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婚礼盛大,但又极其繁琐。乾隆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如同十多岁的青年皇帝那样大婚,不但显得皇帝不庄重,还不符继后的身份。

    朝堂之上,富察家还是很得力的,皇帝多年不立后显然是对先后有情。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到皇帝自从立后旨意下后,心情有多好。礼部的官员左右为难,这迎娶继后是大清第一遭,不知该如何筹办?

    乾隆也很心烦,他深知江愉帆的愿望——希望完完整整地体验一番正常人的一辈子。这大婚可不是所有姑娘都必过且最重要的一天?可是,现实还是有很多障碍的,从大清门抬入的皇后最尊贵,也是最完整的帝后婚礼。然而,倘若这么做了,富察皇后就会低了一等,正室低于继室,无论他自己,还是江愉帆,都可能遭到流言攻击。他是皇帝,影响不大,但是初入宫中、身为女子的江愉帆就可能受到很大的伤害了,更会白白地树立富察氏这一族的敌人。

    乾隆在最初的兴奋过后,看着礼部陈上来请他拿主意的折子,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他真心想要和帆儿有一个完整的婚礼,不然又何必离别多月,非要直接立后?然而怎么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在乾隆绞尽脑汁的时候,身在乌拉那拉府的江愉帆在学习了一系列的规矩以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前她不知道这么多,毕竟现代第二任妻子、第三任妻子与原配并没有什么地位差别,读古史的时候倒是偶尔看到过继室要对正室执侧室礼。但绝没有这段时间学规矩来的印象深刻。

    富察皇后十多岁嫁给渣渣,为他生育了二子二女,为他管理后宅、操持家务,陪着他从皇子走到了君临天下,不管她是个怎样性格的人,江愉帆都不打算去磨灭她在渣渣心中的印象。她喜欢上渣渣在皇后故去之后,所以,富察皇后作为她与渣渣感情之前的“过去”,她没有任何拿出来折腾的打算。而所谓先来后到,又自知自己对于皇后一职的能力远低于先后,所以江愉帆也不曾对那些表面地位的上下有什么在意。

    谢浮作为皇后的生父,即便他再追求隐世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的加恩,加了爵位,进入朝堂。而他进入朝堂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干什么为公为民的大事,只把眼睛放在了女儿婚事的筹备上。当然,是暗中的关注。

    于是,江愉帆很快便得知了乾隆的难处。别人可能怀疑皇帝的心态,江愉帆却是信了他便十足十的信任,心中一转,便想到了渣渣的想法。心里的甜蜜是难免的,毕竟渣渣是为她着想。

    第二日,乾隆就收到了未来岳丈大人递来的一封信。看着熟悉的字体,乾隆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多日不见,绝对是相思成灾啊!而看完信后,更是满腔感动疼惜,恨不得立刻前去相见心里的那人儿!

    江愉帆的信很短:“帝后大婚乃国礼,帆儿心中婚礼唯温馨简洁足尔,故弘历不必为难。”最后怕他不信,还补了一句:“女子嫁人,最在意的是所嫁之人而非一日婚礼。”

    就差没明说只要嫁给你,怎么样的婚礼都没关系了!

    乾隆心里能不高兴吗?暗自决定,婚礼就办得简单些,既全了规矩,又免得帆儿受累。但是一定要温馨!要让帆儿满意、难忘!

    乾隆十八年九月,皇帝立当届秀女乌拉那拉氏为后。

    乾隆十九年正月,江愉帆在乌拉那拉府度过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后一个新年;而紫禁城也在乾隆的迫不及待,太后的半忧半喜,后宫妃子的或忧郁或愤懑中度过了乾隆朝最后一个没有女主人的新年。

    乾隆十九年三月初三,上巳节,亦是帝后大婚的日子。

    三月初二,皇后的嫁妆已经抬入宫中,长长的妆奁清单,羡煞了京中大小人家。

    初三,大婚典礼。

    江愉帆在初二那天,就被额娘拉着讲了一日的私密话,等到天未黑,为了大婚当日精神足够好,不等她抗议睡不着,就被一干嬷嬷丫头塞进了被窝里。

    于是,江愉帆窝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从现代到清朝近三十年来的所有事情,哭的笑的,喜的怒的……最后化成一张熟悉的脸,就在她眼前晃啊晃啊,晃得她晕乎乎要睡过去时,一声“格格,该起了!”将她惊得醒来。

    大婚吉时定在卯时,奉迎礼要提前两小时,江愉帆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起的时候,随着一干喜娘、丫头在她身上、脸上涂涂抹抹,竟慢慢打起瞌睡来。

    “帆儿,还睡呢!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额娘嗔怪的话让江愉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周围的嫂子弟妹见状均捂嘴轻笑。

    “全福太太该梳头了。”边上宫里出来的喜娘提醒道。

    梳头礼,是所有女子出嫁都会经历的一个礼仪,代表了娘家对女子婚后最真切的祝福。

    然而,这礼仪看似平凡却对皇后来说十分难得。一日封后,即便在家中面对父母都要接受跪拜请安,大婚时,皇后车辇前来奉迎,家人都是“恭送”的,并没有百姓家中父母兄长送嫁的仪式。而乾隆,几日思索,最终所下的决定便是如眼前般,给江愉帆一个不失国礼的隆重,又足够充满亲情温馨的婚礼。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给江愉帆梳头的是她的大伯母,也就是谢浮亲哥哥的妻子。

    全福太太每念一句词,江愉帆的额娘就带着几个儿媳一起应“好!”。江愉帆透过乾隆特意送来的玻璃镜,看到她额娘的眼里已经含了泪,随着最后一个“尽标齐”音落下,那拉福晋眼里的泪也紧随着“好”字一起出来。

    江愉帆想起这一年来额娘无处不在的关爱呵护,眼睛跟着红了。

    喜娘见状立刻唱起了哭嫁的词,不唱还好,一唱,那拉福晋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江愉帆也早就忘记了嫁人的喜悦和忐忑,只剩下了对那拉父母的浓浓不舍,母女两竟是相对落泪,谁也舍不得谁。“额娘,我不想嫁了……”

    这下好了,喜娘傻眼了,天啊,虽然皇上说了按民间仪式来,可到底这位是皇后啊!这么哭下去,误了吉时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吉时到——恭迎皇后娘娘上轿——”想什么来什么,喜娘急得赶紧给其他几位媳妇递眼色。自己也立刻上前拉开了这对母女:“皇后娘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完嫁该上轿了!”

    那拉福晋也被三个儿媳扶住了,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好歹想起来自己不是真的简单嫁女儿,误了吉时可是得上升到一国大事上!

    “都是额娘不好,这会儿倒来招你的眼泪!”那拉福晋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拉住女儿的手仔细看她的妆容,暗自庆幸,幸好没有花了脸!

    “你哥哥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走吧……”却不想,说到走,一想到盼了十年才盼回来的女儿就这么又要离开了,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舍,话尾哽咽,语不成句。

    红色的龙凤和鸾盖头落下,挡住了江愉帆眼前的所有景色,只留下额娘颤抖的话音。江愉帆抿了抿嘴,拽住那拉福晋的手:“额娘,女儿以后一定常常请您进宫相见。”

    那拉福晋“恩恩”点头,却不以为然,反而更加伤痛,“一入宫门深似海”,哪里那么容易见面呢?

    江愉帆一步步被牵引着走到门口,然后俯上一个宽阔的脊背。

    “帆儿,大哥背你。”大哥清钰沉稳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用力,稳稳地向前走去。

    江愉帆透过盖头下狭窄的界面,看着大哥的靴子一前一后地动着,一步步跨出这个自己生活了一年,享受了浓浓亲情的“家”,那种从此以后再不是乌拉那拉家人的感觉破土而出。从梳头开始积累的离情浓郁到了顶点,真正体会到了古代出嫁女的心情。

    到达凤舆边,放下江愉帆的瞬间,清钰的声音传入江愉帆的耳里:“帆儿,哥哥和阿玛不能保证建功立业为你争光,但一定会照顾好族人,不拖你的后腿。进了宫,你便只顾自己就好!”

    江愉帆心一热,动了动嘴,最后百般感情只化为一声“嗯”。

    “帆儿……”后面,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江愉帆心里一动,更是酸涩,那是阿玛……“哥哥,妹妹以后不在,烦请哥哥替妹妹向父母多尽一份孝心了!”

    清钰站在轿子边,看着仪驾隆重的凤舆缓缓离开,在心中重重点头。

    奉迎的驾辇从乌拉那拉府出来,向紫禁城而去,通过大清门的左偏门,经□□、端门……直到乾清宫,凤舆降。

    一路紧握着苹果的江愉帆看到喜帕下伸过来的手,一愣。

    “娘娘,乾清宫到了。请娘娘下轿。”

    喜娘的提醒让江愉帆立刻想起之前学过的大婚规矩来,伸出手,覆在那条手臂上,缓缓下了轿。

    手里的苹果被一双白皙的手接过,又递上来一只宝瓶。

    抱着宝瓶,跟随身边某位爱新觉罗家福晋的牵引,一步步走向乾清宫,跨过宫门槛上的火盆,再走向坤宁宫,迈过门槛上的马鞍。

    脚落地的那一刻,江愉帆突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从此,自己就进了这座宫城了,无论是喜是悲,她都要再次度过未来的一生。一时间,不知心中是安定还是茫然。

    端坐在喜帐中,未几,便听到一片请安声,然后,熟悉的脚步声一声声接近,仿佛一步步踩在她的心上……

    “帆儿——”红色的世界被缓缓拉开,江愉帆微微抬头,从昨夜开始的紧张忐忑、不安茫然在那双盈满喜悦激动的眼眸里消失殆尽,相视中,嫣然一笑。

    乾隆眼前一亮,伸出手刚想做什么,就见四名宫女上前来:“奴婢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乾隆立刻缩回手,掩饰性地动了动袖子,坐到了床的另一边:“你先去换衣服。”

    江愉帆低头暗笑,跟着四位宫女进了偏殿,换下了身上的龙凤同和袍,穿上皇后的朝袍朝褂,一头长发挽起,梳成了两把头。

    清朝服饰层层叠叠,地位越高,衣服挂饰越多,累了几个时辰的江愉帆强撑着笑脸,由人搀扶着在喜帐里与乾隆相对而坐,看着对面半光头,同样厚厚重重一身礼服的渣渣,暗自握拳决定,以后一定要改良满服!

    合卺宴,先是进上乌拉那拉府送来的“子孙饽饽”,再是内务府女官进宴桌,皇后左,皇帝右,交杯酒后,对饮对食。饮食之时,结发的侍卫夫妇在坤宁宫外的屋檐下用满语唱交祝歌。

    繁复的礼仪已经让江愉帆筋疲力尽,即便是合卺宴,她也没了太多的心思,只是小心地按部就班一一完成,唯恐出了什么错。

    仪式毕,众女官一一退下,乾隆终于找到机会伸入宽大的袖子底下,握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感受到对方轻轻软软的回握,乾隆心里更加喜悦,只想就这么坐着,再不离开了!然而,现实还是不允许啊,乾隆心里纠结,慢慢凑近她耳边:“好好休息一下,我会早点回来的。”说着,趁宫女转身退下之际,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不等江愉帆反应,立刻笑着抽身离开。

    没办法,皇帝很苦逼,入了洞房还得出去大宴群臣!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一下清朝皇帝大婚的流程==好累人。。。然后发现好多婚俗其实现在都有保留;前段时间听我妈说,我才知道原来现代人结婚,也是要男方下聘礼,女方送嫁妆,然后男方“请期”等等,【冏rz】我一直以为现代结婚都和电视里一样,大家一起定个日子在酒店举办一下婚礼就好了-_-|||

    抹汗,这章把阿飘嫁了,下一章要写洞房了……咳咳……洞房……

    我又想到脖子以下不能写的规定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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