸡汤,捡最精华的参去煮,大概能预见到揭开盖那一刻,黄橙橙香滑鸡汤滋味。
    “喂,我说那么多你不难受?”温扬盯着他的背影问。
    李牧动作微微停顿一下,然后倒了两杯茶出来,一杯放在温扬面前。
    “我为什么难受?”李牧笑脸相迎,一字一句好像在闲话别人家家长里短:“温扬弟弟,人生苦短,要记得及时行乐,何必思考根本没能力改变的事实?你要不走,我今晚请你喝鸡汤,保证色香味俱佳,赏脸么?”
    温扬坐直身体,捧着茶杯斜眼看他,最后给他的行为找了个能够接受的理由,李牧是化悲愤为食欲,实际上远远没有那么淡定。
    “嗳,我讲个故事给你,要不要听?”温扬看着李牧,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分享李牧私藏的零食。
    “什么?我最爱听豪门八卦。”李牧毫不避讳,一抬手将一颗巧克力球丢进嘴里。
    “给你讲讲温薇雅旷世奇才一般的未婚夫……”温扬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一点一点从温薇雅和袁显的相识说起。
    原来两个人在温薇雅出国之前就认识,只不过一时薇雅太小,袁显又流连花丛所以没什么交集。这次回来终于又见当年小娇花长成动人美女,于是俊男中意靓女便放手追求。
    温扬抑扬顿挫地爆料家族秘闻,李牧正听的入神,却突然接到温如雪电话,赶紧打手势让温扬闭嘴。
    “宝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温和和,但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绵软。
    李牧反应灵敏,当下猜到电话那头情景。厨房火上煲着的鸡汤已经兹兹冒出热气,鲜香味道不时飘散过来,温扬跳下沙发跑过去,以行动示意不屑听两人谈话。
    “你喝醉啦?”李牧轻声问,电话那头回以一声轻笑。
    “嗯,多喝了两杯,还没到醉酒的程度,你在做什么,今晚来乔山别墅陪我好不好?”
    温如雪有好几处家宅,只李牧知道便有四处,乔山富豪区两处,大概是别的什么人送的,一栋后来做结婚礼物送给了温薇安,另外一栋基本处于闲置状态。
    此外还有温薇雅设计的那栋别墅一处,那里算家里主宅,是没有自己之前日日要回去睡觉的地方。自己这里不算,花园路还有一处海景房,就是上次温扬和温薇雅半夜跑去狂欢烤肉的那一处。
    “好。”李牧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两人几日没见,再冷落下去恐怕就要说拜拜。
    “嗳,你要听我的就别去乔山,咱们好好吃顿饭。”李牧挂了电话,听到温扬在厨房里喊。
    他跑过去将小砂锅里的花旗参鸡汤从温扬手下抢过来,给他分了一小碗,剩下的全部倒进保温桶里带走。
    “你今晚去哪里?”李牧问,然后没等温扬回答就继续说:“不想走的话就睡客房,我今晚不回来,你不要将我零食吃完。”
    温扬撇撇嘴,看起来还想拦他,李牧却急匆匆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你爹地让我作陪难倒我不赏脸?大少爷,你难道以为我跟你一样有任性拒绝的资格?”李牧走之前回过头来冲温扬半真半假地笑,温扬猛地站起身将手里一碗汤一饮而尽。
    “我送你去,你车子借我开。”
    ☆、chapter 32
    第三十二章
    温扬将夜车开的软绵绵慢吞吞,开往乔山的大道上人际了了,车灯打在前方的路面放,一片白晃晃镜子般地面。阑珊灯火在车窗外慢腾腾向后跑去,李牧抱着手中保温桶不发一言。
    “喂,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送你来?”温扬突然问。
    “为什么要问,你半夜发神经的时候还少吗?”
    车子缓缓地走,已看不见起点终点,温扬突然在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小巧精致的打火机随意扔给李牧,晦涩不明的笑意在他唇角荡漾开,他回头看了李牧一眼。
    “来,给我点支烟,我告诉你怎样对付一切夺命恶鬼。”
    李牧撇撇嘴,果然伸手过去给他把烟点上,温扬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烟雾口腔里咽下去,又从鼻腔里出来,肺腑里绕了一绕吐出几只轻佻的烟圈儿。李牧心里想,青少年吸烟,被学校逮到一定被拉去晨会批斗。
    “喏,有人生来富贵命,你怎么努力也换不来,人家金山银山,一根头发尖都比你金贵,小小一根手指头都如泰山压顶。”
    说完一句话他又将那只细细烟卷放进嘴里,手掌中方向盘好似武器,前方多远路都是敌对关系。
    “有些烂人衰人可不是自甘堕落,生下来就烂命一条有什么好珍惜,偏偏摇头摆尾力争上游,命贱哪怕掂刀砍人都比别人拼命。喂,李宝宝,你信不信人人心中一杆称,踩低攀高好不热闹。你今晚若去了就是龙潭虎穴,老头子大半夜把人叫去陪他?你和他亲亲密密这么久,还不了解他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人?”
    李牧安安静静听他说,表情一片空白,路旁的灯光透过车窗飞快地照在他脸上,睫毛鸦翅一样微垂看不清表情。温扬也没说话,半晌才抬起手碰了碰他胳膊。
    “喂,你难道被我吓到?”温扬看李牧沉默半天不说话,刚想将抬手去拨他下巴,他却突然抬起头来。
    “你都说啦,人也分三六九等,我大概在中游偏下水平,烂命一条但我还挺珍惜啦。你不要教我捉鬼大法,有生财大法我才学,也许一夜之间就成上等人,教我折寿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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