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惨坏愕愕谋缓诎低淌桑然而他也慢慢的笑了。“我知道我逃不过,不过,阎君也不要再想更进一步了。”他抬起头看着镜岑一瞬间惊异的眼睛,笑容加深,只见那湖面,正在一点点的下沉。“阎君的黑暗,也请到此为止吧。苍生何其无辜,你要他们遭此大难呢?就跟我,一同沉入黑暗里吧。”
    看着湖面无法抑制的下沉,镜岑又无法脱身,想必这下面早被听采枇耸裁捶u机关,一直就等着他走进来呢。 “哼。凭你?”
    嘴上这样说,镜岑却也是全力挣扎。怎知听簿故侨力来拖拽他,一个巨大的身形在听埠蟊炒诔稣箍,尖牙利齿,红眸泛着幽光,背负锁链无数,锁链的尽头通往湖心亭之下不知何处。
    无数的锁链飞过来,噗噗噗穿过镜岑的身体,扣紧他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拖拽骨肉分离。听残ψ潘担“此乃上古神祖伏羲之力,这湖心底下,即为八卦天符。阎君无需费力再挣扎了,还是随我一同去吧。”
    忽然,一道白光自镜岑身后的黑暗里穿透出来,裹住他的魂灵。听布此光晕,愣了一下,“是虚妄天尊吗?不……不是……这是……”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影逐渐模糊的镜岑道:“没想到,你还留有这样一张王牌啊。也罢,这天地本是由她所创,再传回她手也是应当。不过我既然以身献法,祭了这伏羲阵,总得有所作为才是。阎君这充满仇恨的力量,就随我而去吧。”
    他微一蹙眉,后背的铁链奋力一拽,将镜岑的肉身活生生的扯出来。同时那白光裹着镜岑的魂灵往后迅速飞移,褪去了黑暗,虚幻而纯白的灵魂疼痛之极的仰起头,微眯着的眼睛看到听仓鸾コ寥牒底。听沧旖侨匆廊还易判Γ也仍旧如他来时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撑着下巴。
    “有一句话起码我没说错,阎君,你始终要回归黑暗被封印起来的。今日我带不走你,来日,你自己也会那样做的。生于黑暗,亡于黑暗,在黑暗中消失。这样才对。”说完这些,笼罩着淡色华光的听蔡子,彻底沉入湖心。湖面骤然收拢,动荡开来,天宫震颤,不消一刻,毁于一旦。
    “阎君……”曦凰收拢手心的灵魂,哭了一会儿,转身飞奔出去。天宫已毁,魔兵大多未及撤离,损伤惨重。南天门垮塌下来,曦凰自废墟中飞出,却见登神台上立着一抹纯白的身影。
    66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那人立在登神台上,脚下是浮云千层。白发过膝,巨大的披风拖在地上,纯白的素衣上印着墨蓝的字迹,一排排一串串如同一页未完的经书。容颜是久经风霜的皓白,只眉心一点鲜红,格外刺眼。去了三分倾城绝色,多了十层岁月沧桑。渺渺云烟自紫眸飘过,无波无澜。
    “白……尊者。”身后有人喊他。
    侧过身去,半垂着的眼像是沉在万年冰湖之下的紫色水晶,雾蒙蒙,灰沉沉,看不真切。
    曦凰道:“那位听驳钕略诹柘龅罾锷柘路羲阵法,阎君不慎着了他的道,眼下只能暂时隐退了。我先带阎君的魂魄回府,天上这边,就交由你看管。”说完便径直离去。
    白穹在天宫的废墟之上站了一会儿,又去了那琼林看了一遍,在入口站了好一会儿,举步进了琼林。琼花盛开又滑落,满目纯白挡眼。墨蓝字迹的经幡披风在地上拖拽而过,不惹尘埃。
    穿过琼林,来到天河边上。寂静无声,紫沉沉的眼眸慢慢的滑过无望无际的天河,最后落在河中心的那一顶油纸伞上。
    狂风乍起,漫天残花。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往一条路寻去。琼林中阡陌万千,白穹眉间红印闪动,立刻就看出了设在这林中的八卦阵。不多时破了阵法,顺着经脉来到一方天地。
    有一方石桌,桌上摆一盘棋,太上老君和元天相对而坐钻研棋局,一旁立着个倒茶的仙童。白穹立在这头,那仙童抬头看见他,先是一惊,接着便释然的笑了。
    “师父,小师弟来了。”苏坠提着茶壶,往太上老君的杯里倒了些。太上老君没看旁边,反而是抬眼看了对面坐着的元天。元天却盯着棋盘,眉头紧锁指间捏一枚棋子,久不能落。
    白穹往过走,凭空出现一道屏障,他抬头一看,却是一方方方正正的棋盘。那边传来太上老君的声音:“小子若想进来,尚还欠些火候。”
    强风涌动而出,却击破不了棋盘半分。白穹的眼眸终于有了些情绪,看向棋盘里面,那两个依然头也不抬的在对弈,只苏坠依然对着他笑。白穹转身离去。
    ※※※
    又说那日,苍玄从南方赤焰宫匆匆离去,正待回琼林去寻那虚天钥匙黑玄石,在云层上却见魔界黑云催动,大片魔兵趋势待发。苍玄见之大骇,又刚好碰上自魔界匆匆赶回的夜奈,青天白日霹雳骤响,这是天庭发的召集命令。两人迅速去了天宫,凌霄宝殿上已聚了一帮神仙兵将。
    魔冥两界联军造反,大家既然得知,当下就制定了策略。苍玄早年带领天兵天将出征平定叛乱战功无数,加之其母为玄武元帅,被选为其余三界联军第一人,天君更授予其‘天定元帅’的封号,领天兵五十万于七重天与魔兵正面交战。另拨司命战神墨沧天兵百万于九重天南天门守候。孰料对战当日墨沧临阵倒戈,大开南天门。当苍玄与o的军队在七重天死守的时候,却已有镜岑带着大队兵马直上九重天,南天门大开,空无一人。
    苍玄在七重天战了九天十夜,魔兵在顽强进攻了十天之后却突然散去,毫无预兆。苍玄披着战甲,看着四周血染空云,死伤无数,怔了一会儿便速速回天。却被眼前的残垣断壁彻底震慑住。
    天宫已无人烟,除了沉在冰湖深处的听蔡子,便只剩下遍地硝烟。苍玄身形晃了晃,颓然的坐在湖边很久。脚边的长戟上鲜血慢慢凝固干涸,空中寂静的像是远古天地未开之前,那些亿万年的寂静的星空。黑沉沉的,再无声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裂口不计其数,污血从指尖一滴一滴的滑落。银色的眸子动了一下。
    他在这天宫坐了不知多久,恍然这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
    “我知道你要找这个。”掌中握着一枚泛着光泽的黑色晶石,金翎眼睛没有什么光泽。“交给你,救我哥哥。”
    见白穹不说话,她抿唇,皱着眉,泪水开始涌出来。“我哥哥他没有错,他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永生永世禁锢在黑暗里,陷在无门地狱里不得超生。
    白穹说:“是,他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有错的是宿命,是轮回,是冥冥之中的掌控者。”他眨了一下眼睛,“而我,便是来毁灭这个掌控者的――”
    他拿过金翎奉上的黑玄石,冰凉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眼波灰蒙。“我答应你。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听驳钕虏换嵩僭谖廾诺赜里。”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苍生化为白骨,灵魂回归虚天,万物成灰,天地混沌……便无所谓地狱,也无所谓天堂了吧。
    凌星魇在梦里,昏沉沉的走不出来。紫色的雾气充斥在天地间,生灵沉寂,万骨枯碎,天地一片死气沉沉。他赤白着双脚,未着鞋袜的脚板被隔的生疼。他底下头去看,他正踩在一堆白骨上。七零八落的交错着,从那奇特的头骨,依稀能判别是他的信使紫凰。他心里一吓,后退半步,又踩到了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回过头去,已经干燥的动物皮毛堆在尘土里,他急急俯身去刨出来,然后忽然身子一僵。
    包着大脑门儿的皮毛空荡荡的,躺在他手掌心上,没有一点真实的重量……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会撞在他腰上的大脑门儿了。凌星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抬头看到一身白衣站在云端,经幡飘过空鞯淖仙眼睛,长睫不动巍然。
    浑身一震。有人剧烈摇晃他的肩膀,终于醒了过来。
    “凌星,你又在做梦。”万海思殇坐在床头,外面天色已经黑尽了,房里昏暗暗的,让他的脸不太真切。
    凌星伸手想去摸他的脸,被万海思殇的大手握住,很温暖。“看你,手好凉。”万海思殇说着,将凌星拉起来,圈在怀里。
    凌星死气沉沉的问,“万海,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啊,没什么。你大哥丢了一只狗,正满山找呢。”
    “狗?是京京吗?”凌星忽然坐起来,猛的睁大了淡黑的眼睛。他见万海思殇没有说话,心都提起来了。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接着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地板上踏上厚重的脚掌。
    “星星,你找我吗?”狗熊趴到床上,幼圆的小眼睛闪着两点光。凌星看了他一眼,笑了。狗熊顺着床沿爬上来,床被它压的往下沉了许多。它爬到凌星手边,然后坐起来,盘着腿看他。
    窗户外面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过,透过纸窗还能看到一只竖着的巨大毛尾巴。华阴边走进来边说:“你们一屋子人挤在一起,怎么不掌灯呢?”将灯笼放在桌上,又将房里的灯一一点亮。大白猫轻轻一跳跳到床上,对凌星和万海思殇昂了昂头,算是打过招呼。甩了甩尾巴,躺在床尾。
    “凌星,你现在感觉如何?算着你也大限也快到了,怎么样?身上的骨头痛不?”华阴问道。
    凌星靠在万海思殇怀里,眯着眼睛伸了一下腰,笑着说:“挺舒服的。”
    他头顶的人低笑一声,“哼,那是。”
    “嗯?”凌星抬头看他。
    华阴挠挠后脑勺,“有人每天帮你按摩,你当然舒服了。”她还少见魔神这个样子,说实在的,有些憷。“也就这几日了,大哥已经开始帮你准备了,到时候就在西城轮回便可。”
    凌星说:“我想回南国。”
    “就在这儿吧。”万海思殇却忽然道,“我也懒得背着你再跑了。”漆黑的瞳仁亮亮的,抿着唇,一副很麻烦的样子。凌星看了他一会儿,道:“那好吧。”
    华阴要走,说:“近来天气越发冷了,这两只就留下给你暖床吧。”
    万海思殇将凌星放在床上,凌星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我要去安排一些事情,不能陪你。”手掌抚摸了一下凌星的面颊,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然后微笑,“先走了。”
    看着高大的背影离开之后,凌星叹了一口气。狗熊靠过来抱着他的手臂摇一摇,凌星转过头去看他。狗熊问:“要关灯吗?”
    “不用了,就亮着吧。”凌星说。
    狗熊蹭了蹭他的肩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凌星问。
    “唔,好看。”
    凌星又笑,抬脚去踩大白猫的肚子。大白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
    夜色沉沉,猫狗鸟同床。
    禅心殿,华阴沏了一壶茶,青龙苍明坐在书房里,拧着眉头看着对面的男人。“你说那镜岑阎君的宠妃曦凰,乃是上古母神转世?”
    “不错。”万海思殇点点头,“我原也寻了她许久,先还以为是冰若,那日在地府见了她才知我原先都认错人了。”
    苍明问:“那镜岑得曦凰,要用她做什么文章?”
    “具体的不清楚。梦三传来消息说,攻破天庭当日见了镜岑o墨沧三人一同进凌霄宝殿。不多时o和墨沧就带着魔兵退出来,只留镜岑一人在里面许久。天宫倒塌之后,就见着曦凰匆忙从废墟里飞了出来,却并不见镜岑或是元天。”
    苍明想了一会儿,对万海思殇道:“这件事,还要劳烦你去地府走一趟。探一探那曦凰究竟是何态度。”
    万海思殇沉吟了片刻,“我晓得了。”忽然他抬头看了立在一旁的华阴一眼,道:“听说苍玄在七重天败了,进了半塌的天宫,现在也没出来。”
    华阴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去寻他回来。”
    苍明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去准备凌星的轮回事宜,就让他昏天暗地的睡到十五天后,直接抛入火坑重造即可。”叹一口气,道:“说来,镜岑和白穹这两颗祸种都因他而落,这次我又要给他善后。这个白痴,真是万年也改不了惹祸精的德行。”
    万海思殇笑而不语。
    67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曾经辉煌的,主宰着整个六界的宫殿,现在已是一片废墟。巨大的一片废墟,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一个银发男人坐在瓦砾间,那头银发失去了曾经的光泽,显得暗淡,上面还被污血染黑了一大片。他的眼睛睁着,低垂着,不知透过脚下的残垣断壁看着什么。
    空中衣袂翻飞,有人轻轻落飞上这宫阙,脚步声一步步传来。男人抬起头,木讷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华阴说道,看了看四周,眼睛在那汪冻结的黑暗湖水上停留了一会儿。“回去了,你舅舅的大限之日快到了,去陪陪他吧。”
    男人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一些光泽,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如同木锯的嗓音传出喉咙。他的嗓子在那场大战中嘶吼了九天十夜之后便陡然沉默,这个时候虽然仅仅是发出一个音节,也有些吃力。
    “……啊。”喉头吞咽,咽下那由于重新振动声带而撕裂出的鲜血,腥甜,苦涩,浸润着干燥的喉咙,就像辣椒水泡着伤口一样的感觉。
    华阴已经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艰难的站起来,又走回去架住他。“腿受伤了么?”她问。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锥心的疼痛自那里传出。那是在大战中被魔军大将砍中的,只不过先前被他刻意忽略了而已。他想开口说:没问题,走吧。可是喉间的疼痛让他有些难受,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这双手已无能为力,但起码,这双脚依然要继续走下去。下七重天时,他再望了一眼那满地尸体。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千军万马,手一挥,气震山河,铁骑铮铮。这战场……已离他远去了吗?
    他母亲的话语在耳侧响起。“所谓战场,不过是两方主将厮杀的棋盘。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一旦站在战场上,就只有赢这一个准则。不忍,徘徊,人性,决不能将这些带上战场。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再常见不过的事。你败了不要紧,你脚下万古枯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还有勇气再次踏入战场。”
    ※※※
    回到西城正是深夜,寒露沾染衣衫,衣服上干涸的血渍又稀释开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浸入土里。青龙苍明刚一拉开书房的纸门就看到外面华阴扶着苍玄走回来,看到他苍玄低下头,刚想张嘴喊爹就被拍着肩膀。
    “先去洗个澡吧,再把这浑身的伤治一治,明早去见你三舅,莫吓着他。”青龙苍明说道。
    苍玄点点头。沐浴焚香,包扎伤口。周身大小伤口大多无碍,只右腿上那个刀口,稍许有些深,是被强大的魔器所伤,见了骨头,愈合起来有些麻烦。用白色的软布缠好绑住,放下衣袍,虽看不出什么,但走起来容易露馅。眼睛落在那个红木柜上,若没记错,他老爹青龙应该有收藏几块龙玉。
    小时候曾经在禅心殿住过一段时间,虽然那个时候青龙不知道他是他的亲儿子,但作为义子,也颇为疼爱。是以他曾经将这书房里里外外翻个遍,青龙也从未怪过他。相比母亲来说,父亲算是温柔的。玄武性格本来就冰冷,作为母亲,她真的不称职。
    俯身蹲下去,拉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伸手进去翻了翻。冰凉的感觉自指间传来,凭着手感苍玄知道自己是摸到那龙玉了。从里面摸出四块来,那龙玉长条条的,只比他手掌长了一些。正好与他腿上的伤口长度差不多,用来固定再好不过。
    将那四块龙玉嵌进绷带里,又仔细的缠了两圈,绑好。站起身来,忍着痛将脚掌放实,在屋里走了两圈,比之前好些了。这时纸门被拉开,华阴拿着药瓶走进来。看了那打开的抽屉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染血的绷带和站在角落里扶着墙的苍玄,说:“还好么?”
    “还好……”
    “先别说话了,我给你看看嗓子。坐下吧。”
    苍玄坐在铺在地上的被褥上,华阴指间清光浮动,在苍玄的喉结上上下游走。“音带破了,稍稍治好,记着说话不要太大声了。凌星若问起,你要哄着些。他再过十多天就要回炉重造了,别跟他提眼下这些糟心的事儿。”
    苍玄点点头。青龙要苍玄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英帝宫也不迟。苍玄应下了,睡在被褥里,却是翻来覆去。他在这禅心殿睡着,爹娘都在这里,他却感到一阵一阵的陌生。
    到了四更天时,索性坐起来,看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一会儿,起身。轻轻拉开纸门,走出房间。顺着青石板阶梯的小路,下了禅心殿。再走一段山路,转过弯,抬头看了看那高而宽阔的阶梯,苍玄按着腿喘了一会儿。
    四周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除了英帝宫黑沉沉的安静的吓人,其余每一座宫殿都灯火通明。不仅守夜的弟子增加了四倍,来来往往的山上山下巡视,依稀还能听见底下人声鼎沸。看来天界战败的消息已经令得仙界坐立不安,各个仙山的掌门人此时定聚在玉鼎宫里,西城的五大长老个个愁眉不展,掌教明鸳挥退旁边上茶的弟子,按着眉头坐在高位上沉思。底下的人说来说去,就是找不到一个法子来应对眼下的境况。天界战败,天君失踪,六界该何去何从?仅次于天界之下的仙界人心惶惶。
    苍玄回过头,继续往台阶上走去。这会儿他放慢了脚步,不知为何,就这么望着那昏暗的宫殿,一步步的靠近,心倒静下来了。虽说如此,当他站在英帝宫下,扶着柱头喘气的时候,还是能感到后背出了稍许的汗。
    忽然回想起一个场景。那时候他刚刚当上北方之神,坐在逝水宫里批阅奏折,常常熬到深夜。凌星总是会拿着一件银色的袍子,从黑漆漆的门口走进来,宫殿里明亮的灯火照在他的侧脸,染上红晕。
    “夜半三更,寒气入骨,容易受凉。”凌星说着,将软袍披在他身上。这个时候他会拉一拉肩上的袍子,搓着手,回过头冲身后的人笑,会问他:“你怎么起来了呢?”
    “醒了。看到你不在,就想你是又跑来这里批阅了。”凌星会笑着这样说。那个时候苍玄还奇怪,为何凌星总是在每一夜的这个时候醒来,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后来分开了,他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才知道,北方的逝水宫,每到夜里这个时候,就会冷的吓人。凌星是被冷醒的吧?没了人陪着之后,苍玄渐渐也染上这个毛病了。即使不在逝水宫里睡,无论到了那里,到了夜里这个时候,他总是会醒来的。
    偏殿传来动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苍玄屏住呼吸看过去,黑漆漆的转角处探出一个毛绒绒的白脑袋。
    “是你啊。”大白猫说着,看了苍玄一眼,又转过身去。它是听到外面有人上了英帝宫,这才出来看看的。最近天界出了事,保不齐魔界就不会袭击仙界。西城贵为仙界之首自然首当其冲,更何况这里住着三大神兽,凌星大限将至,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要不然青龙和玄武为什么将这两只送来英帝宫,狗熊是来陪凌星的,大白猫则是充当守卫的。
    “跟我来吧。”大白猫往房间走去。苍玄在后面跟着。
    进了房间,光线明亮,房里的灯并没有关。床上的光景一览无遗。凌星睡觉姿势不好,要不然他南国赤焰宫里的床怎么会那么大。以前苍玄陪凌星睡觉的时候,都要将他的手脚都搂住用力按在怀里,就这样还经常被踢。一开始的猫狗鸟同床,凌星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大白猫蹲踞床头一角,免于受难。狗熊一开始抱着凌星的手臂睡觉,这会儿已经被踹到了床尾,屁股悬空老大一块,眼看着快掉下来了。
    苍玄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大白猫拿猫头蹭着门将门关上之后,轻轻跳上床,猫尾巴圈着狗熊的大头将其往里拖了一些。然后在床头一角躺下,猫眼轻飘飘的瞄了苍玄一眼,便又睡去。
    苍玄低头看着将被褥用双手双脚夹住的凌星,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想让他躺平,刚一碰着就见凌星的肩头颤抖了一下。苍玄针扎了似地收回手,银色的眸子里露出烦躁的情绪。但随即就散了,用力将被凌星压着的被子扯出来,摊开来盖在他身上。环视了房间一眼,那只恶龙好像不在附近,或许也不在西城吧。这样啊……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在外侧躺下。
    不能肌肤相亲也没有关系,只要他还能像这样静静的跟他躺在一起,就会觉得心能安放下来。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奢求重头再来。像他这样的男人……并不足以强大到,保他万事俱安。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生能同衾,这样便好。经历了战场和失败的他,也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
    凌星咕噜了一句什么,然后翻过身来,往苍玄这边蹭了蹭。苍玄将被褥往两人中间塞了些,这样便可防范两人碰在一起了吧?手刚要拿走凌星的头却压了上来,苍玄躲闪,却被压住了袖子。凌星的脸蹭在他衣袖上,忽然鼻尖嗅了嗅,然后皱起了眉。
    苍玄凝神仔细看着,是被讨厌了吗?
    细长的眉头却舒展了,面部表情也柔和下来,眼角有些湿润。记忆中,凌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那里是会有淡淡的尾纹的。
    得知并不是被厌恶了,苍玄放下心来,笑着舒展了一口气。也不睡,就这样看着凌星熟睡。也不知你的梦里,还会不会有我呢?
    凌星是第二天的半下午醒的,醒来时床上除了他已没了一个生物。嗯?狗熊和大白呢?难不成被他踹下去了不成。疲软的坐起身来,隔着帘子,外间的桌子前好像坐着个人。
    听见里面的响动,外面的人站起身,穿着银白色的衣袍,一头银发有些暗淡。掀开珠玉帘子,苍玄走进来,看着凌星睁着眼茫然的望着他,勾起唇笑了一下。却并未出声。
    凌星喊他,“苍玄,是你吗?”他的眼里,只明晃晃的一片银白。光影闪烁,不知为何,视线模糊。
    苍玄的笑容僵在脸上,急步走过去,脚有些跛,却顾不得再掩饰。蹲在床边,伸出手在凌星眼前晃动。
    “你说话啊。”凌星催他,有些焦急。淡黑的瞳仁彻底变成灰暗,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是老化严重了吗?视力会急剧退化的吗?……
    “是我。”最后,苍玄出声。低沉的沙哑的嗓音,有些破风,也不知凌星还能不能听出来。他眼里第一次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心疼与无奈,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听见他的声音,凌星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便放心的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笑,肩膀轻微的抖动。“呵呵呵……真的是你啊,还以为我猜错了呢。我这鼻子上个月就失灵了,现下眼睛也开始瞎了,估计再过几日,耳朵也快聋了吧?咦,一想到那个时候就好讨厌,好想现在就跳进火坑。可惜大哥又不让,非要等到那一天,到时候我爬都爬不过去……”
    他吧啦吧啦的说着,口若悬河,或许是怕再过两天口也不能言了吧。苍玄只静静的望着他,心里一股一股的酸涩涌动。
    凌星忽然停下来,侧着眼问他,“苍玄,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嗓子也哑了,是哭了吗?”
    “啊。”苍玄轻声说道。
    凌星伸手摸他的脸,快要挨着苍玄的鼻子时却被苍玄握住手腕,隔着一层厚厚的手套。凌星愣了愣,接着便想起来了,那个该死的银环,害得他连安慰一下自己的侄子都不可以。
    在空中挥挥手,笑着道:“我知道,你定是看我这个样子,心里难过。不过谁能不老呢?虽说是神仙,可这世上其实没有不老不死的存在。十万年,百万年,亿万年,天劫来临,总有消失的一天。你看父神当年那么牛气,不还是去了么?况且能够轮回往生,这是再好不过的了。总比那些,彻底幻灭了的好太多。虽然有的时候会很累,很想彻底消失,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活着的好……”
    听着他说这些,苍玄只顾着点头,原本并不曾流泪的,这会儿眼睛却酸胀的难受。好在凌星没说一会儿,华阴就进来了,还带着白虎。自古以来白虎遇着凌星就不能消停,两人无论说什么都要闹一架,甭管有的没的,打嘴仗是少不了的。
    白虎说:“凌星你丫也就那张嘴,伶牙俐齿的。除了这个我哪点输给你了?你说你说,你明明是弟弟吧?你还比我先轮回。看我,身体倍棒,啥事儿没有。”
    “屁,你那是皮糙肉厚。老子跟你说,虽然你是我哥,我操心的明显比你多好吧?瞧你那虎头虎脑的跟个二愣子一样,哪一回不是我出主意我善后的?”
    “你出主意我出力了啊!少把功劳都抢你身上去,而且好多时候你出的都是馊主意,好多祸事儿都是你撺掇出来的。本来屁大点事儿,你一张鸟嘴在我耳边嘀咕个不停,总能捅破天来。善后?善后的那是大哥好吧!而且事后我还要跟你一起罚跪,都是你惹的祸,凭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受罚啊。”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什么破比喻。”
    两人一番说闹,尽扯出些有的没的。不多时就是夕阳西下,凌星有些疲累了,后背垫着个垫子,还不认输。
    白虎说:“看你累的,先歇着吧。明天我再来陪你就是了。”
    凌星摇摇头,“怕是明天,我就不能说话了。你再陪我一会儿,不急。”
    白虎点点头,端水给他喝。苍玄在一旁看书,看了半下午却是一页也没翻过。光顾着听凌星和白虎说话,时不时的总会被他们俩逗笑,却也只是弯着唇不发出声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果然第三天凌星的嗓子就不行了,那时白虎便不让他再说话,由白虎一个人在旁边说。说到趣处总是逗凌星,凌星憋红脸想跟他犟嘴的时候,又笑嘻嘻的将话顺着说。掌教明鸳和五宫长老都分别来拜过几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小心翼翼的问候,并不透露外面一丝一毫。
    一日太阳高照,须知近年来有这么和煦的太阳是甚少见的了。苍玄将凌星用棉被裹住,搬到外面搁在躺椅上晒太阳。自己回房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凌星旁边与他轻声说这话。
    他知道凌星现在已经是眼不能见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地步,但还是要说,虽然嗓子已落下病根,沙哑又难听。说来说去没话说了,苍玄停顿下来,凌星又眨着眼睛,要他继续说。虽然听力下降,但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声音。
    苍玄也不指望凌能听的全真切,遂捡了些小时候与他生活在一起的一些趣事来说。说道他幼时,凌星总是含着笑。 苍玄又说道那时候他跟凌星去人间的一些事,说他和凌星都很喜欢吃人间的卤猪蹄。
    凌星裂开嘴笑起来,苍玄便停下话来,静静看着他。凌星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笑着说:“肉全被你吃光了,我就啃骨头而已。”
    苍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我记得啃卤猪蹄你总是要给我配一碗绿豆汤的,不过我不喜欢喝,每次就只有你喝了……”忽然问:“现在想要吗?”
    凌星抿着唇,想了想,然后点头。
    苍玄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晒太阳睡觉的大白猫,“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68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不知出于什么,当苍玄转身的那一刻凌星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但只抓住他衣衫一角而已,接着,柔软的银色衣袍便自他手心滑出,凌星一时怅然。
    苍玄匆忙去了,银发飞扬在空中,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依稀刺着人的眼睛。凌星的眼睛眯了眯,盯着那刺眼的光泽,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叹了一口气,头枕着软枕躺下,头上一片绿色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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