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正欲在正房窗棂之外窥探,忽见屋脊之上一条黑影急速掠过,心下大吃一惊,料想此人绝非擎天府家丁,一则轻功极佳,已入一流高手之列,二则即便检视宅院安全,亦应各处留心,何故自己潜行与此,却是未见。

    思至此处,詹琪只得先行放弃窥听之念,飘柳身法施出,急向黑影追去。毕竟曾是詹府宅院,是以詹琪仍是占尽地利之便,瞬息之间,既已发现黑影已至东南角落。须知詹琪这飘柳身法那是武林一绝,认定方向全力使出之后,转瞬之间已是与那黑影首尾相接。

    詹府东南角落乃是一片桃树林,足有三五十株之多,此刻夜深人静,自是寂静的紧,见得黑影行入林中,詹琪脚下加力,身形竟似箭头一般直射向黑影。那人似有所觉,亦并不转身,一只右掌甩动,随即向后发出掌力。

    詹琪只得施出化刻成辰,伸出左掌食指,一指点中对方掌心之劳宫穴,那黑影身形一顿,右足向后蹬出,詹琪未料此人变招如此迅疾,只得身形飘起,瞬即又向下落去,右足踢向对方向后蹬出的小腿。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互换了三招,却是未分胜负。只缘詹琪虽是内力深厚,轻功卓绝,然毕竟未习学武功招式,是以动起手来并未占得先机。此刻那黑影并不恋战,头也未转身形亦已掠出丈许。詹琪心下自是不甘,全力使出飘柳身法,顷刻之间继又触手可及。

    此番詹琪已知对手身手极佳,是以身形射出,双手抓向对方肩头,只缘詹琪有备而来,功力悉数施出,是以未给对方逃脱的余地,然这抓向肩头之举并非有何招式,是以胸前空门大露,黑影略一矮身,伸出双拳直捣詹琪前胸。劲风触体,那黑影却并未进击。两人四目相对,竟是愣在当场。

    此刻两人才看清彼此,那黑影原是于妙儿。自钱三分逃离药王谷,百知子三人料理了药王后事,次日即出谷来寻詹琪。于妙儿更是挂念詹琪,担心其落入冷月轩算中。三人本是今日戌时到得洛阳殷墟,只待明日一早即行打探詹琪行踪。

    谁料那于妙儿甚是挂怀詹琪安危,是以偷偷潜出店房,独自一人行至詹府,本欲找到詹琪所在。于妙儿进府窥探之时恰是詹琪得脱石屋,已算是无巧不成书。

    两人俱是略显尴尬,还是于妙儿性情直率,开口问道,“你这人怎忒的鲁莽,亦不看清是谁,就突施重手。”被于妙儿一问,詹琪只得答道,“愚兄不知是妙儿妹妹到此,是以鲁莽,还请恕罪。然如此黑夜你却来此作甚,且你不是随叔父返回药王谷了,为何又在洛阳现身。”

    “说话文邹邹的,还有这多问题,真是令人不快。”于妙儿皱了皱鼻子,“我父母俱以来至洛阳殷墟,我担心你的安危,才夜晚一人入府探查。”言语之中确是透露无限关怀。詹琪只听得心下一荡,于妙儿亦觉自己言语太过直白,是以二人又是沉默起来。

    片刻,詹琪率先打破沉默,“即是叔父已至城中,你且领我前去拜望,这洛阳殷墟已是风雨飘摇,叔父至此再好不过,正可商议一番。”于妙儿遂即带领詹琪向店房行去。一路之上只将药王谷惊变向詹琪言明,言及药王,自是悲悲戚戚,詹琪亦是不免宽慰一番。

    百知子与万一点并未安寝,正在闲话明日如何寻找詹琪,突听门外脚步声响起,于妙儿陪着詹琪已是行至屋前,“父亲母亲可曾入睡,孩儿将詹琪寻来了。”百知子夫妻听得此言,俱是一惊,虽是已知于妙儿心系詹琪,然深夜外出终是危险,不由推开房门,低声斥责道,“孤身一人黑夜之中独自外出,你可知错。”

    言语之中虽是愠怒,面容之上却略有笑意,只缘于妙儿平安归来,又寻得詹琪同来,两人亦是乐见其成,然对于妙儿冒险之举亦是训教一番。几人同至房中落座,百知子又将药王谷中前因后果和自己猜测叙述一过,詹琪亦是将分别之后自己际遇讲说一过。

    万一点从旁言道,“时刻已晚,想来店伙亦已入睡,琪儿且同你叔父将就一晚,明日再行叙谈。”诸人听得此言有理,亦是点头称是,詹琪即是目送万一点拉了于妙儿行出房外。目注于妙儿背影良久,方是关上门户,“看得如此入迷,即许你做个媳妇吧。”见得詹琪平安,百知子不免又恢复了往日之态。詹琪只听得面红过耳,心下却是欢喜异常。

    次日清晨,洗漱已毕,四人围坐房内,不由又是言说起冷月轩之诡谲。只听百知子首先言道,“当年从树屋之中救你脱身,此事必不为外人知,只有白西风护法知晓此事,然将你送至树屋之事,你父必知。仅此一点,亦是可以断定那府中之人必非只手独擎天詹璇大侠。”

    詹琪听百知子此言有理,心下更是担忧父亲安危,万一点见他面现悲戚之色,从旁劝道,“琪儿亦是该放开胸怀,不可过于伤悲,且你父下落至今未知,如此江湖豪侠,本应极易查探,然于今未见踪迹,亦是凶多吉少,你该有个预料才好。”

    “詹琪哥哥不必忧伤,父亲母亲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看可好。”于妙儿亦是从旁安慰,百知子闻言哈哈一笑,已是从旁戏谑道,“真是好厚的一张面皮,你又是他何种亲人。”于妙儿自是脸颊一红,詹琪亦是趁机言道。

    “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强,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詹琪随口云出一篇绝句,百知子与万一点俱是知其何意,是以各自心下俱是一喜,此刻虽未言明,亦是心内共识。唯那于妙儿并不知晓,不由问道,“此言何意。”百知子示意詹琪略做讲解。

    此事出自神仙传求浆致酒之事。一名唤蓝桥的书生入都赶考,途径一村落,只觉口渴不已,遂向一户人家讨碗水喝,此户人家仅只母女二人,老妇人见蓝桥讨水,即招待了一餐酒饭,入都赶考却是名落孙山。三年之后再次入都赶考,途经此地只觉口渴难忍,是以再次讨水,此番却是见到了,美若天仙的女儿,名唤云英。蓝桥饮毕水,不由向老妇人镜台自献,老妇人亦是爽快,只云可以寻得捣药之玉杵即可成婚。

    蓝桥只得在都城之中各家古玩店铺千般找寻,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寻得玉杵,成就美满姻缘。夫妻二人婚后每日捣药,炼就一副汤剂,老妇人饮后白日飞升,夫妻二人随即又炼制汤剂,药成之日,其母自天庭返回,手携二人飞升而去。听詹琪言毕,于妙儿微微颔首,口中言道,“我却令人找寻何物。”

    未待詹琪开言,百知子随即引回冷月轩与詹府之事。“如詹琪之言,这詹府只怕是冷月轩重建之后,设在洛阳殷墟之眼线,境况该是与孤岭二杰和一缕青烟嵇荣相似,只是不知此假冒詹兄之人为谁,目下之策,须得进府一探,方可知其究竟。”百知子言罢,低头沉思一阵。

    “叔父以为如我重回府中,当面揭穿此人阴谋,如此可行否。”詹琪问道,“料想那人此刻已知你已逃出石屋,如你回府,必是已备下一套说辞,且府中既有石屋巨蟒等物,亦是仍有其它埋伏亦未可知,想你回府绝非上策。”

    万一点和于妙儿俱是赞同百知子说法,亦是不同意詹琪重回险地。百知子随即言道,“不若我独自一人先到詹府周遭走走,且观动静如何,亦是看那冒充之人于你逃脱之事有何动向,然后再作区处。”众人俱是觉得此法可行,百知子机智过人,且阅历颇丰,自是不虞有他。

    百知子行出店房,只留下三人与房中闲谈,无非是说些詹琪与于妙儿幼时趣事而已。孰料未过一刻时光,百知子已是回转店房,身后跟随一人,万一点见得此人,亦是火冒三丈。

    来人却是东穷帮帮主公长鹏,只缘他一语言说万一点与于妙儿已遭惨祸,方才使夫妻父女一别十年。此刻乍见,自是怒火中烧,不由怒道,“你这公长鹏,误传警讯,是何居心。”公长鹏听闻甚是忸怩,急忙一揖到底,口中连声言道,“小弟过错,请嫂夫人赎罪。请嫂夫人赎罪。”百知子从旁忙打圆场。

    “路途之中,公长兄已言明,乃是帮众兄弟误认了旁人,并非有心之过,且你我亦是相见,这过往之事亦是罢了。”百知子虽如此言,那万一点仍是甚为怒恶,然亦是别无他法,只得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众人即将过往言明,这东穷帮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公长鹏听闻百知子重逢散花仙子万一点,返回药王谷,又重行洛阳殷墟等过往自是逃不过他之眼目,是以才从直沽寨直奔此处。言明过往,众人随即商讨如何识破那假詹璇之秘。

    百知子智慧过人,公长鹏耳目灵通,再加之詹琪天资聪颖,且万一点与于妙儿亦非等闲之辈,一个时辰之内竟是将那冷月轩与假詹璇之事猜想的*不离十。公长鹏见多识广,入得屋中已觉两小情投意合,是以向百知子言道,“于兄可有意将女儿许与詹琪,如是则登门提亲,亦是未为不可。”

    百知子听闻甚是赞同,如是则可堂而皇之进得詹府,毕竟十年之前与那只手独擎天詹璇有过一面之缘,此刻见来,必可从中窥探一二。随即向公长鹏言道,“我夫妻确有此意,然尚缺一媒人,又如何是好。”

    “你我与詹兄同列武林十大家,以此而论,小弟来做个现成的月下老,兄意如何。”

    “如此甚妙,午饭用过,你我即上门拜望,公长兄意下如何。”

    百知子与公长鹏一问一答,直弄得詹琪与于妙儿俱是尴尬无状,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得出外向伙计要来一餐酒饭。伙计送来酒饭,只见房中百知子和公长鹏窃窃私语道,“参详詹琪所言,以愚兄所料,必是此人,然此人劣迹未现,虽非名门正派,料想与那冷月轩亦非一丘之貉。”

    公长鹏接言道,“于兄宽厚,这鬼蜮伎俩江湖之中多的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刻小弟之言我已身入冷月轩,于兄可信否。”

    “自是不信,量凡人行事必有因缘,那人与公长兄又是不同,且此刻必非玩笑之际,你我二人所料中否,还待入府之后自见分明。”酒饭已毕,二人收拾应手什物,向詹府行去。孰料此一去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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