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赶到司法监的特别牢房时,另外一个押送王子妃的侍卫正盯着门口一滩血愣神。

    千夜瞅了眼紧闭的牢门,擦了把鼻血问:“王子妃殿下呢?”

    那侍卫特别纠结幽怨,连带着头盔上的羽毛都蔫搭搭的:“报告王后殿下,王子妃殿下不让我们进去。”

    千夜觉得按照她对仙度瑞拉那点可怜的了解,她把自己关屋里,真是从生孩子到把整个司法监炸了都有可能,不禁伸手去敲门:“王子妃?”

    敲了几下,没有反应,就在她思忖要不要弄点吃的把里面人引出来的时候,一只镀了两道金边的靴子从后面飞过来。

    绣花枕头亚尔安一脚踹开了牢门。

    这一脚踹得十分潇洒,配上他原本就不错的皮囊,放到现代肯定秒杀一群少男少女。

    可惜眼下情况紧急,踹开牢门的亚尔安没顾上掏出梳子梳梳脑袋上的几根金毛,直接绕过被他气势又震出点鼻血的千夜,大步进去了。

    回过神来的千夜赶紧跟上,却没见到小说里女人满腿是血捂着肚子的标准场景。

    空荡荡的牢房里,王子妃在小床上坐得规规矩矩,腰板挺得笔直,两只手轻轻搭在膝头,看着和神庙里的神像也没两样。

    千夜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脚到头撸了一番,除了发现她的手长得特别好看,倒是没看出半点大出血的样子。

    她掏出一方棉布擦了擦鼻血,含蓄地问道:“王子妃哪里不舒服?虽说是特殊时期,但叫个宫廷御医还是不难的。”

    对面少女的长裙遮住了脚,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劳母后费心了,不过是女人每个月那几天。”

    千夜听了以后松了口气,刚想问句汉子你来那个肚子疼不疼,只听“咣”的一声,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亚尔安摔门走了。

    千夜被这神经病王子的放荡不羁折服了,却听身后端坐的王子妃哑着嗓子说:“劳烦母后给仙度瑞拉一壶热水。”

    千夜觉得她这声音听着和平时不太一样,也不好多问,只吩咐了门外的侍卫烧壶干净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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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寝殿,却见三步花阶上坐着两个熟人。

    年近三十的克林国王手里捧着一包玫瑰松饼,和喂鱼似的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神色紧张动作小心好像当年的愣头小子。

    他身边的少女长发铺满石阶,低垂的双眼下樱色的嘴唇开开合合,还和在盆里吃鱼食一样。

    八年,对他来说是最好年华里的苦苦等待,对她来说是魂飞魄散后的一丝依恋。

    千夜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从在冥王哈迪斯面前选择了“阿螺”这个名字起,她就已经抛弃了人鱼公主的身份。

    从此往后,天上地下海中三千尺,再没有伊丽斯利兹,她再回不去大海,也再没有三百年的寿命。

    报个恩报得死去活来脱胎换骨,阿螺也算是报恩界的领袖人物了。

    看见千夜回来,少女的脚趾紧张地屈了屈,和犯错了的小狗似的坐得离以列远了点,连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玫瑰松饼也不敢接了。

    她慢腾腾地把大裘往下扒,一边扒一边磕磕巴巴承认错误:“阿螺……不……不知道那位是王子妃……阿螺不该打…..打人……”

    她承认错误的时候,克林国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好像自己家养的小狼狗终于把邻居熊孩子的裤子咬下来了似的。

    阿螺身上裹着以列的大裘,脸上略有几块青紫,亏着人不大战斗力惊人的王子妃手下留情,不然这张脸只怕要回盆重造一下。

    千夜看看阿螺,又想起牢房里的仙度瑞拉。两个女孩儿打架,一个被抱起来喂玫瑰松饼,一个被关在牢房里连壶热水都没有。

    她忽然就为抠脚的汉子鞠一把同情的鼻血。

    同情归同情,千夜还是把目光放回耷拉着脑袋道歉的阿螺身上:“书上说你要四十二天才能化出人形,这才过了两天,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当事人也迷惑:“每次殿下将染血的布扔进来,阿螺就觉得全身发热。今早殿下走前多留了几块,到了中午阿螺觉得头晕,再醒来,就变成这样了。”说完还手脚不太协调地伸了伸胳膊腿儿进行演示。

    千夜这才想起早上起来鼻血流得有点凶,一时没找着垃圾桶,顺手把几块布都扔盆里了。

    原来还以为是伟大的爱情让小人鱼冲破魔法的束缚,没想到自己这点比十全大补丸还又效的鼻血。

    千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却见裹着袍子的阿螺已经连滚带爬过来了,拽着她的裙子,蓝眼睛亮晶晶地说:“殿下救了阿螺,阿螺要为殿下完成一桩心愿。”

    她这么一说,从千夜到以列俩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这事真不怪他们,这位姑娘上一次报恩,不光把自己报死了,还顺道坑恩人陪着国王打了八年光棍,间接害几个国家被克林合并……

    她这全胳膊全腿回来,又忙不迭要报恩,千夜实在是怕她顺道把尼尔曼也报亡国了。

    一紧张,鼻血又开始冒,刚擦了一把,低头看见阿螺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手上的血咽口水。

    千夜又是一哆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手伸出去…….

    果然,抱着她大腿的姑娘高高兴兴把她手上那点血舔了。

    千夜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在裙子上蹭了蹭手,讪讪道:“我倒是有一桩心愿,希望你们两个能赶快生个小王子小公主啥的。” 说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阿螺,我这心愿很重要,你不能怠慢,不要耽误时间,心动不如行动,这就干起来吧!”

    一门心思要报恩的少女听后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双手扶在额头郑重起誓:“阿螺一定完成殿下心愿,早日给以列陛下生下孩子。”

    千夜心虚地看向花阶上的以列,见国王陛下手里的玫瑰松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两颊发红地起身深深朝千夜行了个礼。

    就在差不多皆大欢喜的时候,这边抱着她大腿的姑娘又回过劲儿来:“阿螺想……想跟在王后殿下身边服侍。”

    千夜又一个哆嗦,对面以列的脸几乎是瞬间黑了。她咳了一声:“阿螺,你跟在我身边就不能和以列陛下生小王子小公主了,那我的愿望就达不成了。”

    少女咬唇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阿螺会努力的!阿螺可以一边服侍殿下,一边完成殿下的心愿。”

    千夜一惊,脑海中浮现出阿螺一边给她捶背,一边和时刻准备着的克林国王嘿咻嘿咻的情景……

    加上挺着大肚子的阿螺跪在地上擦地砖,扶着肚子说:“殿下,您回来了。”的情景……

    千夜的世界观被从没有世界观的阿螺震惊了。

    她抹了把鼻血,垂手让阿螺把血舔了,想起件更重要的事儿来:“拉瑟尔陛下,有一件事还请您直言相告。您少年时究竟到没到过尼尔曼?”

    以列的表情很坦诚:“以列二十岁前从未来过尼尔曼。”

    千夜:“那您手臂上的鞭伤……?”

    以列:“那是少年是和几个伙伴赛马,马鞭留下的。”

    千夜:“那您可有什么有相似胎记的兄弟”

    以列:“以列只有两位弟弟一位妹妹,并没有有相同胎记的兄弟姐妹。”

    千夜没啥问题了,倒是一边的阿螺怯怯开口:“殿下,阿螺刚才和王子妃殿下在地上滚的时候,发现她身体有些不大好。”

    千夜一惊:“滚一滚就能滚出来?”

    阿螺害羞:“我们人鱼对触觉最敏感。王子妃身体有严重的浮肿,也许因为她原本很瘦,才看不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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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千夜在花台上晾头发。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手脚不协调的阿螺拿着克林国王的宝刀削苹果,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阿螺,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努力点干正事了?你天天在这给我削苹果,我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月光下少女的皮肤美得超过的透明的内增高鞋垫,她握着刀红着脸说:“以列说……说他会等我一起睡……”

    千夜心头直抽:她和她的苹果简直就是阻碍人类发展的存在。

    这么想着,她直接站起来披了件披风:“我去散散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回来了也不想吃苹果,你快回去吧。”说完还不等反应慢半拍的阿螺跟上,步伐矫健地跑了。

    许是仙度瑞拉坐在她床上戳水泡的画面太过鲜活,千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司法监关押凡人的地方。

    门口两位侍卫看见她,赶紧行礼。千夜拢了拢披风,问道:“王子妃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侍卫对视一眼,汇报到:“报告殿下,王子妃殿下一直很安静。殿下走后王子妃殿下又让我们送了一壶热水,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千夜望向黑洞洞的门口,摆了摆手:“我去里面看一看,你们继续。”

    进了城堡,她扯了烛台,按照记忆朝着关押仙度瑞拉的小房间走。

    城堡里阴森森的,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

    迷了三次路,终于摸到了牢房外头。

    她立在牢门外,刚要喊一句王子妃,却听见里面传来极低的压抑的呻、吟声。

    千夜一愣,手里烛台一晃,正好照见五步外一个倚着墙的身影。

    那人抱着剑,一只皮靴踩在对面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形和鬼一样。

    她疑惑地走过去,见到的是上下牙直打架的亚尔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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