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惨痛冰冷的离合面前,人呐,是这样的无力而脆弱。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都是错。

    她同黎恩又有什么区别?

    她是个医生,原本应该救病痛之人于水火间,她是个医生,她如果还有一点点良知就不该接受这份来源可疑甚至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肾源……

    可是……

    她也是个母亲。

    陷落感情里的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痛与悲伤,如何自拔?可笑,没有经历过人的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种切肤之痛,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她不能,不能再没了她的女儿……没得躲,也没得救。可是……

    “那是不对的呀。”她无助的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淌。

    “这世上原本便没什么对不对的,中国有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叶臻,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你还要兼济天下么?”黎恩笑笑,“你放心,这事儿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找麻烦,便是有了,我苏家顶着,一切与你无干。”

    “……”她用力擦干眼角的液体,声音依旧颤抖,却不再呜咽,“如果手术不成功呢?”

    “那梁唯便会在两个月,不,一个月之后死去。”黎恩平静的回答,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如果真的那么遗憾,那么算我们失约,之后天高地广,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保证牧天不会再纠缠你。总归她也只能活这么些日子,怎么着你也不亏的,当然如果成功了,我希望你也能守约。”

    “我需要做些什么?”半天,叶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出口。

    千般倦意涌起,黎恩默然一笑,眼里浮上一丝苦涩,“让他开心就好了。”

    “……”

    “他说你会让他觉得很温暖,那么……你别让他冻着,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爱不爱的,其实并不要紧。”

    月色如水,泠泠寥落,她轻轻颔首。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看似道路千万,其实根本没有选择。那个时候,肚子里怀着四个月大的小纫玉,国内有一个需要她的小唯,前路一片渺茫,苏牧天因为她害了三条人命,不,或许是四个?那个因为她的小唯而失去肾脏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而她的小唯,急需治疗。她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叶臻终于不再纯真,不是你宠爱的,呵护的,斥责教训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梁薄,你看见了吗?

    没有你,我也能走下去,虽然,走得并不顺畅,一点也不好,可是,我可以学着,学着就这样思及你沉稳的脚步,学着你淡定的姿态,独自从容地走下去。

    虽然有点痛。

    有点脏。

    上天对苏牧天其实并不公平,只是偶尔,还是优待的。被送入手术室的第多少个小时?她记不清了,总之最终,他还是挺过了那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手术成功的第三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了趴伏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她。

    眉目静如雨后,一切宁和安好。

    他忍者伤口的痛,支起身子,小心的擦去她颊边的泪,手一抖,她蓦然惊醒……

    二人相对,静默无言。

    “对不起。”

    他很突兀的来了一句。她愣住,“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他老实的回答,“我觉得你生气了,所以应该是我做错什么了。”

    她看着他,再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再之后的一切,似乎都进展的理所应当。本该有的离别,二人谁都没有再提起。小唯手术成功的消息在他苏醒之前就已经传了回来,而黎恩,也开始为她忙碌接下来的干细胞移植,那才是她的本行,虽然暂时还没有头绪,可小唯的生命已经延缓了很多。

    而苏牧天……他对她,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关乎于某个人……

    她也决定不再想起他,更不会再升起年头去见他。

    虽然肚子里那个小小的骨血渐渐长大,如果他知道,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做一个设想吧。

    那个暴躁的老男人,或许会不顾一切的抢回她,不顾一切的……抢回他的孩子。

    她会又回到那中卑微的关系里,那不是她想要的。而对这个孩子他又会如何看待,他会不会,再做出像对衡衡一般的事情?好吧,她懦弱又无用,更不敢去这般赌博。尽管知道他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可那又怎样呢?无论如何,她希望她的这个宝贝,可以完完整整,健健康康,每一天都没心没肺的快乐。

    所以,一切不必改变。

    至于那些关于爱与不爱的事情,又怎样呢?

    反正,她已经打算彻底遗忘。

    反正,也没人在意。

    反正,已经是过去。

    其实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也挺好,真的挺好。可惜世事无常,天总是不随人愿。

    她想的通透,别人却不一定是这样。

    两情相悦尚且难免为一些微末小事堵心,更何况是一个人的爱情,不,一个人的爱情其实称不上是爱情,最多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迷恋吧。一个人迷恋另一个人久了,却迟迟得不到回报,往往是很难熬的,叶臻对他其实也算是尽了心力,照顾他,陪着他,只是那终究不是他想要的。所谓一往情深‘我帮你养孩子你虐死我我也心甘情愿’的暖男其实出现的并不很频繁。起码叶臻并没有这份好运气去遇到。

    有些话,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时间久了,堆积在心底的愤懑和不甘总会爆发,何况他本来也就不是一个多么成熟的人。就像她曾说过的,他自己还是个孩子。

    就当他是闹脾气的孩子好了,她不与他计较,还能怎么样呢?

    可事实不是那样的,梁薄一直说她是个记打不记吃的,记不得别人的好,可是对着苏牧天,她却可笑的刚刚反过来,他对她的好她记得清楚,可是偏偏的,她淡忘了他可怖而暴躁的阴暗面。她以为自己答应了同他在一起他便会乖乖的,保持他初时的安静模样。

    可事实不是那样。

    事实……比她想象的要艰难的多。他不是谦谦君子便罢了,可是连一个简单纯洁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扭曲……让她觉得害怕,而且逃之不得。

    事情的转折点,在一个晴朗的夜。

    那一天她做完孕检回家,用过了晚餐,等了很久他还没有回来,打了电话,刚开始是没人接,再到后来干脆关机。她惴惴不安的在客厅等了很久很久,才在午夜之时等到他,带着满身的酒气和烟草味归来。

    糟糕,弄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被他爸妈发现一定又得挨骂。

    “你去哪儿了?”她扶着腰,尽量快一点的走上前,“怎么弄到现在才回来?”

    他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眼睛有点泛红。

    “先回房间吧,去洗个澡,你这一身的味道……跟谁学的啊?”她感觉到他似乎又有些不开心,于是便也没再多嘴,拉着他就回了房间。他倒也听话,一声不吭的随着她就回了屋。她带着他走到浴室门口,踮着脚尖替他拉松了领结,“快去吧……”

    她刚准备松开他,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怎么了?”她尚且云里雾里。

    他却盯着她,沙哑的开了口,“我想要你。”

    她一怔,微微低下头,轻声,“这个……我们不是说好了么,等孩子生下来……”

    他却冷冷的打断她,沉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

    她愣愣的打量他一会儿,犹疑着发问,“你怎么了?”

    他却没再回答她,也不管她的意愿,低下头就开始胡乱吻她,她一时避让不得,一用力推开了他,烦恼的转过身去想避开,他却用力的从身后拥住她,甚至粗暴开始凌虐她胸前的绵软……

    “牧天你别,别这样。”她无助的轻喘着,抵抗着,“会伤到孩子。”

    “医生不是说过么,四个月以上就没问题了。”他在她耳廓边啃咬,“别动,不准再动。”

    “不行!”他越来越过火,可力气那样大,她又挣脱不开,只能哭叫着,试图唤醒他的神智,“对孩子不好的,你真的忍不了我可以帮你……帮你弄的,但是求你别这样,真的会伤到它。”

    “反正又不是我的种,我管它怎么样!”他忽然朝她吼道。

    她真的呆住了,想不到他会说出如此的话,颤巍巍的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看见她那副模样,他好像有点后悔,可那抹悔意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的,他又嫌恶的拧起眉心,盯着她浑圆的肚子,重复,“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她红了眼圈,连声音也是委屈的,这个月,这几天,准确的说是从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他脾气就越来越古怪,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偶尔的冷言冷语,或是莫名其妙的对她发火,或者是打翻她给他准备的早点,夜宵。再不然就是有事没事的满身刺,她说什么都是错。可是渐渐的,随着她默不作声的忍耐和退让,他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得寸进尺。明明,明明一开始是他自己信誓旦旦说了要做它的父亲……

    “如果是他的话,你不管怎么样还是会和他上床的,是不是?”他咄咄逼人。

    她被他异样的言辞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么,怎么可以变得如此粗俗?

    “你喝多了。”不想和他吵架,也真的不想理会他,她冷冷的回应,索性抽身离开。

    “我说过不准动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他的动作比他的话更快,只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他像是要捏碎她一样,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毫不怜惜的将她摔在床柱上,她腰间一痛,泪眼婆娑,一时也不敢再动弹,只听他又在上方咆哮:

    “我从小的一个玩伴,今天结婚,你倒是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嫁给我?”

    她反应慢了一下,根本来不及回答,便感觉到一阵猛烈窒息,他掐住她,脖颈间的禁锢越来越重,她无力的抵在他胸口,根本发不出声音,世界变的天旋地转,她看着他扭曲的面孔,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夜,这张面孔,与之重叠,是了,他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咳咳,咳……”在最后关头,他终于松开她,无力的顺着床柱滑下,她贪婪的汲取氧气,不住的剧烈咳嗽着,他却仍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抓住她瘦弱的肩头,蛮横的提了起来,逼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

    “我们不是讨论过很多次,等孩子生下来——啊!\"

    “啪!”

    她的尖叫和他的耳光几乎同时落下,口中一甜她无力的摔在了床面。

    他下手很重,脑子此刻乱哄哄的一团,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捂着肿痛的面颊,火辣辣的滋味很不好受,可他却不依不饶,继续折磨着她:

    “不要再跟我提它!不准再跟我提他!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他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摁在床上,手劲不断加重,吻着她的动作渐渐变成了咬,再抬首时唇际带血,“不要逼着我对你动手!”

    她没有逼他,可他还是对她动了手。

    那个夜晚很难熬,他用各种难听的,她从未听过的粗俗言辞羞辱着她……

    没有反抗的机会,没有反抗的能力,她的身体遍布青紫於痕和齿痕,她被他折腾的几乎奄奄一息,最后的意识残存,只是记得死死的护住肚子,其余什么也不敢做,不敢说。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抱她。

    当时她是以为他良心发现,可后来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那样。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施暴。

    翌日黄昏,头痛欲裂的醒来过后,他抱着她,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请求她的原谅,他说他也不想那样,他只是……别人结了婚,对他的刺激太大,他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他保证会对她好,对孩子好。一遍遍的吻着她,给无力抵抗的她擦药,包扎。

    她没有责难他,准确的说,她虚弱的没有任何反应,干脆合上眼,不理会,不反驳。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黎恩或是苏淮生任何一人。伤好之后,默默搬回了原先的客房。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是默认的,可是后来……他到底无法容忍。

    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先例的。

    ……

    以为多么漫长的故事,原来讲完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曾经惶恐那些艰难的时光要怎样才能捱得过,蓦然回首,身后的泥泞路上只留下曲折艰深的脚印。那亦是心上的伤痕,需要时光去慢慢打磨,可那磨砺的过程,原本也充满痛楚?她忘不掉那些黑暗的年年月月……

    “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么?”

    她缩在梁薄的怀中,明明已经很温暖,却还是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她口齿亦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不清,“我不想原谅他,可是又没法离开他,我只能不理他,可是,可是他在我面前自残,那些血……那些血流出来,流在我身上,你知不知道有多恐怖!我害怕他又会因此而失控,又担心他就这样死了……可我根本拦不住他。”

    “不要说了,宝宝,不要说了。”他微微哽咽,轻轻安抚着她受了伤的小兽一样瑟缩的小身体,掌心的温度是灼热的,却帮不了她分毫。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么?”她流着泪,恍惚的看着他,“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不说完,又有什么差别么?”

    “……”他沉默了。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么?”她又哭又笑,显然濒临崩溃,“我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你一定不会让他这么欺负我……不会让他这么欺负你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笑?一直到那个时候,我都还对你没死心!我以为我之前都想通了,可是,可是……”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再也无法忍受,呲目欲裂,“你傻啊!那么守信用干嘛?他对你好便罢了,他对你如此……反正小唯已经救回来,你就算撕破脸逃回来,我难道还护不得你吗?!你还顾及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不遗余力的冲他回吼,“你以为我不想……可是,我办不到,完全没有办法,我……回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能不能请小伙伴帮个忙咩?作收卡在59了,好难过〒_〒,哪个小伙伴能帮个忙收一个,60就好了,强迫症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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