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安王子的长剑和他的人一样花里胡哨,剑身上镶嵌的宝石晃得千夜眼睛发酸。

    一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王子这一次出奇地简洁:“放、开、她。”

    千夜看了看骑在以列身上的仙度瑞拉,又看了看被压的克林国王,结合亚尔安昨晚对仙度瑞拉的态度和之前的人鱼事件,正经思忖了好一会儿他说的究竟是“放开她”还是“放开他”。

    不过,不管他到底在帮谁,据说这位亚尔安王子的武力值等于他的文艺值前面加个负号。不说别的,单看他握剑的手在风中直颤,都让人替以列国王捏把汗:被砸着了一定很疼。

    好在武力值爆表的克林国王修养也爆表,被两个人这么折腾还没拔剑剁个肉馅,只是撑起上半身,单手拨开亚尔安的剑:“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本来其实就是轻轻一拨,倒没什么恶意,但沙场征战多年的科林国王从没有过被人骑在身上的经验,这么一起一拨,长剑的尖儿就朝着他身上的王子妃胸口斜刺过去了。

    这一下谁也没想到,仙度瑞拉两只手还揪着以列的领子,一时间也躲不过去。

    剑尖戳上她细脖子前一瞬,绣花枕头王子猛地一抽手,剑尖险险从她下巴底下划过去,另一边剑锋不可避免地朝着以列去了。

    千夜被这一来一去吓得又流了一捧鼻血,好在以列眼疾手快,抬手就去握剑身。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人中间人影一闪,接着咣啷一声,亚尔安王子和他的宝剑一起摔了出去。

    亚尔安面前,披着件宽大袍子的少女赤脚踩在地上,手里举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石头,一副不把亚尔安脑子砸成二维不罢休的样儿。

    在千夜的印象里,阿螺的存在,基本是对软柿子的最好诠释,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没什么激动情绪,整个人可以称得上是逆来顺受的代表、扶不上墙的典型。

    就算是死了八年,也就是哀怨地抱怨了几句,然后该心软还心软,该扔刀还扔刀。

    何时见过这么粗暴直接的阿螺?千夜的鼻血都流得不太顺畅了。

    那边阿螺出其不意放倒了亚尔安,又转身去看还骑在以列身上的仙度瑞拉。

    少女盯着王子妃按在男人胸口的两只手看了一会儿,举起手里的石头,照着仙度瑞拉的小脑袋就砸下去了。

    这会连千夜都惊叫一声,还没叫完,仙度瑞拉已经反应过来,抬起一脚踹上阿螺肚子。

    阿螺刚才的武力值纯是被“以列要被揍”激出来的,所有潜力都在给亚尔安那一下后爆发完了,现在哪里是从小撸袖子撩裙子的仙度瑞拉的对手。

    仙度瑞拉大步从以列身上站起来,猛一下把阿螺手里的石头一扇,一边撸袖子一边骂:“他奶奶个腿儿的哪个喝狗奶长大的不长眼,老子和人干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蛋呢……”

    说着一把掰过阿螺被踹懵了的脸,拳头刚要下去又住了手:“他奶奶个腿儿的怎么是个女的?”一甩手,把高了她半个头的阿螺扔一边去:“老子不打女人。”

    真汉子仙度瑞拉不打女人,不代表别的女人也不打女人。她转身去扯以列的时候,因为战斗力不够被丢在一边的阿螺又把石头搬起来了。

    海洋生物不懂什么骑士精神,她们只懂要揍人就要往死里揍。

    仙度瑞拉刚一转头,阿螺手里的石头就照着她脑门拍下来了。

    王子妃抠脚的技术好,自卫的技术也不差,一手刀劈在阿螺手腕上,石头“咣”地又摔下去。

    阿螺手里空了,人一愣,直接仗着自己胸大腿长的优势,一个猛子把仙度瑞拉扑倒了。

    千夜有点看懵了:这人鱼公主和灰姑娘怎么开始肉搏了?

    英文中女人打架叫cat fight,它很好地诠释了女人这种生物搏斗时能使用的技能:抓。

    金扣子声在地上噼啪直响,年轻女孩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滚来滚去,看得千夜的鼻血流得更快了。

    一边站起来的克林国王手压在剑柄上,亚尔安王子拄着刚捡起来的宝剑,两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

    打别人老婆不算男人;看着自己老婆被打也不算男人。

    在场五个人,两个人在肉搏,两个人插不上手。千夜看着阿螺的手指往仙度瑞拉眼睛里抠,仙度瑞拉的拳头往阿螺鼻子上招呼,无奈之下抹了把鼻血在边上的以列身上,大喊一声:“拉斐尔陛下,您怎么流血了?”

    这一声真管用,刚还在挠仙度瑞拉脸的阿螺马上从地上弹起来。

    两人分开的瞬间,反应敏捷的克林国王已经一步上前,把披着袍子的少女拦腰抱起。

    阿螺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头顶一黑,身上就被呼啦啦罩了件大裘。

    克林的国王把春光都裹严实了,才看向一边的王子和王子妃,语气不太客气:“我的王后久病初愈,还望两位殿下不要介意。在下不知贵国民风淳朴王室豪放,一时接受不了。”

    说完客气地和三人告辞,抱着人肉卷大步离开。

    刚要转出小巷,衣角被人揪住。

    长相普通的少女脸上几道抓痕,她仰着头看着一脸疏离的以列拉瑟尔:“威利?你是威利对不对?我是大王啊!你不记得我了?那你还记得阿德力吗?鼻子上穿个环的那个!还有哈耶,脑袋上总少块头发的。”

    童年时的一幕幕浮上脑海,记忆仍旧鲜活,只是那一张张脸却模糊了。最后只余那一声声“大王”,在午夜梦回中经久不散。

    大王!

    大王!

    大王来啦!

    俺们以后给大王搬石头!

    她紧紧攥着那一片衣角,衣角的主人怀里抱着比她美丽比她性感比她年轻的少女。

    瘦小的王子妃抹了把脸:“你不记得了吗?当时小瘸子被大长老打,你还因为帮他说话被抽了;我揍你的时候阿德力替你挡了一拳;你不用别人用过的壶,所以大家每次都让你先喝……”

    不论多么糙的汉子,心底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儒雅的克林国王不动声色挣开她的手,无奈说:“王子妃,以列生于克林王室,之间每次出行都有宫廷记录,如果王子妃不信,我可以派人快马从克林取宫廷记录来。”

    说罢微微颔首,转身,这回真走了。

    留下花了脸的王子妃站在原地愣神。

    千夜也不确定梦里的小奴隶威利是不是就是如今的克林国王以列,但不管怎样,仙度瑞拉站在巷子里的身姿都太过落寞。

    就好像一只被抢了粪球的屎壳郎。

    眼前少女的背影,和梦中那个站在乱石岗的女孩儿重合,固执、坚强、悲伤。

    千夜从怀里摸出块留着擦鼻血的白布,还没上前,被人抢先一步。

    亚尔安王子的金头发已经被他用小梳子梳好,他胸前仍旧留了一颗没系的扣子。

    特能说的王子把块软手绢往王子妃脸上一糊,讽刺道:“我的王子妃,你急着抱克林这棵大树,却忘了自己的脸长得什么样。”

    千夜一愣:狠,真狠,骂人不骂脸,这亚尔安比阿螺直接挠脸还狠。

    就在她以为仙度瑞拉要一拳打在亚尔安那张小白脸上,顺道再踩暴他点设备泄愤的时候,却见少女慢悠悠转身,自嘲一笑:“殿下说得是,是仙度瑞拉不自量力了。”

    她说完,指尖慢条斯理理了理裙边,双手交叠于身前:“殿下一心要我死,仙度瑞拉怎么好让殿下失望?”

    千夜站在巷子边,目送着裙子边上掉了几颗扣子的少女走向押送她的侍卫,听见身后“咣”的一声,是一向文艺的亚尔安王子摔了他的绣花宝剑。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才想起千夜在场,理了理胸前的绸巾,讪讪道:“羊圈里的小羊偶尔也闹脾气,让母后见笑了。”

    千夜心想你见过自称老子的小羊吗?面上还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最不擅长笑话人。”

    两个人有些尴尬,千夜找了个借口要走,还没走出巷子,被亚尔安一手拦住:“母后,大长老的案子还请您不要插手,帮仙德瑞拉对您没有好处。”

    千夜原本不想管这事,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怎么没好处?助人为乐以后心情愉快不是好处吗?”

    亚尔安一愣:“母后,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

    千夜心道这弗兰契斯科真是和谁都有点小秘密,这么一想摆摆手道:“你也知道,你母后我经常吃错药。”

    两个人正僵持着,一个侍从慌慌张张跑过来:“殿下,不……不好了,王子妃殿下她……她……还没走到监察室,就……就……流血了。”

    千夜一愣,抓了人就要过去,那边亚尔安一把拦住:“慌什么,她这人鬼得很,一会送点干净绷带,哪伤了给她包哪。”

    那侍从领了命令,还是站在原地不走,看着亚尔安别起宝剑要走,才哆哆嗦嗦地说:“殿下,不……不是,王子妃殿下是……是……下|身大出血……”

    千夜又是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在王后寝殿里抠脚汉子那个特能吃的样儿,心里咯噔一下。

    要真是这样,那也太巧了。

    她刚想猜测一下,听见哐当一声,是亚尔安刚捡起来的宝剑又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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