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伙计们手忙脚乱地摆设好烤架,点燃炭炉,郑熙就扔下棋子,叹气道:“我输了,你咋这么聪明,我能想到的套路,都给你一一破解。上回,你还要尝试三次,这回,你两次就能破掉了。毛线的棋仙。下回要不要给你演示一下那个天下奇谱呢?”
    “什么?还有更精妙的局?”周瑜着急地追问道,“尽管使出来!不过不是我说你,这真不是我的棋力有多高,而是你大概并未吃透这么谱的精髓,不然你也不会不懂变化,只能生硬地摆出来。”
    “弈棋只是小道尔。我说,你作为英雄少年,能有点大志好么?比如匡扶天下、济世为怀什么的?”
    “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屁孩说我。”
    “我没有立志那里敢说你这个聪明绝顶的人。”
    “我听出来了,是荥阳的事情吓着你了吧?所以你今天要坑何苗是吧?”
    “怎么说我要坑何苗了?我给他推荐了三位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也就你一个人说我居心不良。”
    周瑜看也不看郑熙,径自拿起小杯——有细纹的汝窑,他知道那是刘宏欲再求而不得的精品,道:“用不着否认,如果是初相识时,我还不会怀疑你一个小屁孩会有这么多心眼。”
    “别扯开话题。”
    “刘关张是英雄好汉,可不是何苗能收服的。”
    “怎么英雄好汉就收服不得?我老爹也收服了很多英雄好汉,比如典大叔、王越师傅。”
    “不同的啦!刘备以仁义唱红脸,张飞以莽撞唱白脸,仁义之余不会让人感觉到虚伪与做作,莽撞之中也藏着急公好义和理直气壮,令邪不压正。
    刘备标榜仁义,那是他有英雄之志,这种人是要自己当头的,绝对不甘屈居人下。
    而关羽就是两人之间的平衡杆。刘备不方便干的说的,关羽去干。他心思细密,他懂刘备的心思。你看,张飞发起脾气要揍人,关羽要劝。但如果劝不住,捋起袖子就帮张飞一起揍人,揍完人回头再跟张飞算账。那天在金市,你不也看见三人的演绎么?
    我看啊!这才是兄弟,兄弟就该是这样干的。这三个人很好地向我们阐释一个高效能的团队该如何运作。这是套用你的话。
    这么牛的组合,是何苗能用的?还是让皇帝吧!”
    “好吧,他们确实高效能团队的典范。嗯,你说刘备要当头领,那也是真的,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其实郑熙很想说皇帝也用不了刘关张,刘备自己就有皇帝之志。
    “什么?怎么可能?就算你说他是皇叔,就算是如假包换,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啊!或许说,你是指他要造反?”
    “不是的啦!那是感觉。”郑熙不知道怎么跟周瑜说他后知两千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刘备是要自己当老板的,你说他现在一无所有,给何苗打工又有什么不好?”
    “刘关张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何苗是草包,英雄那里是草包能用的?刘关张岂能久在何苗之下,而何苗也不会重用刘关张,他用不了,也不知道怎么用?”
    “所以呢?”
    “用你的话来说鲜花是需要用绿叶来衬托的。这句话反过来用,用刘关张可以凸显何苗的草包。”
    郑熙露出眼白,道:“你想多了……何苗怎么也是太子大哥的舅舅。我就算恨他也不能太让他难堪。唉!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暗黑好不好?”
    “只是,你知不知道,就算何苗再蠢,他还是会身居高位的。”
    “就因为他是外戚?”
    “对!就因为他是外戚!可能你们郑氏内部是以贤能选拔人才,可这绝对不包括皇家,也不包括我大汉朝绝大多数的家族。”
    “真相总是那么残酷的。话说回去,你为啥就看不上队长?”
    “你先告诉我,上回你干嘛要捉弄他?就是把他逛到西园,然后灌醉他。”
    “教他做人呗!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说那里有教育意义了?”
    “不让他知道就没有意义,可他知道得罪咱们没有好果子吃,那就有意义了。这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他那皇子的身份不是通吃的。”
    “哪来的道理?我告诉你,他天性凉薄,有句老话,三岁定八十,你听说过么?他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若有困境,他会舍弃任何人自保。”
    “你怎么能这样说?谁小时候不会淘气?我听说过做人要容许别人犯错。何况刘协也就比我大两岁,比你小多了,小孩子还是可以改塑的嘛?如果他真那么完美,那里还需要你帮助?”
    周瑜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只是感觉是这样,便沉默不语,不再讨论刘协的话题。再说,郑熙这个四岁的小正太一口一个小孩子,好像他自己不是小孩似的,让周瑜听着特别的别扭。
    郑熙又说:“好吧!刚才那个话题,你自个儿怎么想的?”
    “什么话题?”周瑜反问。
    这时,烧烤架那边的传来陈涉的声音:“小熙,弄好了,你看怎样搞这些肉呢?”
    “噢!来了!”郑熙跃下太师椅,对周瑜道,“先过去弄吃的再聊。做了过量的运动,必须多吃肉。我们还在长身体。”
    郑熙看着铺面桌面的肉、菜和调味料,悠悠地道:“可惜没有辣椒,如果有辣椒就完美了。哎算了,这是汉朝,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
    “什么是辣椒?”徐米问。
    “是一种很辛辣的调味料,吃了可以驱寒。用来调味很完美的说。”郑熙想起用辣椒做主要调味料的川菜和湘菜,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史阿和周瑜都很没骨气地跟着咽了口水,这阵子跟着三宝吃了太多的山珍海味,他们都知道郑熙说好吃,那肯定就是珍馐美味。剑豪的自尊和士子的用膳礼仪早就被他们抛诸脑后。
    精选的红白相间的牛肋条肉早就被伙计们切成核桃大小的块状。再把切成丝状的洋葱和香葱、切成末的姜茸、大蒜放在大碗中加入盐、胡椒粉,没有本来还应加入的辣椒,只好用捣碎的花椒替换。再将牛肉放进大碗内,用手慢慢用按摩式的力度给牛肉拌匀入味。
    这些工序都在陈涉和徐米的“监督”之下慢慢完成后,半成品才被带上来。
    伙计们也很高兴,居然还有这样的做菜方式,看来三合居又可以推出新品了。
    郑熙让他们用竹签将肉和蔬菜穿成一串串,然后放在烤架上慢慢烤熟,然后自顾自的又回来太师椅上躺下来,坐狠了让肩膀着力,痛得几乎喊出来。郑熙的上臂都被王越打青淤了一大块。
    周瑜见肉还是生的,也走回来,自顾自的收拾棋盘和棋子。徐米、陈涉和史阿留在烤架那边“照看”烤肉。现在又多了一个馋虫——卢毓。诗书传家的卢氏子弟最近被食欲破除了庶民一天只吃两顿的教条。
    “刚才我说做官来着。我说你不愿帮刘协来着,你还想怎么做官?就靠你家的祖荫?张延好好的太尉当着当着,就被人整死了。你觉得你的祖荫与张延相比,怎么样?”
    “张延是被十常侍谮害的好吧?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周瑜不耐烦地道。
    “你怪十常侍?”
    “竖阉腌臜不堪,人人得而诛之。”
    “没想到你还挺粪的。毕竟是青年嘛,当当愤青也是很自然的。”
    “你又说怪话了,不明觉坏。”
    “你又是什么意思?”郑熙听得一头雾水。
    “不是跟你学的嘛?虽然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觉得是很坏的坏话。就许你造词,不许我造么?”
    “你们党人或者说同情党人的士人,要杀那些残疾人,可是要人家干坐着等你们来杀?不许人家反抗?”
    “你究竟想说什么?”周瑜再聪明,此时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那里真的会真正懂得政治,不再官场摸滚打爬几年,再是天资聪颖的骚年也不可能。
    “呃,那我换个问法,宦官杀张延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打击士人,将朝廷大权抓在手中。”
    “张延为什么会死?”
    “你又绕回来了?”
    “哎,你弈棋能举一反三,走一步看三步,怎么看朝堂就不会这样看?”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周瑜有点恼羞成怒,被一个四岁的小屁孩拿住了,他的自尊心可不好受。
    “自然是张延也要害十常侍,十常侍才会先下手为强,先整死他。”
    “何其荒谬……”
    “看,又来了。用佛语来说,看问题要跳出三界之外。宦官想活,自然就想着掌权,不然会被士人弄死,将士人排挤出去。士人也一样,他们也想活,也想掌权。”
    “所以说,你要说什么?”
    “我说你们为啥就一根筋,总是想着把宦官都弄死。你们把十常侍弄死了,皇帝还是会继续整出八常侍、二十常侍。你们杀得完么?”
    “所以说,你认为是皇帝的错?”
    “不知道,但我只需要知道十常侍后台是谁就行了。”
    “那跟你让我帮皇子协有什么关系?”
    郑熙用力嗅嗅空气中传来的烧烤味,感觉差不多了,便道:“你平时的聪明劲都去哪了?十常侍是皇帝家奴,难道你们还想着皇帝不用家奴?我就说你们周家吧。你们的家业也不小了,不用仆役,你家里人忙得过来吗?就算你爹不去衙门打卡上班,也干不完一家子的事情。
    士人与十常侍斗,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帝要跟士人斗。你要好好地当官,不想着先跟皇帝搞好关系,能行么?如果张延跟皇帝的关系很铁,十常侍能动他么?”
    看见周瑜还在想,郑熙又道:“你看今天下冰雹,你说太尉是不是又要换了?不跟皇帝搞好关系,这官谁能做长了,做官的还能做什么事情?”
    周瑜不服气:“司马主天,天降冰雹大害,太尉怎么可能不去位?何况张温常年平羌无功,朝野早有怨言。”
    在郑熙看来天上下大雪、刮风、掉冰雹,还有地震,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居然要朝廷某个大员对这些现象负责,是很不符合逻辑的。周瑜跟郑熙诉说的则是天人感应。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谈话,说着说着就无瘾。
    说罢,郑熙就不再跟周瑜唠叨沉重的话题,喊周瑜吃烤肉去。
    周瑜看着小步快跑的郑熙,喃喃道:“我咋觉得你比我还要聪明?”
    郑熙回头看了周瑜一眼:“怎么可能?吃肉了!再晚点就没你什么事了。”
    郑熙从伙计手中接过两串烤肉串,然后递给周瑜。徐米和陈涉见郑熙开动,也径自开动。卢毓早就咬得肉汁横流了。史阿只能干瞪眼,他要等下一架烤肉。
    郑熙边吃边跟周瑜说:“太子大哥是个好人,他疼弟弟。”
    “所以说,我更不想跟被绑在皇子协那里干活。”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连刘协都哄不好,你还能哄谁?”
    徐米专心地对付自己的烤肉串,陈涉见郑熙与周瑜聊得正欢,插嘴问:“小熙,你跟小瑜商量什么?”
    “他不愿意跟队长干国相的活,我正在跟他做思想工作呢。”
    周瑜吞下口中的食物,再说话:“好了,我要怎样入仕,那是我爹和我从父他们决定的,我是没有发言权的。而且,皇子协至今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孩,现在他能到那就藩?”
    陈涉囫囵吞枣地干掉自己的那串牛肉后又抢掉伙计刚烤好的蔬菜串,几乎让史阿星目喷火,好在伙计已经将烤好的一串烤肉递给他。
    陈涉满不在乎地问周瑜:“小瑜,我听说一个郡守要卖到二千万千了,白给你一个郡守当,你还想咋样?”
    “我说,你们这些小屁孩以为大汉朝的官职是过家家玩的?”周瑜果断“怒”了,这群小屁孩一个个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总是一口一个小瑜小瑜地叫,他感到自己很不受尊重。
    “大汉朝的官位就是拿钱买的呗。”陈涉毫不退让,“之前,皇帝还强让我爹买了一个什么破爵位。现在听说那个什么罐内猴的,在西园官市卖得很火,你们家没去买一个?”
    周瑜无言以对,他的教养让他不能说皇帝的不是。
    “小毓,你不能光吃肉不吃菜。不然会容易得贫血的。”另一头,徐米的声音响起,将陈涉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贫血是什么呀?我不喜欢吃那些青菜啦,很气味难闻呢。”卢毓不高兴徐米抢掉他准备下嘴的第三串牛肉。小孩子的嗅觉灵敏,很容易闻到蔬菜中的菜青味,恶心。
    史阿很仗义地再抢过徐米手中的肉串道:“还是我来吧,我都吃了三串蔬果了。要身强力壮确实要多吃肉,可是蔬果也是需要的。我师傅说了,光吃肉不吃菜,就跟草原上的胡人一样,满身腥臊味。”
    郑熙对卢毓说:“大师兄说得对,我们都在长身体的,肉要吃,可青菜也不能少,不然就容易得病。小毓,光吃肉的,那是粗鄙之人,君子之不齿也,这话,卢师傅可是说过的。”
    郑熙搬出卢植,卢毓就没办法,只能扁着嘴巴,强忍着菜青味咬那烤焦的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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