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已。
    要知道,自从给爹娘办了后事离开永平县城搬到张家村,直到一个多月前来宁城找甄之恭,整整半年的时间里,他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一共也就攒下了二两多银子,现在租了辆马车就一下子全没了,只剩下十几个铜板了。
    在甄家住了这么久,甄之恭除了教窦家富武功,还教过他骑马,而单独租一匹马或者骡子也要便宜一些,只是他对自己的身体没信心,只怕还没骑到地方,自己的屁股先就开花了。所以,这该用的钱还是要用的,抠门不得。
    换做旁的事,窦家富一定不会如此大方,只是眼下非常寻常。自听陈妈说了那番话,他就莫名地开始心神不宁,此刻最迫切的念头便是马上见到那人,见到他安然无恙,就算将所有的积蓄花得一文不剩,那也是值得的。
    几次催促车夫快些赶车,窦家富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达城东的甄家茶庄。
    眼前看到的景象叫他难以置信,原本郁郁葱葱的茶山上空一片黑烟滚滚,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火气息,举目望去尽是大片大片烧得焦黑的土地。不过十天前他才来过这里,那时的茶庄山明水秀风光如画,是何等样的美丽安详啊,可是如今……
    茶庄前面一片开阔的场地上,此时横七竖八躺了上百人,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好似从煤堆里扒出来的一般,更能听到大大小小的呻吟呼痛声,听来十分惨烈,显然有不少人在救火期间被烧伤了。
    窦家富心中沉甸甸的,茶庄情况比陈妈描述的、以及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场地之中虽然点着不少火把,但里面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谁是谁。窦家富只得找人问,然而来回转了几圈,问了好些人,却无一人答得上来甄之恭目前的去向和状况。
    他愈发焦虑起来,怎么办,要去哪里找人才行?
    这时,从茶山西侧的方向又下来一群人,互相掺扶着蹒跚而行,窦家富连忙迎了上去。只可惜,那几人虽然全都黑灰蒙面面目不清,他却能一眼看出里面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然而,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却冲他招手叫道:“窦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声音窦家富才认出此人正是上回他来茶庄时带着他逛了半天园子的一位管事,名叫梁兴,当下满怀希望道:“我不放心,过来瞧瞧。梁管事,你们大少爷呢?”
    梁兴闻言一愣,继而反问:“怎么,大少爷还没下来?”
    窦家富有些急了,“不知道,我刚才问了好几个人了,都说没见到他。”
    梁兴倒还镇定一点,“不会吧,天黑之前茶庄的火已经全都扑灭了,大少爷应该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才对。窦公子,你别急,说不定大少爷现在哪个角落里休息,只是天黑大家没认出来,我马上让人四处找找。”
    说罢便让旁边两个嗓门大的茶庄伙计在场边喊话,又派人分散开来到场地周边各间屋里去找,却都没找到人。
    这下一众人才真的慌了神,一个个失了主心骨般互相看着不知所措。
    窦家富心里揪紧,一声不吭地从场边抽了一根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
    梁兴连忙叫道:“窦公子,天黑山上危险,你又不熟悉地形,别去!”
    窦家富哪里听得进去,心里耳中只剩下一句话,他没事的,他一定会找到他!
    梁兴劝不回他也没办法,当下又召集全部无伤与轻伤之人再次上山搜索大少爷下落。
    ……
    甄家茶庄极大,共有五座山头总计万亩茶园。据梁兴刚才所说,这场大火几乎将西边三座山头的茶园焚烧怠尽,而东边两座山由于隔了一条数米宽的河而幸未波及。
    天黑路艰,窦家富辨不明方向,只能无头苍蝇一般随意择了一条路上了西山,一边跌跌撞撞地奔走,一边不停地呼喊那个人的名字,还要时刻留意周边地上是否有受伤昏迷之人。
    也不知找了多久,他头发散了,衣服挂烂了,火把灭了,嗓子也喊哑了,还摔了无数跤,跌破了手掌和膝盖,却仍然一无所获。
    浑身已经酸痛到麻木,反而没什么知觉了,只是觉得很累,累到再也迈不动一步,再也喊不出一个字,只想就地躺倒,再也不起来。
    又摔了一跤后,窦家富顺着山坡骨碌碌地滚了下去,直到被一截树干挡住。
    他头晕眼花恶心欲呕,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摊在地上无神地仰望被烟灰遮蔽了大半的夜空。
    突然间悲从中来,窦家富愤然骂道:“你不是总说自己福大命大,连阎王爷见了也要绕道走么?你现在倒是给我滚出来啊!混蛋!”
    他觉得自己骂的声音很响亮,震得自己耳膜都嗡嗡响,但其实却是喑哑无力,比蚊子哼大不了多少。
    然而,就在这时,斜下方一丈开外处却传来一个更加微弱模糊的声音:“有人么,救命……”
    窦家富愣了一下后瞬间狂喜,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循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离得近了之后,那呼救的声音听得便清楚了一些,窦家富心里一下子又凉下来,不是他。
    可是,即便不是那个人,也是一个仍然存活着的生命,他岂能见死不救。
    窦家富闭目喘息片刻,强迫自己振作精神,旋即睁开眼,凝神去看面前的情形。
    在他面前横着一道山沟,深不知几许,中间树枝藤蔓交缠勾连,上面还覆盖着厚厚一层落叶,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象是一片平地,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踏空陷进去。
    若非他刚才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被那截树桩拦住,多半就会一头栽进沟里去了。
    此时山沟中间就陷着一名男子,大半个身子埋在藤蔓树叶之下,只剩脑袋还留在外面,还有一双手紧紧扒住身前一条儿臂粗的藤子,防止自己继续陷落下去。
    男子头发散乱,夜色中看不清长相,见到窦家富时再次哑声道:“救我。”
    窦家富忙道:“你别急,我这就把你拉上来。”
    担心自己力气不足,救人不成反被人拉下去,窦家富先找了一根够韧够长的藤子,一头绑在坡上的树桩上,一头打结拴在自己腰间,这才趴到山沟边去拉人。
    或许人在某种紧急关头下都会爆发身体潜能,窦家富本来身体已经十分疲累,可是努力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将人从沟里拉了出来。
    男子脱险后对窦家富感激不尽,虽然形容狼狈,然而举止大方,语言文雅,明显教养出身良好。
    窦家富连道不用客气,又问那人是茶庄的茶农,还是甄府的家丁。
    男子顿了一下后答道:“都不是,在下只是白天在山中游玩,后来发现山上失火,为了避火仓促间躲到这里,谁料一不留神陷进了山沟。”
    窦家富点点头,又随口道:“我叫窦家富,你呢?”
    话音一落,就见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在下宋知。”
    此时东方泛白天色微明,男子已经将自己收拾整理了一番,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束了起来,并用衣襟擦去了脸上大半泥灰,现出一张白皙俊雅的年轻面容来,唇边噙着一抹微笑,令人观之可亲,如沐春风。
    料不到自己竟然救上来一个这般出众的人物,窦家富一时间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这人是谁~
    ☆、新友
    见窦家富盯着自己看,宋知便含笑问道:“窦公子,怎么了?”
    窦家富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你身体怎么样,有受伤么?”
    宋知答:“我陷进山沟的时候左脚崴了一下,有些痛,走路不敢使力。”
    说着拉起左腿裤子,现出肿得老高的脚踝。
    窦家富忙道:“那我扶你走吧。我们先到山坡上去,一会儿应该可以遇到茶庄的人,我让他们送你下山,再请大夫给你治伤。”
    宋知一双温雅好看的眼睛闪了闪,蹙眉道:“这坡有些陡,恐怕就算你扶我我也上不去。而且,我也不是这茶庄的人,还是不要麻烦别人的好。再顺着这坡走下去一点,便是一条河,河道比较平缓,你扶我沿河往北走一段,送我出山可以吗?”
    窦家富这下为难了。
    他本意是想将宋知交给茶庄其他人照顾,自己接着寻找甄之恭,可眼下宋知提出了请求,又一脸殷切期待地看着他,他本就心软不善于拒绝人,被宋知这么一看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答应了,“那好吧,我送你出山。”
    于是他便扶着宋知继续往坡下走去。
    如宋知所言,绕过那条山沟,再往下走了片刻,一条丈许来宽的河便呈现在眼前,河水清可见底,流势缓慢。
    此时天色又亮了一点,周遭的景物已能基本看清,就见以这条河为分界线,两人下来的山头被烧得一片焦黑,河那边却依旧青翠如昔。
    在山上奔走呼喊一夜,窦家富的嗓子早就渴得冒烟,此时见到清亮亮的河水便立马扑了上去咕嘟咕嘟一阵牛饮,恨不得脱光了跳进河里泡个澡才舒坦。
    宋知也渴,却依旧不慌不忙,先洗净了手脸,再掬了水到嘴边慢慢啜饮,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好看。接着再将自己细细梳理了一番,整个人越发显得俊秀文雅。
    窦家富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顿时便有些自惭形秽,赶紧把动作放小了些。
    水面静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模样有多寒碜,蓬头乱发满脸黑灰,比街边叫花子还不如,又忙捧了水擦洗收拾了一下。
    随后,两人一边沿河北行,一边随□谈。
    宋知问:“窦公子,你是这茶庄的人么?”
    “不是,我是这里主人的,恩,朋友。”窦家富说话之间顿了一顿,脸上红了一红。
    幸好宋知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接着问道:“哦?这家茶庄是甄家所开,那窦公子是甄家大少爷的朋友?”
    窦家富脸热热地答道:“是啊。哎,你别叫我公子了,听着怪别扭的,不如就叫我小豆腐好了。”
    他对宋知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印象很好,这辈子还未曾与这种人打过交道,不由自主便想与之亲近一些。
    宋知从善如流,爽快应道:“好,小豆腐。看你面相我应该长你几岁,若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宋大哥吧。”
    窦家富便高兴地叫了一声“宋大哥”。
    几句话下来,两人关系近了许多,犹如相识已久般。
    宋知又关切道:“小豆腐,你昨晚怎么一个人在失过火的山头上出现?是在找什么人么?”
    窦家富闻言心情霎时又低落下来,声音也变得愁苦沉闷,“是啊,我在找甄之恭,他昨天上山救火,傍晚的时候与茶庄其他人走散了。我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宋知温言劝道:“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甄大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窦家富心中一暖,重重点头,“恩!我也相信他不会有事的,那个家伙命硬的很,上次受伤从山梁上摔下来都没事,这回一定也一样!”
    宋知听了露出好奇之色,“咦,甄大少爷怎么会受伤从山梁上摔下来?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倒没听说过。”
    窦家富有些后悔自己嘴快,毕竟那事牵连到一些尚未公开的隐情与不便向外透露的人,不过宋知不是坏人,与那件案子也无关,告诉他一些也无妨,便略去了其中一些关键所在简单答道:“那事过去了有半年多了,当时他去永平县城外的山里玩,结果遇上一帮强盗,被他们打伤了,还被迫从山梁上跳了下去。我那天晚上正好从山下路过,便把他救了回去。”
    宋知了悟,“原来如此,难怪一向高傲挑剔的甄家大少爷愿意与你结交,原来你曾经救过他一命。小豆腐,你心肠还真好,若不是遇上你,恐怕我困在那道山沟里也会凶多吉少。”
    窦家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宋大哥过奖了,我看到了就帮一把呗,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宋知正色道:“你说的倒是简单,要做到却不容易。后来呢,那帮强盗抓住了么?”
    窦家富如实答道:“没有,不过倒是发现了幕后主使者。”
    “是么,还有幕后主使者?”宋知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神情很是惊讶,“难道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山贼劫财行凶的案子,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窦家富差点将真相和盘托出,转念一想还是不妥,便含糊道:“是啊,好像是他的一个亲戚,具体的我也不,不是太清楚。”
    他一向不会说谎,说出这番话便觉得别扭,心里对宋知也有些欠意。
    宋知倒也不再问,只一笑置之。
    窦家富却好奇道:“宋大哥,你对甄家的事好象比较熟悉,你也是甄之恭的朋友么?”
    宋知轻笑摇头,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不屑,“甄大少爷我可高攀不起,只不过我也是宁城人,对本城首富家中之事多少有点耳闻罢了。”
    “哦。”窦家富并未往心里去,又问:“那宋大哥是做什么的?”
    宋知随口道:“我么,没做什么,就只读读书,写写字罢了。”
    窦家富听了却很羡慕,“真好,我最佩服有学问的人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正经读过书,连字也认得不多。”
    宋知听得十分受用,唇角微微上扬,“小豆腐,你要想学,宋大哥可以教你。”
    窦家富不敢置信,“真的么?”
    宋知含笑点头。
    窦家富霎时喜出望外,笑得两眼弯弯,月牙一般,“太好了!宋大哥,你真好!”
    宋知笑而不语,却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
    说话之间,两人沿着河道走出了两三里地,窦家富不经意间瞥见前面一从茂密的水草下面泡着一团墨绿色的事物,象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他心中一动,放开宋知快走几步,上前定睛一看,登时又惊又喜又怕,激动之下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那丛水草掩着一个人,赫然正是甄之恭,虽然看不到身上有什么明显外伤,却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水草窝里。
    宋知跛着脚也走了过来,看清那人的模样后脸色霎时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nano扔的两个地雷!太感动了!爱你!
    ☆、相许
    窦家富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告诉自己,他没死,他一定没死!
    接着,他跳进齐腰深的河里,拂开水草,伸开双臂用力抱住那个毫无知觉、浑身湿冷的人,与他紧紧相拥。
    随后,他感觉到从对方心口的位置,传来缓慢的心跳震动,脖子里也轻轻喷洒上他温热的气息。
    窦家富猛地喘了一口气,眼泪刹那间掉了下来,谢天谢地,他真的没死!
    他埋首在甄之恭颈间,任凭眼泪肆意而畅快地流淌。
    “小豆腐,甄大少爷情况如何?”
    听到宋知询问,窦家富抬起头来,逆光看不清他神色,噙着眼泪哽咽道:“他,他还活着,就是昏,昏了过去。”
    宋知淡淡道:“你很在乎他么,居然为他哭了。”
    窦家富赶紧用手背抹去眼泪,吸着鼻子颇有些难为情道:“我,我是太高兴了……”
    如果刚才抱进怀中的是一具没有生息的冰冷尸体,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在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霸道专横时常捉弄他的家伙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宋知对他又哭又笑的失态表现不置可否,在岸上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看着。
    窦家富定了定神,将昏迷中的甄之恭负在背上,一手揽住他腿弯,一手抓住岸边的草,猛一使力登上了岸。
    甄之恭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体重也重得多,窦家富两天来只吃过两顿粥,又奔波了一整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背着这么大个人两腿直打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到地上,他却咬牙硬扛着,一张小脸憋得有些发白。
    宋知蹙眉道:“小豆腐,你把他放下来吧,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窦家富固执地摇头,“不行,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才会昏迷,我得赶紧把他送下山让大夫瞧瞧。”
    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宋大哥,你的脚……这样好不好,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把他背到茶庄以后马上叫人过来接你?”
    宋知没什么表情道:“不必了,这里离出山口不远了,我自己走出去就好了。”
    窦家富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但是这里到城里路程挺远的,你怎么回城呢?”
    宋知无所谓道:“到官道上随便拦一辆车就行了。”
    见他如此坚持,窦家富也不好再说什么,自己背着甄之恭也不可能再去扶他,只得道:“那宋大哥你路上小心些。”
    “我会的。”宋知应道,忽又正色,“小豆腐,你昨晚遇到并且救了我一事可否替我保密?”
    窦家富不解,“为什么?”
    宋知婉转道:“我对甄家茶庄而言毕竟是个外人,若被人知道我在这里出现过恐怕不好解释。”
    窦家富听得似懂非懂,但一来他对宋知的为人十分信任,二来担心甄之恭的伤势急于下山,便也没有细问就答应下来:“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宋知这才微微一笑:“小豆腐,你不是想跟我读书认字么,过些天我会找你的。不过,这也是咱们俩之间的秘密哦。”
    窦家富既觉新鲜又很感激,当下连连点头。
    两人随后道了别,宋知一瘸一拐地沿着河继续前行,窦家富则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甄之恭拼命往山下跑。
    好在只跑了半个山头,就遇上几个前来搜寻大少爷的茶农,茶农们见到窦家富背着甄之恭也是又惊又喜。
    窦家富凭着一股韧劲憋着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此时见到人了心里不由一松,接着虚脱倒地不省人事,把几个茶农又吓了一跳。
    随后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甄大少和窦家富迅速回到山下的茶庄,又找了两名大夫分别给两人看诊。
    很快,两名大夫各自得出诊断结果:甄大少并无大碍,只是被烈火炙烤时间过长,加之吸入大量烟灰而产生暂时性休克,以他的身体底子只需喝几剂清肺润燥的汤药就没事了;窦公子则是过度劳累兼饥饿导致的晕厥,只要好好将养数日就可康复。
    消息传出,茶庄上下一片欢腾。在刚刚遭受过前所未有的重创后,这一消息对疲惫伤痛的人们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抚慰了。
    ……
    半天后,窦家富醒了,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某人。安心高兴之余,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饿啊,饿得要死了……”
    本来期待着他苏醒后两人来一场感人肺腑荡气回肠的拥抱与亲吻的某人大失所望,却也只能应道:“好好好,马上喂饱你。”
    说着抱起他靠坐在床头,然后从床边小几上端了一只大碗。
    窦家富抬头一看,立时炸了毛,“怎么又喝粥?!”
    甄之恭莫明其妙,“喝粥怎么了?”
    窦家富泪流满面地控诉:“我前天就喝了一碗粥,昨天又只喝了一碗粥,今天你怎么还给我喝粥?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气,就不能给我吃一顿干饭么?”
    甄之恭哭笑不得,他小气?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这一碗粥能买十斗米呢!
    没办法,只能耐心解释:“前天给你喝粥是因为你那时候半昏半醒,眼睛都睁不开了,喂粥比较方便。”
    窦家富脸上一红,心里愤愤然骂道,还不是都怪你,翻来覆去折腾了我大半天,差点没把我累死!
    “昨天给你喝粥是因为你那里红肿着,要是吃干的怕大解的时候会不舒服,不如喝点滋补的粥,既能补身又易排解,可以让你那朵可爱的小花尽快恢复……”
    “闭嘴!不许说了!”窦家富面红耳赤,抓狂地大叫。
    反正怎么说都是这家伙有理了,自己反倒是不知好歹无理取闹!
    甄之恭勾唇一笑,“粥不好吃么?没关系,我有办法让它变得可口一点。”
    说罢舀了一勺粥,没有递给窦家富,却是喂进自己嘴里。然后在窦家富瞪大眼睛正要开口质问时,迅速扳过他的头,不容抗拒地把唇压了上去。
    “呜……”
    窦家富挣扎,无效。
    好半天唇舌交缠相濡以沫后,甄之恭把人放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如何,两个人分而食之,滋味无穷吧?本大少从昨天到现在也没吃过,现在正好一举两得。”
    窦家富气喘吁吁,脸上红得要滴血,哪里答得出一个字来。
    论无耻,他再修炼十辈子,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接下来,一大碗粥便这样你半口我半口地分吃完了。
    最后一“口”尤为缠绵漫长,窦家富在快要窒息时才终于被放开,不由头晕眼花又羞又怒地瞪了某无耻之徒一眼,想要谋杀啊?换个痛快的方式行不行?!
    甄之恭面上却不复方才调笑之意,定定地看着他道:“小豆腐,你又救了我一次。能够遇到你,是我甄之恭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什,什么嘛,突然又一本正经说这种肉麻死了的话……
    窦家富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以后就改成下午六点左右更新吧,没有意外的话
    再强调一遍,本文不会太虐的,大家放心啦
    ☆、小别
    然而,窦家富憋得脸通红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甜言蜜语什么的,太难说出口了,哪像脸皮厚如城墙的某人,就和谈论天气一样张嘴就来。
    甄大少正双眼亮晶晶地期待有人感激涕零主动投怀送抱时,门外突然人影一晃,走过来一个人。
    周福生出现在门口,见屋里两人挨得极近神情暧昧,当下有些尴尬,犹豫着是不是要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开。
    窦家富红着脸往床里挪进去一些,拉开与某人之间的距离。
    甄之恭咳了一声,肃容道:“周叔,情况如何?”
    周福生答:“大少爷,全部统计完了,这场火灾咱们茶庄大约损失了六千亩茶树,参与救火之人前后一共有四百三十五人,其中轻伤五十二人,重伤四人。”
    甄之恭与窦家富闻言心里俱是一沉,屋里原本甜蜜旖旎的气氛也随之冷凝下来。
    片刻后,甄之恭缓缓道:“周叔,替我去安排一下,把今年茶庄上半年的收入拿出三成来抚恤伤者,再拿两成论功行赏,奖励其余参与救火之人。”
    窦家富对他说的话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该当如此。
    周福生却是震动不小,茶庄的收入主要来自于贩卖春茶,上半年收入通常占全年收入总额的七成,而今年年成较好,上半年收入约有八十万两银子,五成便是四十万两,按受伤程度和救火功劳分配,则每人少则可得数百两银子,多则可得数千两,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次大火令茶庄损失惨重,至少在未来三年内都无法恢复原气,茶庄乃至甄家总收入也会因之而减少大半,大少爷此举不可谓不慷慨。
    在心中迅速盘算一番后,周福生既感且佩地重重点头应下。
    甄之恭又一字一字森然道:“此次之事本大少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让纵火贼拿命来偿!”
    窦家富心头一凛,忍不住问:“这次失火不是天干意外引发的,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凶?”
    周福生接口道:“大少爷说的不错,若是意外引发,火势不可能这么大,也不会蔓延得如此之快。今天早上我派人按大少爷的吩咐在失火的三座山头细细搜查了一番,结果在其中一座山的山脚下发现了可以助燃的硝石和硫磺等残留物,显然是有人丧心病狂蓄意为之。”
    窦家富听得脸色发白,什么人会做出这等疯狂歹毒的事来?实在太可怕了。
    看他脸色不对,甄之恭朝周福生挥了下手,“周叔,你先去忙吧。”
    等周福生关门出去以后,便把人一抱,柔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窦家富摇头,“没有,只是想着周叔刚才说的话,觉得心里很难受。你说,会是什么人放的火呢?也太狠了。”
    甄之恭沉声道:“这世上最狠不过人心。甄家树大招风,暗中眼红嫉恨者大有人在,可是敢于铤而走险蓄意逞凶者毕竟还是少数,我迟早会把这个败类揪出来的。”
    窦家富有些后怕地拉住他的手,“坏人要抓,你也要小心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多多保重,否则……”
    否则留他一个,该如何自处?
    甄之恭反手与他十指交扣,正色道:“小豆腐,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轻易涉身险地,我还要和你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呢。”
    窦家富这次没有再别扭地唱反调,而是红着脸低低应了个“好”,旋即与他静静相拥。
    茶庄经过一劫后亟待清理重建,窦家富的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接连几日劳累过度损伤了一些元气,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下午甄之恭便亲自送他回城,把他送回甄家后自己再返回茶庄主持重建大局以及继续调查纵火一事。
    窦家富本不想走的,甄之恭又何尝舍得让他离开,只是茶庄现在环境不比从前,不利于窦家富休养恢复,况且人在身边甄之恭也根本定不下心来做事,于是只能硬下心肠将人送走。
    甄老爷与秦氏在家中提心吊胆等了两日,几乎没吓出个好歹来,直到昨天下午才得到甄之恭获救的确切消息,今天突然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眼泪霎时便流成了河,一左一右抱着他哭得天昏地暗。
    本来出门在外的甄之敏听说了之后才刚刚赶回来,此时虽然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看到大哥时却也红了眼圈。
    甄之恭安抚劝慰良久,二老才止了哭收了声,秦氏又连说佛祖保佑,明日要到庙里去上香拜佛。
    甄之恭将身后同样看得眼泪汪汪的窦家富拉到前面来,无比郑重道:“爹,娘,你们要感谢的人是小豆腐,这次又是他救了儿子一命。”
    甄老爷已经听人详细汇报过儿子得救的经过,当下在窦家富肩头重重拍了两下,赞道:“小豆腐,真是好样儿的!”
    窦家富身体还有些弱,瘁不及防下差点被这两巴掌拍到地上去。
    甄之恭适时将他扶住,不由分说地让他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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