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霜一路来到了地牢,进门就闻见一股奇怪的气息,倒是不臭,反而有丝隐隐的幽香,夹杂些苦森森的味道,充满了绝望之气。

    “这是安神香,可以让人凝神静气,除去心中浮躁。不过如果日夜闻此香,便会让人心智颓废,目光呆滞,丧失信念。这是我孔雀海的独门秘药。”

    守卫带着一丝得意,向殷霜介绍道。

    殷霜沿着走廊向前,牢笼之中的囚犯下意识向她投来目光,殷霜见到这些眼睛,心中一沉。那些目光没有丝毫神采,其中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恨,看着她好像在看着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将她关在中间的一个木笼后,狱卒们便离开了。殷霜立刻盘膝而坐,却运不起功来,她心急如焚。

    “别费劲了,你是不是也吃了九珍逍遥散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殷霜转眼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总之吃了之后,真气就运转不了。”

    那男子道:“没事,明天药劲就过去了,不过我提醒你,他们给的食物可别乱吃,都是带药的。”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殷霜好奇地问道。

    那男子一翻白眼:“我是谁?我是郝有钱,江湖上叫郝三郎。”

    殷霜扑哧一笑:“好有钱?你这名字倒是满别致的。”

    “唉,都是父母给的,咱不能挑啊。不是吧,你没听说过我?”

    殷霜摇摇头:“我刚到焉国没多久,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

    郝三郎一撇嘴:“那也难怪了。其实我是个贼,专偷大户人家的东西。黑衣军招我多少次了,可是我不想跟着他们干,自己多逍遥啊!可是半个月前我鬼迷心窍,偷了孔雀海的一个挺好看的罐子。谁知道那罐子是孔雀海的宝物啊,一群人来追我,我不小心杀了几个,于是就给他们追杀。他们一群喽啰打不过我,就下毒害我,我一时不慎,就被抓住了。”

    “你来这半个多月了?不是说这有什么安神香……”

    郝三郎一摆手:“是啊,我也很怕。东西咱可以挑着吃,但总不能不喘气啊!不过好在这香没那么快,估计要闻个半年才会起效。你看他们。”

    他指了指对面两个囚犯,这两人正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盯着草席发呆。

    “我听说这两个进来快一年了,现在每天就这么坐着,半天也动不了一次。”

    殷霜透过木栅栏向外看了看,目之所及一共五名狱卒,防御并不怎样严密,如果身有武功,逃出去应当不难,她疑惑地问道:

    “既然你有武功,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郝三郎苦笑道:“我已经得罪了黑衣军,即使逃出去,多半也会给再抓回来。他们这些人,稀奇古怪的手法可多着呢,简直防不胜防。”

    殷霜盯着郝三郎的眼睛,见他并不像说谎,于是凑过去,轻轻道:

    “你帮我逃出去,我罩着你。”

    郝三郎慢慢抬起头来:“你罩着我,你凭什么罩着我?”

    “我也有个门派,叫做傲霜门。”

    “你是……傲霜门的?那不是女魔头的门派?”

    “女魔头?”殷霜诧异地瞪大眼睛。

    “你别生气,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江湖上说,傲霜门聚集了很多大奸大恶之徒,弟子们剑法狠毒,与人打交道稍有言语不和,便下杀手。已经有无数正派人士死在傲霜门弟子手下……”

    “简直胡说八道!”殷霜怒道:“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敢踏出我傲霜门半步,又怎么会和那些门派起了冲突?定是有人故意败坏我傲霜门名声!”

    郝三郎一惊:“听你这话……你就是那个女魔……对不起,你就是殷霜?”

    “不才正是殷某。”殷霜阴沉地说。

    郝三郎顿时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殷霜要不就是个凶神恶煞的魔头,要么就是个面目歹毒的妖女,原来……也没什么差别。”

    “……算了,既然你不愿帮我,我便自己想办法。”殷霜撇过头去,盯着门上的锁研究了一番,没摸出什么头绪。

    此时狱卒送过饭来,乃是一碗粥,一碟咸菜,一个馒头,素淡得很。郝三郎对着殷霜笑了笑,拿起馒头道:

    “要是想等药劲过去,粥和咸菜你千万别吃,馒头倒是可以吃的,只不过要吃里面一层。”

    说罢,他将馒头掰开,只吃芯,将馒头皮放入粥里搅了搅。殷霜学着他的样子,也将馒头吃了大半,嘴里顿时发干起来,四处寻水,可只有那碗粥还像个可以喝的样子。

    “你难道不喝水么?”殷霜转头问道。

    郝三郎道:“喝呀,不喝水不是活活渴死了。只不过我是将水存起来,两天一喝,这样子,每两天,我就能恢复一日左右的武功,以备不时之需。”

    “你不该叫好有钱,应该叫好聪明。”殷霜笑道,默默想着酸梅,希望能分泌些口水来止渴。

    郝三郎吸了吸鼻子:“跟你说实话吧,我早有投傲霜门的意愿,但是又没有门路,你们招手弟子的时候,我又恰好错过。”

    “你不是说我是女魔头么,怎么还要来投?”

    “哈哈哈,女魔头怎么了,要的就是个自在,目前江湖上敢和黑衣军叫板的,恐怕也就只剩了你们一个门派了!这般魄力,郝某佩服还来不及呢!我这个人,好逸恶劳,游手好闲,唯恐天下不乱,如此的一个人,不去傲霜门,要去哪里?哈哈哈哈!”

    殷霜会意一笑:“既然承蒙英雄抬举,那我们便说定了,等后日我……”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得尽处一阵脚步声,二人慌忙分开,回头一看,只见六七名全副武装的黑衣军弟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目不斜视地径直来到殷霜的笼前,开了锁,哗地一声将牢门打开。

    “起来起来,坛主要亲自提审你。”

    殷霜冷笑着站起身来,甩掉过来拉他的两名弟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牢门。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郝三郎,郝三郎正担心地望着她,见她望来,连忙又别过头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转过去!没见过女人么?”黑衣军弟子一路吼过去,牢笼中的囚犯没有几个敢抬头。

    她被带到牢狱最深处的一个暗室里,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刚一进去,就闻到一阵极其刺鼻的药味。蓦地,一盏油灯亮了起来,殷霜抬眼一看,便见到安置之中立着三五付带锁链的十字木架,地下散落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木桶,其中液体颜色各异,不知用途是什么。几名弟子将殷霜双臂展开放缚在了十字木架上,殷霜没有过多挣扎,反正现在真气提不起来,挣扎也只是徒劳。

    没有一个人理会她,暗室里静的吓人,油灯毕毕剥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足足等了两刻钟后,暗室的门才又打开,黄承昊换了一袭青衣,微笑着走了进来。

    “殷姑娘,我这个暗室,已经两个月没用过了,你还真是幸运。”

    殷霜沉默不语,她此时根本不想对任何人开口,只是脑中不断盘算起来。看这架势,黄承昊分明是要逼问她天玄剑法,如果不说,恐怕要吃苦头。但她环视周遭,并没看见任何能称得上是刑具的东西,这反倒令她有些心慌。

    “真是个倔女子,还是不想开口么?”黄承昊淡淡地说:“你也不用怕,我并不会使用什么残酷的方法。孔雀海有一种药,服用之后人会变得神志不清,心中秘密一个也藏不住。我看姑娘行事神秘,恐怕心中的秘密不止区区天玄剑法,若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让我们知道的事,这便不大好了。”

    殷霜白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相信有这种药。

    黄承昊一扬眉毛:“看你这样子,好像不信邪啊,那咱们就来试试,听听你会说出什么有趣的事。”

    说罢,他一挥手,立刻上来一名弟子,手中持着一只大碗,就向殷霜嘴里灌药。殷霜打定主意不张嘴,药水呛到了鼻子里,又顺着脖子流淌下来,染黄了白色的领口。

    她咳了两声,甩了甩头,闭起眼睛不理会面前众人。

    黄承昊皱了皱眉:“殷姑娘,你莫要逼我用强,总之早晚也要喝的,你不如自觉喝了,咱们都省省力气。”

    见殷霜还是不发一语,黄承昊有些恼火,又叫人拿了碗药上前。这一次,那人捏起了殷霜的鼻子,让她无法呼吸。殷霜怎么甩也甩不掉,过了一会儿,憋得脸都红了,却仍是打定主意不张嘴。足足过了将近半刻时间,殷霜眼睛发红,面色发紫,憋得都快死了,却仍旧倔强地闭着嘴。

    “停!”黄承昊连忙制止,他这辈子也没碰见过这样的人,这殷霜固执得可以,宁可活活把自己憋死!

    黄承昊见状,拿起最后一碗药,亲自走上前来,抓住殷霜的脸,一用力,将她的嘴巴捏开,没头没脑地便往里灌。药水不断地流入殷霜的嘴里,但她竟然锁住喉咙,就是不往下咽,趁着黄承昊手滑,她噗地将口中液体都吐了出来,喷了黄承昊一头一脸。黄承昊哪受过这般侮辱,挥起拳头便照着她小腹打了两三下。殷霜疼得面目扭曲。

    这药水极难配置,好不容易配出来的三碗药,转眼便教殷霜浪费了两碗半,只剩下最后一个碗底。黄承昊轻轻将碗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你以为不喝药,我就没办法么?来人,叫薛落第!”

    片刻后,一位弟子引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此人便是黄承昊口中的薛落第了。薛落第一进门,看了看仅剩的一点药,便明白了七八分,唤了声坛主,当即从怀里掏出了几根银针,泡在药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虐,没有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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