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是快到该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柳应年脸色微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举止失常的不只水莲一个。
    不过柳应年表情控制的好,没让水莲瞧出什么异常。
    “哎,我也该回去准备了,下次再见面,就要等到完成任务回来以后了。好好保重身体,把猫养好。”水莲临走前又回身弹了柳应年一个脑门,“别想太多,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去问团长,能告诉你的,他会告诉的。”
    柳应年愣了愣,原来他藏的再好,水莲也能看出他的不安。
    “喵~”惜惜有些依依不舍的朝着门外叫了两声。
    柳应年摸了摸它的头,顺了顺毛,迟缓的关上了门。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仔细回想了水莲度蜜月之前发生的事情,把那阵子前前后后所有的让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想完长出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不对。
    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佣兵城的人,从霜到流裳,从天狼到林茂,还有李翔华,那段时间通通都不对劲。
    霜无缘无故的提出“约会”,甚至同意李翔华来见他;
    流裳无缘无故的去度蜜月;
    天狼无缘无故的一改冷漠,让他给猫取个名字;
    林茂明明对他有杀意,不待见他,更不待见林枢和他亲近,却没有采取过一点措施阻拦儿子来找他,甚至还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李翔华更是异常。他的占有欲有多强烈柳应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人都说他对李翔华管的太严,但谁又知道其实正相反,真正管的严的人是李翔华,李翔华甚至是把他和所有人都隔离开了,只不过他的手段高明,没人看得透而已。李翔华明明非常介意他和霜之间的事情,却放弃原则表示可以接受霜的存在,这本身就大大有问题!
    什么事情可以一下子同时改变这么多人的原则?
    柳应年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字――死。
    只有死亡的威胁才能让这么多人同时产生异常的反应。
    如果前世李翔华也是因为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才会和他分手――
    柳应年脸色惨白的可怕,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怕想的太多,本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会发生。
    他只能等,等霜晚上回来,问霜。
    ……
    “喂,”姬行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愠道:“你不想做饭就别做了!饭菜再不值钱,也不该被你这么浪费!”
    柳应年一回神,低头一看,锅里的鸡蛋又全都变成了焦炭。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烧坏的第三个菜了,前面的红烧肉和鱼都烧砸了,他想着换个简单的,干脆直接炒个鸡蛋算了,结果一个没注意,还是炒过头了。
    “我……对不起。我今天晚上好像一直不在状态。”柳应年难得在姬行远面前吃憋,今天算是一口气吃了个够。
    姬行远有心想骂他几句,他肚子唱空城计都唱了两个小时,这个男人连一个菜都没烧好,他这半天在屋里一直闻到各种菜被烧焦的味道,心情无比恶劣。
    “你去盛饭。”姬行远忍住了,没有骂出来。柳应年那个样子,任谁看都能看出来魂不在身上,骂他只不过是白浪费口水!
    “……你会做菜吗?”柳应年怀疑的看着他。
    “再不会也比你一直烧焦的好!”姬行远炸毛一样回了句嘴,把柳应年往外一推,“你让开!”
    柳应年也只是纯下意识的问了问,问完被推出去就原地站着发呆,出了会子神,才隐隐想起来姬行远让他去盛饭的事情,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就去拿碗。
    “哗啦――”瓷碗瓷盘碎裂一地的声音清脆悦耳的让人想听错都难。
    “我……”柳应年惊的不轻,一下子就彻底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碎片,有些不知所措,想蹲下去捡,又觉得还是应该拿扫帚来扫才对,转身就要去拿扫帚。
    “够了!我什么我,我你个大头鬼!你快出去,哪凉快待哪里去!”姬行远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人赶出厨房。
    柳应年也不在意,他一直心神不宁,等着霜回来。可是老天就跟要和他作对一样,客厅里的挂钟指针指到八点半了,霜还不见人影。
    柳应年等的越来越坐立难安。
    “吃饭!”姬行远大力把碗往柳应年面前一放,筷子也丢下一双,自己端了另一碗米坐到了另一边。
    换成平时,柳应年免不了要嘲笑姬行远跟小动物一样,饿了就乱发脾气乱咬人,今天却一点想嘲笑的念头都懒得生。
    姬行远厨艺不太好,烧了两个菜,一个炒鸡蛋,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说不上有多好吃,也没有什么卖相,不过勉强配着米饭,倒也凑合着解决了一顿晚餐。
    柳应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姬行远见了,眼中冷芒一起,正要再训他浪费粮食,忽然听见几道细微的声音,表情一变,立刻放下碗筷,动作变得迅速无比,手一撑,身体一跃翻到柳应年那边,抓着柳应年就往暗处退去,同时手中一扬,几道暗器飞出,啪啪几声轻响,打在最近几个灯的开关上,关了他们头顶上的几盏灯。
    别墅就是这点不好,空间太大,灯太多,电源离得又太远,不能第一时间关掉总电闸。
    柳应年吃惊的同时,立刻冷静下来,一声不吭,乖乖的任姬行远拉着。
    姬行远心想,你小子这会儿倒有点见识。
    他拉着柳应年且退且行,直奔向后院,但走几步就知道行不通,前后院的门都有人,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听声辨位,听出屋外一共有六个人,他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个大拖油瓶,不能恋战,只能跑。
    “上楼。”
    他拉着柳应年飞速往楼上奔过去,直接进了柳应年和霜的卧室,站到窗边,探头往外一看,不由低骂了一声:“我去你妈!”
    “怎么了?”柳应年小声问。
    这种情形下,他也提心吊胆起来,重新冷静下来,不敢再乱分神开小差。
    姬行远在黑暗中看了他一眼,压低声说:“都是老熟人。我们家老爷子派来的。”
    老爷子就是姬伯阳。
    柳应年心中一凛。
    “你恐高吗?”姬行远问。
    “有一点。”柳应年迟钝了下回答。
    姬行远像是下定了决定:“来的都是硬点子,扎手的紧。我带你走。”
    柳应年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救我?”
    姬行远低低的冷哼了一声,嗤笑道:“白痴,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愿意天天住在这里?”
    柳应年猛地看向他,但还没等他把话问出来,姬行远就把他抓了起来,双手一抱,身形一动,直接从大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下面已经有四个人进了屋子,其他两个人听见了动静,抬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人逃了!快追!”
    姬行远的功底在此刻一显无遗。
    暗夜里,只见一道人影抱着另一个人“嗖”“嗖”“嗖”“嗖”,一路踩着高高的树冠,几起几落就消失在了远处。
    柳应年只觉得耳旁生风,姬行远奔跑的速度极快,感觉上有点像旧时小说上写的轻功,又像岛国的忍者技能,不由好奇的问:“你是忍者?”
    “忍你妹!”姬行远差点破功从树上摔下来,低吼道:“你个乡巴佬!古武你懂吗?老子用的明明是轻功!瞎了你的狗眼,你哪点看出来是忍者?闭上你的嘴!听了就来气!”
    柳应年给他晃的差点也要摔下去,连忙巴着姬行过的脖子不放:“原来是轻功。我就说,老城世家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是忍者。”
    姬行远怒了,“把你的手松开,别抓这么紧!你他妈想勒死我是不是!”
    柳应年:“……”
    夜晚有星有月,姬行远跑的越来越快,步子跃的也越来越大。后面几道黑影追的也越来越近,同样的跃来跳去,身形快的不可思议。这时如果有人在下面抬头仰望,嘴巴一定会惊讶的变成“o”型。
    “快点,他们就要追上了!”柳应年往后看了一眼,好心提醒:“还有二十米、十八米、十七、十四……”
    姬行远额角青筋乱跳,再次低吼道:“闭嘴!要不是多了你这头猪,我怎么可能被他们追上!”
    “十、九、八……啊!”柳应年的嘴也变成了“o”型。
    他人还没回过头跟姬行远报告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姬行远停了下来,落在某处高高的建筑上面,叫了一声:“小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霜的到来,让柳应年和姬行远同时松了一口气。
    姬家那些追来的人也全被霜挥手从半空打落下去,毫无威胁性了。
    “你被人打了?”
    柳应年两脚踩到实地上,才一抬头就发现了霜身上的不同,顿时吓了一跳,霜的脸上和手臂上全是伤口,都市夜景下隐约还能看到身上一些暗红的血渍。
    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伤?
    姬行远的脸色和柳应年一样不好看,却反应迅速的道:“我爸打的?”
    霜是什么能力,姬行远比柳应年清楚,整个佣兵城里,能让霜吃亏的人,除了他爹以外,还会有谁?
    “算不上,没真动手。”霜淡淡的说:“只是出来费了点事。”
    柳应年识相的没有多问。
    之前姬行远说的那些话让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既然姬行远并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柳应年也只能理解为是霜把姬行远叫过来的,目的不外乎是怕发生今天晚上这种情况,霜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留在他身边,姬行远怎么说也是姬家的正统继承人,当个临时保镖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显然只能稍后再问了,现在并不适合问这些。
    “别墅那边应该还有姬家的人看着,我们不能回去。”柳应年说。
    “那就不回去。”霜说完,又吩咐姬行远:“你也快点走吧,顺便把那些人也带回去。”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到底都是姬家出来的人,既然柳应年平安无事,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姬行远低头一笑,再抬起头来露出招牌笑容,“小叔还是念着姬家的,奶奶知道了一定高兴。我先走了,小叔记得欠我一顿饭。”
    他也是个聪明人,不多问,也不多留,招了招手,回身迅速向旁边跃下,在夜空中几个跳跃,利落的向刚才姬家那些人坠落的地方窜去,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忍着点。”霜看向柳应年,拉住他的手腕。
    柳应年点了下头。
    霜连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带着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连续一闪一现远距离瞬移三次,才出现在一所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柳应年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觉得空间跳跃得太快,五脏六腑都要崩坏了,身体被空间压的几乎就要直接爆炸,到最后一次瞬移时实在承受不了,嘴角沁出血,瞬间晕厥了过去。
    ……
    佣兵城,最高层。
    林茂两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歪靠在走廊窗柱上,眼角余光扫见由远及近的高大人影,扬了扬唇角,慢不经心的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来人。
    “不太像你的风格,上次放跑了翔,这次又故意放走了霜,我都要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御没用打火机,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上那支烟一下子就点着了。“困得住人,困不住心。”
    林茂笑骂道:“那你还困个屁?”
    御吸了两口烟,沉默了一会儿,“人总要自私一次。”
    林茂懒懒散散的也吸了两口烟,笑了笑,“是啊,人总要自私一次。那你为什么又不自私到底?”
    御刀削般成熟英俊的脸庞在走廊灯下别有一番沉郁。“舍不得。”
    林茂瞥他:“那霜呢?”
    御抬眼看向林茂,“你和霜从小一起长大,还不了解他?”
    林茂唇角的弧度加深。
    御的视线落在窗外,“他有他的责任。他自己也知道。放他走,是因为他毕竟是我弟弟啊。”
    林茂不明意味的嗯了个音调,似嘲讽,也有怜悯。
    ……
    房间里灯火通明,柳应年醒来发现他和霜都躺在床上。
    一张陌生的床,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支起身,坐了起来,瞬移的后遗症还有一些,让他不舒服,那种太过超出常人身体承受的空间压迫,不管已经体验过多少次,他都很难适应。
    柳应年侧身朝霜看过去,他都醒了,霜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想起之前看到霜身上的那些伤口,他转过身,掀了下霜的衣服,从衣扣缝间看到霜腹上也有相似的伤口,眼神一沉,伸手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把霜的衣服解开,果然又看见了几道长短不一的伤口,血渍都干涸了。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某个高级酒店的房间,柳应年明白肯定是霜把他带来的,他们原来住的地方肯定还有姬家的人看守,已经不能回去了。
    花了点时间搞清楚他们现在在哪,柳应年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电话,他本来想打电话要客房服务,叫人把应急药箱送上来,但显然不合适。
    拿了茶几上的房卡,柳应年离开房间,一路下了电梯,进了酒店附属的二十四小时便利药店。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呃,跌倒磕破皮、流血的话,要买些什么药,麻烦你都拿一些。”
    和药店的店员随意的扯了几句后,付了药钱,拎着装好药品的白色塑料袋走出自动感应门。
    这些……应该会管用吧……
    柳应年站在药店外叹了口气,抬起头准备返回酒店,一抬头,看见前方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夜色下,长身挺拔,俊美无双。
    “应年。”来人微微扬起唇角。
    “翔华……”柳应年顿时停在原地呆住了。
    ……
    柳应年曾以为,生活的现实已经教会了他自私、坚强、狠心、漠然和麻木。
    可是结果呢?
    他发现他学会的其实只是故事中配角式人物的性格和存在。
    很多故事、电视、电影、小说里,都有这样的镜头和画面――
    主角站在地铁边上、马路中央、高楼大厦里、公交车上,或者茫茫人海中,看着熙熙攘攘匆匆忙忙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人群恐慌:每天,每天,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下去努力赚钱,行色匆匆的上班下班,在拥挤的红绿灯路口排队,脸上没有表情,人和人之间毫无交流……这麻木而毫无自知的社会!这麻木而毫无自知的城市!这麻木而毫无自知的人!
    主角因此而自省和顿悟:我绝不要像这些人一样生活!我不要再这样麻木下去!我要改变!我和他们不一样!
    柳应年也曾和这些主角有过同样的心情。
    他曾天真的相信,只要他认真、努力、坚持,在他自己的视角里,他就是人生的主角。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什么主角不主角,他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他自己就是那些麻木而毫无自知的人群中的一员。
    其实他只是个路人甲。
    ……
    只有配角和路人甲,才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渣的命运,得不到从头到尾童话式的美好结局。
    ……
    替霜把伤口上好药包扎好后,柳应年出了卧室。
    李翔华正坐在套房客厅的长沙发上,跷着长腿,沉默的喝着手中的茶,身上那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静沉稳的气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仅仅只有二十五岁的青年。
    比起百战百胜的商场战将,果然还是高冷的军人气质更适合李翔华。
    柳应年这样想着,李翔华也闻声抬头看向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站了起来,“都弄完了?”
    柳应年点了下头,有些担心,“他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那些伤看着可怕,其实还好,他只是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超出身体负荷的极限,所以才暂时陷入自我保护性沉睡里。大概多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是这样啊。”柳应年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李翔华嘴里的多睡一会儿,也许和他以为的概念并不一样……不知道霜要睡多长时间。
    但只要霜没有事就好。
    “真不喜欢看见你满脑子都是那家伙的样子,”李翔华迈步走到柳应年身前,抬手拨了拨对方额前的碎发,伸出双手,穿过柳应年两边的耳旁,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整个头也垂在柳应年的肩上,低声道:“我会嫉妒的。”
    柳应年的身躯瞬间僵硬。
    是啊,其实这个人,这个抱住他的男人,才是他名义上的恋人,也是他人生第一次真真正正交往的人,是他的初恋。
    而现在,和前世完全不同的现在,他的身边却多了另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在他和李翔华的预料中的人,却完完全全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一个错误,一错再错,成了现在解不开的结。
    “翔华……”
    “丢下那个家伙,和我一起走吧。”
    “……”
    “我们不要管其他人了,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好,远远的离开这里,好不好?”
    “……真的?”
    这次换成李翔华身体僵了下,他闭上了眼睛,“我很想很想和你说那些话,那些,每一句都是我最想说的,可是……”
    “可是你根本就做不到。”柳应年说。
    如果能做到的话,上一世,李翔华就不用离开他。
    前世他不知道原因,现在,至少能猜中一半,也算不错。
    李翔华有他无法丢弃的责任,他有他的天职,有他不得不去履行的任务,他除了是他的伴侣,更是另一群人的团队伙伴。
    “……嗯。”李翔华一动不动紧紧的拥着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说过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但现在,恐怕……
    已经不能兑现了……
    李翔华想到离开前在佣兵城里获得的消息,林茂已经确认过了,国际顶尖的几个佣兵团,已经全部都殒落在了“那边”,下一个,就该轮到这个国家了。先锋队伍十天前已经先去“那边”做探查了,接下来,只等御那里做好最后的准备,就轮到他们上战场了。
    此去,大约就……
    可能……
    回不来了……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告诉柳应年,也不想告诉他,告诉他,只会凭添柳应年的负担,让他担心罢了。柳应年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他对这些归类于古武、超能力、魔法等等远超出常识的事情,既不了解,也没有一点对抗能力,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而且,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总能保护住柳应年的。
    反正,也未必是百分之百一定会死在那里,他们这么多人,一起拼命战斗的话,总不会一点希望都没有,应该还是有一线可能活着回来的。
    在那之前,即使再不愿意,霜的存在,他还是能够勉强忍受的。
    比起失去怀里的这个人……
    怀里的人轻微的摇了摇头,终于也抬起了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慢慢的,轻轻的,到一点一点用力的,紧紧的抱着他。
    李翔华内心绷着的一根线终于松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怕柳应年现在再和他说一次“对不起”,柳应年的决心一旦下定,想要改变,就很麻烦。
    柳应年还是心太软。
    这样就好,只要柳应年没有现在就坚决的选择霜,那么,他就还是安全的。
    柳应年抱着李翔华叹息,事到如今,这种事情,他怎么做都是错,选择或者不选择,拒绝还是不拒绝,其实又有什么分别?他的想法真的重要吗?又有谁会真的听他的话吗?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脚踏两条船呢,是个男人都该高兴吧?
    瞧瞧他,有魅力呢,假如这样都还不高兴,别人只会说他矫情虚伪。
    可他不高兴啊,一点也不高兴。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只要想到最多再有一个月,不论是李翔华还是霜,可能都会一去不返,再也不会出现,他再狠的心,再狠的话,也说不出来。
    只要李翔华不脑抽风,不要和前世一样用谎言骗他,他就再顺着他一次又如何,这点善意他总还是有的。
    想着等到一切事了之后再一起算总账的人,又不是只有李翔华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走李翔华,柳应年返回主卧室,打开门,抬眼就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正坐在床沿,身上缠满一道道白色的绷带,长发披散,在柔暖的床头灯光下,妖艳眉眼泛着冷肃,让人一下子联想到插在冬天雪地里的长剑。
    “为什么没有跟他走?”霜从柳应年进来就一直看着他。
    柳应年吓了一跳,不是说要多睡一会儿才会没事的吗,这才多长时间?
    醒的也太快了。
    “你不是精神力使用过度吗?”他边说边关了门,朝霜走过去。
    “恢复了一些。”
    “力气呢?”
    “不能使力。”
    “哦。”柳应年走到床头,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一杯清水递给霜,看了霜一眼,“这个能拿住吗?”
    霜冷扫他一眼,接过水杯。
    柳应年眼神飘了飘,“什么时候醒的?”
    “他让你丢下我,和他一起走的时候。”霜喝完水把杯子递给他。
    “……”柳应年停顿了下,心情复杂,“你就一直听着?”
    “我力气全失,出去也打不过他。”霜直直的盯着他说:“还是,你想让我和他为了你再打一次?”
    “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想的。”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很想和他再打一次。”
    柳应年嘴巴动了下,“……为什么?”
    霜站了起来,站到了柳应年的面前,低头看着他:“我想把你从他手上堂堂正正的抢过来。”
    柳应年脸一下子就爆红了,顶着一脑门的血和他对看了很久才别开脸,不自在的道:“你说话也太……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霜的eq明显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现在这张嘴哄小年轻们倒真是好样的。
    “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走。”霜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把他转回来,看着他说:“你对他余情未了,又那么在意他,我想听你的选择。”
    霜一直以为柳应年那天在他面前哭着说喜欢的人是李翔华。
    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为了喜欢他而流了眼泪。
    霜说不出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再想起来心里又多了一种疼痛的感觉,好像心口那里被人一剑刺穿过,那种滞涩,无以名状。
    他刚才真的以为柳应年会毫不犹豫的跟李翔华走。
    柳应年会选择留下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也说不出的喜悦。
    柳应年想起刚才,眼神微微黯淡,李翔华说的那些话不是不让他心动的,他甚至希望李翔华能毅然决然的带他走,也好过这样继续在李翔华和霜之间摇摆,这个逃不开,那个甩不掉。可是李翔华只是说的好听,管说不管做,根本不会带他走。
    “我是有想过,”他坦白说:“但那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而已,想走的话,什么时候都能走,却不是现在。难得一次能看见你受伤,身为床伴兼情人,怎么也要尽尽义务照顾你。要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未免太不像话。况且……”
    他又顿了顿,“就算我愿意,他也做不到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对李翔华没什么抵抗力,那是当然的,他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无视曾经真切存在过十年的感情?
    真要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人才更可怕。
    如果李翔华当年只是骗他……
    柳应年的眼神更黯然了。
    霜抬起他的下巴,“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柳应年神态平静的反问:“你和他是同事,又是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同伴,他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你就能做到吗?”
    他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霜的瞳眸,仿佛能看穿霜的内心。
    霜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柳应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除非你们能脱离佣兵城,不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违抗不了命令,你也一样。这都几点了,赶紧洗洗睡吧,好好休息你才能更快恢复精神和体力。”
    不管怎么想,有些事都是不会变化的。
    无论是李翔华还是霜,佣兵城是他们成长的地方,是他们的家,某种意义上,佣兵城也是他们的母亲。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抛弃佣兵城。
    ……
    霜身上有伤,又都涂过药包扎过了,所以他只能简单的擦擦了事。
    两个人晚上基本上都没吃饭,折腾了这大半天,肚子都在唱空城计,柳应年不像霜能耐饿,他直接叫了客房服务点了餐。
    霜从浴室出来时,柳应年指了指沙发,“刚才出去,顺便带了套衣服给你,你那身唐装上面都是血,不能穿了,明天穿这个吧。”
    在酒店里还好,有睡衣睡袍,要出去见人可就不行了。
    柳应年也没看见过霜穿的那种唐装,应该是私人定制的,要他现在弄套来太为难他了,随便有件先穿着凑合,反正只是临时穿戴,霜要想穿他习惯的唐装就叫他自己想办法。
    “嗯。”霜没意见,这时才问他:“我刚好像有听见你肚子叫了,饿了?”
    “晚上吃的都消化完了,”柳应年说:“我叫了宵夜,一会儿就能送来。你应该连晚饭也没吃吧,你的那份我也帮你叫了,等下过来一起吃点。我点的都是清淡的,一点酱油都没放,对你养伤口也好。”
    “你不是说要睡觉了?”霜挑了下眉。
    柳应年说:“吃完了再睡。”他可不想等到半夜饿到掏心再爬起来,那样他宁愿饿到天亮再起来吃早餐。
    霜眼角弧度有了细微的变化,清冷的目光微柔。
    吃宵夜的时候,柳应年看了霜好几回,每次话都到了嘴边又迟疑了,可是不问出来,他又心有不甘。
    今天李翔华的出现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自己是死后重生回来的,所以他在知道自己最少还有三十年好活的前提下,过日子的态度就有些不紧不慢的沉着气了。
    但是李翔华却没有时间了。
    还有霜。
    李翔华能出现在这里,霜能从佣兵城回来,已经从侧面说明了很多问题。
    “你想说什么?”耳边传来霜冰凉的声音。
    柳应年一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在发呆,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问。”霜简洁明了的说了这一个字。
    柳应年说:“我再想想。”
    他低头扒了几口粥,把盘子里的那块蛋糕也吃了,又喝了一杯水。想了很多前世的镜头,过了好一阵子,心情才重新平缓,把那些糟糕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还是有些怕的。
    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或者什么原因都有,这一世还没开始就跟前世完全不一样,他甚至接触了前世完全不知道的一些存在……
    柳应年握着杯子,做了个深呼吸,扭头看向霜,问他:“你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吗?”
    霜看着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我是说,撇开李翔华的事,现在就只谈我们俩,”柳应年厚着脸皮说:“你不是说过要和我结婚的话吗?”
    他实在说不出求婚这两个字,脸都烫了,他到现在都弄不懂霜是怎么想的,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连半年都不到。
    人的一生有多长,婚姻是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枷锁,尤其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谁也不能保证长久,这样匆匆的时间里做下的决定,真的没有问题吗?
    “和我结婚吧。”霜点了个头,“我那天说的是这句。”
    对!
    记性真好!
    柳应年到现在都还觉得那天是个幻觉,一点都不真实。
    “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我是说如果,”柳应年也不要脸了,顾不得脸臊得慌,也不管霜听了会如何反应,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对我就是有责任的,我当然也是。你的命以后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还有你的一切,通通都是我的。”
    “嗯。”霜理所当然的点头。
    “可是你有事情瞒着我。”柳应年径直说,也不用问句,直接上肯定语气。
    “有些不重要,有些不能说。”霜冷静的回答。
    柳应年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要知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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