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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庑廊折了几折,众人便进了三进院子里的正堂。曾先生和沈师傅听得有人来访,早已先走几步,回了各自的下处。黛玉知凤姐是个见不得妾室的,又是母亲的娘家人,方才与云姨娘寒暄了几句,已是给足了面子。又想着如今已是近夏,坐在厅堂里未免有些闷热,正好后园花草繁密,林木成荫,还有几分看头,不若将凤姐引去那里,趁机让云姨娘回去歇息。便道:“凤姐姐头一回来,今儿又怪热的,不若咱们往园子里去,一边赏景,一边说话。”凤姐听了,作势抽出手帕子挥了挥,笑道:“那敢情好。我呀,可是最怕暑热的。”当下黛玉便带着凤姐平儿等人往花园里去,雪雁先行一步,指挥着丫鬟们去收拾出一处喝茶的地方来。而云姨娘心内明白,借言身子乏了,回了自己房里。

    且说黛玉凤姐一行,进了园子,到了丫鬟们归置出来的地方,却是临着池边的一处水榭。廊下铺好了竹垫,桌上摆好了清茗,墙角处的香炉中升起了袅袅轻烟。沿着廊下坐了,就有一群红白相间的锦鲤争相游了过来,再往远处瞧,却是几丛芙蕖,翠绿的叶子上映着两三个花骨朵儿。清风拂过,池边的垂柳枝条摇曳,水面上波光粼粼。

    凤姐闻着风里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看着四下里恭敬侯立的婢女,又瞧着坐在雕栏边神情怡然的黛玉,不禁想起自己未嫁时在闺中时是何等的惬意自在:父母视己如掌上珠,偏疼甚过兄弟。便是那位族中诰命最高的伯母,对自己也是青眼有加。每日里带着丫鬟们在内院里肆意嬉戏,无忧无虑。帮母亲掌理内务时。自己一句话,仆从们便上赶着逢迎,无不顺着自己的心意。

    可嫁人后,各种糟心的事都来了:贾琏是个花花肠子,刚进门就有四个通房丫头在屋里。好容易借着各种缘由将她们都打发了,还将身边最是漂亮的平儿给了他,也摁不住那馋猫偷嘴的心思。身边稍微清俊点的小厮。后街上有些姿色的媳妇子。只怕都和他逃不了关系。成亲多年,除了大姐儿,就没留下一个哥儿。若不是娘家日渐鼎盛。老太太疼爱,自己因着管家在府里还有一两分说话的地儿,早不知屋里有多少莺莺燕燕了。可说起管家这事,满府里的人。先不说老太太,太太们。便是家下里那些奴才,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倚老卖老,捧高踩低,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样样本事施展出来。若不是自己小心谨慎,又有几分脾气在。早就墙倒众人推了。想想这些年,何尝轻闲过?且为着这差事。填补了多少嫁妆进去?虽说是为着将来做打算,老太太也曾私底下透些话出来,可看着林家红火的生意,再看看自家的,心里就如同猫挠般,一时就将这林家当作了观音菩萨跟前的散财童子,恨不能马上一道做生意。

    黛玉坐在廊下看着满池碧波,笑着与凤姐寒暄:“凤姐姐,你看此处的景色如何?”等了半日,却不见回应。平儿见状,忙悄悄推了推凤姐,道:“二奶奶,林姑娘和你说话呢。”凤姐忙收起百转千折的心思,笑道:“瞧我,到了这里,被凉风一吹,又闻着花儿草儿的味儿,竟想起从前做姑娘在娘家时,带着平儿她们在水榭边钓鱼赏花的事儿。一下走神了。”说罢,站起身来,抽下帕子逗弄水下的锦鲤,将来时路上在肚里过了几回的话又捋了捋,慢慢地往这上面引,对黛玉道:“说来说去,还是做姑娘的好,能这么舒舒服服地寻片阴凉处坐着。哪像我们,从早忙到晚,大小杂事,没一刻消停。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因着银钱等事,常落人埋怨。没意思得很。”

    黛玉笑道:“凤姐姐这是能者多劳,但凡世人都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只想到将自己所得与人相较,却未曾想着筹措之人的难处。”凤姐听了,走近黛玉道:“可不是这个理。府里那么多号人,出息就这么些,僧多粥少,我能有什么法子。实在抗不过,为着老太太不受委屈,我不知填下多少窟窿。”又叹气道:“若是我那陪嫁铺子经营得尚好,就是再多,我也愿意拿出来孝敬老太太。可是这次出来,顺道从铺子门前经过,真真是个惨淡的模样,统共没有多少生意。只怕今年送上来的银钱,都不够我那一院子嚼用的。”

    听到此处,黛玉有些了悟,想着凤姐此次登门,怕是有话要说,便静候下文。凤姐见黛玉颔首不语,趁机道:“府里妹妹也是住过的,有些话不说也罢。从前我就想同妹妹一道做生意。若是不成,向妹妹讨教些做生意的门道,手里活络些,拿去孝敬老太太,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黛玉听了,想着住在大观园时凤姐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头,一时有些诧异今日她如何把话挑得这么明了。转念又一想,当时在园中获知李纨熟知花草香料,且又管着园中的这些出息,自己便存了一些心思。只不过后来出了迎春乳母之事,便岔了过去。算着日子,再过些时候,贾母必是会遣人来接自己的。若是能与凤姐处好,自己在荣国府也安全些。她虽是王夫人的侄女,俩人之间不见得就没有龃龉。端看上次凤姐突然小产的事,只怕王夫人还防备着她呢。而今凤姐再次提起,便将那想法重新拾掇起来。凝思片刻,心中有了计较,道:“我哪里知道什么生财的法子,铺子里的事都交由管事们去打理的。老太太亦是我的外祖母,我何曾忍心她老人家受委屈。”顿了顿,道:“若姐姐有心,眼前倒是有一个门路,或许可以试一试,兴许有几分赚头。”凤姐听了,忙打叠起精神,道:“妹妹快说。”

    黛玉道:“前些时候我在园子里住,听探丫头说而今园中各处花圃都分与了会园艺农桑的妈妈们打理,年终将出产交与大嫂子那里。宝玉表哥又说大嫂对花草香料一行甚是精通。若是借此机由开个香料铺子或脂粉铺子,一来香料等物可从园子里出,省了些许本钱;二来大嫂子这人最是好说话的,亦擅长熬脂作粉一道,有她在,岂不是事半功倍?”说完,朝凤姐看去,见她沉吟不语,便接着道:“从前我也觉得脂粉不过是寻常物事,香料也不是时时用的,哪里能挣到多少银钱。但转念一想,我们女儿家哪里是少得了香粉的,必是日日要用的。有时还觉得外面买的不合心意,自家想着法子淘制。想那做脂粉的铺子,不见得就知道咱们闺中的喜好。若是能依着闺中的风气,做些大家喜欢的清香雅香,说不得就投了众人所好,来了财路。再者,香料等物平时不用也就罢了。若要用时,这价可不是一分两分的高,还非得买不可。姐姐久在京城,平日来往的贵眷不少,哪家要办事,多少知道些,寻着时候让人送了上门去,可不比外头那些日日守在铺子里的要强?”

    凤姐听了一席话,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来,笑道:“今儿听了妹妹的话,心中亮堂不少。且容我回去思量几日。不管成不成,还要谢谢妹妹指的这条路。”说罢,对着黛玉谢了又谢,带着平儿喜滋滋地辞了出来,竟是迫不及待要回府去筹谋此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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