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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姐带着平儿出了林府,便径直回贾家去。一路上,凤姐闭目养神,揣度方才所听之言,暗暗打着算盘。过了一会,睁眼见平儿坐了一旁。因平儿是自小伴着长大的,人又聪慧。这些年无论是府里的大小事,还是外面放利子钱的利息筹算,凡经了她之手的,无一有错。纵便有那想不到的,她也早早地想好了,悄悄地告诉过来,很是得自己的心意。虽给了贾琏做侍妾,忠心却没有变,端看前些时候小产时她守在身边劝慰的那些话便知。凤姐问平儿:“今儿林姑娘说的这事,你怎么看?把你想到的都说了出来,我也好好琢磨琢磨。”

    平儿忖度了半日,轻声道:“按林姑娘的主意,这事若是成了,虽不是一本万利,却是益处多多。一者增了咱们的出息,多了条财路,却是比放利子钱稳当些;再者利及了大奶奶,他们母子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虽说珠大爷没得早,但老太太疼得紧,兰哥儿看着又像是有出息的,大奶奶说句话,多少有些分量。有了这层关系在,遇事时大奶奶在一旁帮衬点,能为奶奶添些助力,省些咱们的口舌力气。若说不好的地方,也有几处。先是二太太那边,怕是不喜大奶奶帮忙;又因着用的是园子里的花草香料,就怕有那一起子下人背后觉着咱们占了他们的利,再弄出些事来,不好看相。还有咱们虽不是什么宗室勋贵,到底是国公府。若是奶奶使人到各相交的府第去推介脂粉,有些眼高于顶的暗地里笑话。”

    凤姐边听边拨弄着手腕上的金镯子,待平儿说完,道:“别人笑话倒是小事。这满京城中。但凡做官的,谁家没有自己的铺子。都指着俸禄过日子,早就穷得没边了。我不过是候着时候使人上门说一声,又没强要人买,怕什么。至于二太太那边,大姐儿渐渐大了,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些。总得为她备下些东西。留着将来用的。咱们爷是靠不住的,有了银子哪里存得下来。再说了,既是准备用上园子里的花草香料。我也就过了明路去,直接告诉了老太太。也省得有人暗地里嚼舌根。到时只说是留着这些东西卖与那些收货的商人,终究受了盘剥,得不了几分利。不若我和大嫂子自己开个铺子。就着它们做些脂粉香料的,年终交五分的利到公帐上。不仅园子省了各处开销。公中的进账也比单卖花儿草儿得的要多些。而今老太太正是想着节流兴利的时候,只怕是就准的。如此一来,二太太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平儿闻言笑道:“奶奶这法子好,既让下人们没得说的。二太太也不好拦着。只是不知大奶奶是否情愿。”凤姐笑道:“这个好说。只要老太太点了头,她再怎么着,也是不好拒的。”想了会。又道:“待会回府,我还是先去她那里坐坐。再去老太太那里。”说罢,锁了眉头,想着去李纨那里的说辞。平儿见凤姐没有再说话,便噤了声。

    不多时,马车进了贾府的侧门,又转了二门,另换了车轿,去了内院。到了自个的院子,凤姐一面换衣服,一面唤了彩明过来问了时辰,又使人去打听大奶奶可在前面贾母那里。待梳洗毕了,因此时离晚膳尚早,且派出去打听的人来回大奶奶没在那儿,凤姐便带着平儿往园子里去寻李纨。

    到了稻香村,恰好贾兰下学回来,请过安后,李纨便放他回自己的屋子温习课业去了。凤姐瞧着李纨直到贾兰走远方才收回目光,笑道:“兰哥儿这孩子真是惹人疼,孝顺不说,小小年纪就知道读书上进,像足了咱们的先珠大哥哥,只怕将来也是少年就进秀才呢。”话才说完,就见李纨红了眼圈,忙道:“瞧我,一时只顾着说话,招惹大嫂子伤心了。真是该打。”

    原来,贾珠中秀才后不几年,便在贾母的想看下与李纨结了亲事。俩人彼时也算得上是少年夫妻,且兴趣相投,感情甚笃。然,天有不测风云,贾珠突然染疾,不几天就离了人世。李纨哭得死去活来,恨不能身随而去,恰在此时发现有了身孕,才息了寻死的念头,将腹中孩子生下。因着是个哥儿,她回绝了娘家好意寻来的再嫁的亲事,打定了主意好好教导孩子,只盼将来也能似贾珠一般早早进了仕途,完了他的夙愿,也算是告慰其在天之灵。虽消了死志,却见不得有人提起贾珠。但凡听到,必会伤心。

    贾母怜其青年守寡,又为贾珠守节,特意吩咐下去,不许人招惹大奶奶伤心。贾府上下无一不避忌着。凤姐明知此事,今日却状似无意地提起,乃是有她的一番打算:论理,李纨是贾家西府的大奶奶。即便是守寡,也可以掌管家务,而今却是落在凤姐身上。你道为何?人都说大奶奶最是老实敦厚的,不能挟制了下人,所以管不了家事,其实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管理家务繁杂琐碎,需终日忙碌。如此一来,便无多少时间照看贾兰。兰哥儿是贾珠的遗腹子,李纨当然是当眼珠子一般护着,生怕有个差池。又存了敦促他上进的心思,自是要时时守在身边督导的;二来西府是王夫人主事,她素来不喜欢这个儿媳,也不愿意将家务事等交了出来。如此一来,李纨便觉得这家事不管也罢,紧要的是兰哥儿能有出息。终日只在自己房中,诸事不管,安心带着兰哥儿,在王夫人跟前也是小心翼翼,只待将来孩子大了,离府单过便是。这些事旁人或许知其一,但不知其二,王夫人的面子功夫向来做得上佳,也就凤姐这个常在跟前又是自个侄女的知道些。她便打算从此处下手,劝了李纨一道开铺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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