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幽囚于洞中已是两天有余,亦是早将这狭小空间探寻一过,然脱困之法终是未见,每日三餐亦有家丁按时送至,却未见詹璇或他人前来问话。只因洞中有一道精钢栅栏将詹琪困在内侧,是以家丁送饭之时却是门户大开。

    詹琪每日即趁此机会默查门外动静,料想此处毕竟是自己家园,即便自己十岁离家,且此宅又重新修建一番,总会发现一丝半缕蛛丝马迹。詹琪默念心脉司辰之法,算得家丁约莫二个时辰即会来此送饭。詹琪于家丁开门之先即已提运冰火内罡,催动化刻成辰功力,凝目瞪视洞外。

    第二日午时刚过,家丁又来送饭,詹琪仍是运功凝视,此番却是见到洞开之门户之上竟是两幅一对门神贴纸,突见此物,詹琪不由忆起父亲詹琪曾对自己言讲的一个传说。

    当年詹琪不过是六七岁幼童,读毕功课,即在宅院之中四处玩耍,偶至后花园中,见半亩许一座湖面东侧,竟似隐隐约约有座屋舍,然此屋舍居然只有尺许来高,还是斜斜的呈三角形状。詹琪一时好奇,不由行至近前仔细观看。

    这屋舍却是建在地面之下,露出地面的仅只一道门户。詹琪随手揭开一侧木门,内中一道向下倾斜的甬道出现眼前。料想是在自己家中,他遂即行入甬道之中。此中两侧自有火把照明,并不黑暗。

    约莫行进十余丈,料想此刻屋舍已是浸泡在湖水之中,墙壁水气很重。又行了三五丈距离,眼前现出一道木门,此门之上却是贴了两张一副画纸,左侧一张画了一员武将怒目凝眉,顶盔挂甲,一张黑脸,一副虬髯,右侧一张画了亦是一员武将,只是相貌英俊,双目微闭,貌似傲视群雄一般。

    詹琪不知此是何处,亦不知此二人又是何人,伸手推开木门,木门之内却是空空如也。詹琪大感失望,原想在此有所收获,方可在父母面前招摇一番,此刻未见异物,只能垂头丧气返回书斋。

    詹琪行至书斋,推门入屋,见父亲在房内书案之前端坐,正自读阅自己今日功课。詹琪即刻行至父亲面前作了一揖,垂手侍立。“为父见你今日功课甚是可喜,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止于至善,记诵想是不在话下,然其中深意亦须明了,且以之为座右铭亦无不可。”

    “父亲教训的极是,孩儿自当从命。孩儿读书之余,方才在后花园中发现一去处,紧邻湖边,一条甬道,一座石屋,貌似竟是建在了湖水之中。”詹琪不由向父亲提及自己进入石屋一无所获之事。

    詹璇听罢,仅只微微一笑,“我儿所见乃是祖上遇宋辽乱世之时,修建的一所避难之处,原只掩映于树丛之中,从外轻易不可得见,如今天下太平,是以此屋亦是弃用良久,即便周遭草木亦是不再费工打理,任它自生自灭。为父将那石屋用作参研武功心法之处,然亦是不常前往,只命家丁时常照应而已。”

    詹琪听得乃父之言,方才知晓此处并非是何秘密所在,不由兴趣低落,然瞬即又忆起门上两幅画像,不由问道,“父亲,门上画像可是我家历代祖先吗。”詹璇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止歇,方才讲起了门神之事。

    传说之中人鬼殊途,人死为鬼,鬼死为?,世人只知人可死,然鬼亦可死却少有人知。是以方才有这三重天地之说,?界至鬼界有一门户,鬼界至人界又有一门户,把守门户之人即是门神。古有神荼、郁垒,此两人实为度朔之山人鬼之间门户的看守者,常年居于一株绵延三千里之桃枝之上,至唐太宗李世民之时,尉迟恭与秦琼方才成了门神。

    唐初一位星象大家名唤李淳风,预言了三代之后武氏代唐与火犬二人之杰可中状元,前者即一代女皇武则天,后者即一代名相狄仁杰。一日,此人在长安街头打挂,只因卦象奇准,是以惊动了渭河老龙,亦是他命中该有此劫,是以与那李淳风以玉皇降雨之事相博。

    那渭河老龙只谓雨水本就自己掌管,这凡夫俗子岂可知晓。谁料三天之后果是接玉皇圣谕,此中所言竟与李淳风所料不差,老龙不由大吃一惊,然好胜心切,只将雨水略减了三分,此事为上天所知,老龙只得向李淳风求教。这李淳风倒可爽快,只命老龙去求那人皇李世民,之言拜请他拖住魏征,即可保住性命。

    渭河老龙听得此言,深夜之内偷入皇宫,以梦境直告详情,那李世民本是慈悲之人,亦是并不推脱,一并应承。然渭河老龙行刑之日,已然被绑于剐龙台之上,李世民却也遵守约定,于是时宣召魏征进宫弈棋。约莫一刻时光,魏征竟是酣睡起来,李世民只道魏征忙于朝政,是以并未唤醒,谁料魏征醒转已是梦斩渭河老龙。

    那老龙对李世民自是心怀怨恨,魂魄不仅搅浑渭河之水,只落得泾渭分明,亦是每于夜晚魂魄游荡与李世民寝宫,只搅得他寝不安席。无奈之下,只得命心腹爱将秦琼与尉迟恭夜晚守御寝宫之外,谁料此法竟是可行。然时日既久,二人亦是力有不逮。李世民遂命画工绘二人形貌贴于宫门之上。自此夜夜安睡。后人即将秦琼和尉迟恭做了门神,以保家宅平安。

    詹琪想至此处,不由心下暗道,莫非此处即是那湖畔石屋,果真如此,自己却是寻错了方向,本该仔细摸索床榻之下,方有脱困之望。且每日子时,床榻之下具有闷响传出,自己竟是如此糊涂,眼下方才约略窥得门径。想至此处,詹琪心中大喜,静待子时闷响传来。

    詹琪所料却是不差,石屋确是当年祖辈避祸之所在。只缘屋外湖水本是活水,与城内河流连通,是以潮汐之时水面暴涨,流水亦是汹涌如潮,冲刷石屋之底,是以才有这闷响之声传来。

    詹琪今日将家丁送来饭菜如风卷残云般用尽,随即盘膝坐于地面之上,将冰火内罡运转起来。直至听得闷响之声传来,即将内力运于双掌之上,以十成功力向地面击去,如此反复五六掌,方觉地面条石缝隙渐宽。

    詹琪却是不世之材,料想石屋之外必有家丁看视,如非水流之声遮掩,如此出掌必被察觉。然水流闷响仅只一盏茶时间,声音止歇,詹琪亦是收住功力,凝神静听,只觉石屋之外并无异常,是以放下心来,仔细勘察松动之条石。

    这地面之上条石本有灰浆灌缝,此刻已是灰浆尽罗,詹琪继又默运功力,将条石之间缝隙一丝一毫扩大,直至容得一掌直立而下。谁料条石足有半尺余厚,长有二尺,估算重量足有百十余斤。然此重量在詹琪掌下并不费力,只是无可着力,实是令人烦恼。

    约莫一个时辰,詹琪方是将条石四周开出一掌缝隙,遂即双手插入缝隙之中,运功将条石取出一方。然此方条石之下竟然仍是一层条石地面。却原来这石屋地面非止一层。得知此情,詹琪不免略有灰心,料想今夜脱困实无可能,只得又将取出之条石放归原处,以免明日为家丁所知。

    次日子时,詹琪亦是如法施行,待又取出第二层地面之条石,一股水流急涌而上,好在潮汐之时已过,水流一阵上涌之后即是止歇。詹琪自是喜出望外,一道身形只向孔洞之中跃去,身形瞬即落入水中。

    甫一入水,詹琪只觉湖水并不冰冷,一则此时仍是夏末,二则詹琪冰火内罡本即得自玄冰真火,岂会畏惧寒冷与酷暑。是以入水之后,詹琪随即睁开双眼,双掌击水,在水中回转身形,反身望向石屋所在。此屋却也奇妙,半侧石屋悬于湖水之中,半侧石屋延伸进入湖畔土石之中。料想当年祖辈修筑此处亦是费时费力。

    詹琪看罢,反身向半侧石屋之后泅去,及至湖畔,方自水中露出双目,此刻已是丑时已过,偌大庄园却是万籁俱寂,见得周遭并无人声,詹琪瞬即跃出水面,驻足于湖畔之上。儿时记忆又涌入心中。

    此刻,詹琪亦是断定那府中陷自已于囹圄之中的詹璇绝非自己父亲,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且自入府中,父亲即是不阴不阳,不喜不嗔,料想其中必有缘故,自己须得想方设法参透其中端倪,首重之事仍是父亲生死,虽是心下预感父亲凶多吉少,然未得确信,亦是仍有一线生机。

    詹琪方自沉思,忽觉脚下悉悉索索之声,不由注目观瞧,脚下却有丈余一条巨蟒缓自游来。詹琪本具深厚内力,飘柳身法更是独步武林,然于眼下乍见巨蟒,仍是吃惊非小,巨蟒周身褐黄相间之斑纹却是渗人的紧。

    詹琪一惊之后,遂即定住心神,料想如此巨蟒势必无毒,自己只要不被缠绕周身,亦是安全无虞。脚下飘柳身法施出,身形拔地而起,向西侧一株槐树枝桠之上落去。身形甫定,脑后却是金风袭来,詹琪一矮身形躲过一击,急速转头观看,身后树杈之上却是一只飞鹰,那金风却是鹰喙啄向自己之声。

    詹琪心道,自己家中怎会有这般凶猛之物盘踞于此,这后园岂不是成了猛兽出没之处。心念电转,双掌亦是并不懈怠,右掌挂风直袭向飞鹰,那鹰虽是畜生,却貌似身俱灵性,掌风尚未及体,亦是展翅凌空。詹琪赶走飞鹰,以防其它猛兽袭击,只得在枝桠之上极目远望,却只见后园之内蛇蟒游走隐浮不在少数。

    詹琪看罢,心中极欲知晓冒充父亲之人,并不急于除去园内畜类,再施飘柳身法,自槐树枝桠之上一冲而起,落向三丈开外一株梧桐之上,随即四个起落,俱以古树落脚,直至飞身而至院落墙垣,那飞去之鹰竟是趁着詹琪身形下落之际,伸出脚爪,向他头顶抓落。詹琪只得身形急坠,站立地面,原想自己身俱西泠阁绝艺,孰料却被一只畜生逼得如此狼狈。飞鹰亦是识趣,见一击不中,亦是冲天而起,不知飞落何方。

    詹琪跃出后园,只向内宅行去,此刻时光,料想众人俱是已入梦乡,趁此时机查探那冒充父亲之人确是便利。是以脚下疾行,飘柳身法全力使出,身形如青烟飘向内宅。

    行至早前父母居住之所在,只缘宅院已是重建,只可按照记忆之中大致方位。此处即是紧邻后园,应是主人内宅。这院落面南背北,一排五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配房,入口月亮门处亦是极为宽阔。

    詹琪轻落院中,飘向正房西侧暗间之窗棂,本欲窥视谛听,孰料,一条黑影竟是从正房屋脊之上窜行而过。詹琪不由心下一惊,不由定睛打量,却原来如此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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