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老者转过身形,百知子与万一点俱是大吃一惊,此老貌相竟是与药王钱半两一般无二,饶是百知子胸罗万有,亦是呆立原地。半晌方自想到此前听到之宗法制度,料想原来确是如此。

    只听那紫衫老者言道,“你二人见我是否大出意外,料想你等必是不知天下竟是还有我之存在,然你等面色已是言明,那钱半两亦是不曾对你二人言讲过此中过往。”

    百知子点头称是,万一点此刻仍是呆若木鸡,百般猜测个中缘由。百知子遂接言道,“晚辈适逢其会,在门外听得只言片语,是以以您宗法制度之言,料想您必是药王他老人家之胞弟无疑。”

    “你是何人,想来确是心思机敏,有过人之处。”紫衫老者对自己与于妙儿言语落入此二人耳中貌似并不介意,确是对百知子极为赞赏。百知子见状亦是执礼甚恭,言道,“料想前辈并未在江湖之中走动,她即是药王之徒,人称散花仙子万一点,亦是我的夫人,晚辈名唤于玉申,江湖朋友抬爱,贺号百知子,小女于妙儿已是与您相谈良久。”

    紫衫老者听百知子之言颇晓礼数,言语之中并未妄下断语,更是心下称赞一番,面上冷峻深情亦为略作缓解。“你却不负百知子之名,谅是以那宗法之说,方才想到老夫与钱半两是同胞兄弟。然你确猜想不差,老夫正是钱半两的胞弟,名唤三分。”

    百知子听言,不由心中暗笑,想来这兄弟二人之父却也奇怪,长兄起名半两,胞弟却只称三分,想来此老一生俱是不得长辈疼爱,想至此处,随即开言道,“前辈想来心下亦是颇多委屈,然毕竟同根生,何苦害了兄长性命。”

    钱三分豁的窜起身形,怒目瞪向百知子,高声喝道,“谁言老夫害死了钱半两,他自作自受又怨的谁来。”此番却令百知子不知所措,原想钱三分只缘自小心中不平,寻机加害长兄,然观此老形貌,却似其中另有隐情。不由问道,“前辈可否将其中详情见告,且您所居何处,有何际遇,可否一并见告。”

    此老名唤钱三分,本是药王钱半两同胞兄弟,只缘二人生长在前朝仕宦之家,是以极重宗法传承,亦是为此,钱半两得传药学武功,而钱三分却是只得家门绝学十之三四。兄弟二人自幼同时学艺,然每至紧关节要之处,钱三分便被拒之门外,更休论秘籍真要。

    钱半两与钱三分兄弟二人却是极为要好,待二人俱是长至二十多岁,乃父亦是撒手人寰,钱半两亦是并非秘技自珍,将自己所学悉数传与兄弟。药王出谷行走江湖,以其医道高超获得了药王的名号,奈何兄弟足不出户,终其一生竟是从未出过药王谷。

    只因二人形貌极其相似,即便当年父母亦是不易分辨,是以多年万一点即便在谷中见过此老,亦是只当师傅药王。且钱三分亦不喜与人交接,是故常年居于此处暗道之中。日前万一点携爱女于妙儿出谷寻找百知子,谷内更是无人识得钱三分。

    约莫月余之前,谷中突有访客。须知此谷虽并非绝密所在,然药王声明在外,谷中更是遍布奇花异草,其中自有绝毒之物,是以外人来谷拜望很少。来者礼数甚周,以药王为人自是不可拒之门外。此人入得谷中,并无称名道姓,仅只言请教一味草药功效。

    药王自幼学医,然何曾见过此味草药,是以心下极是着迷,只缘一人人单势孤,随即请出胞弟一同参研。来客却是留下草药,转身离谷。离谷之先,之言过得三五日再来求教。

    待访客离谷,兄弟二人遍寻秘书,仍是不着头绪。以钱三分之意,待访客重来谷中,问清缘由,再作区处。然钱半两苦研药学大半生,眼下见到如此珍惜之物,自己从未得见,已是寝食难安,反复欲亲身试药。

    钱三分苦劝几番,钱半两仍是固执己见。终有一日,钱半两将此株草药研磨之后,沸水煮开,谁料去除渣滓,药汤竟是澄澈无比。钱半两饮下约莫二钱有余,将自行配置的解药放置身边,随即静候药效发作。

    三个时辰之后,竟是毫无所觉。此刻正值那访客重新入谷,兄弟二人待茶之后,钱半两言道,“贵客带来此株药草老夫已是研磨服下,然半日时光却无任何反应,贵客可有何解。”

    那人闻言立时自交椅之上立起身形,行至钱半两身前,细观药王起色,随即又手搭脉腕探查一番,方才开言道,“是晚辈伤了先生,此物乃是产自东昆仑之极乐草,汤液澄澈,我未料到前辈对药草如此痴迷,竟是以身试药。此物功效甚是奇特,饮服之后即刻无所觉,起初之时,几个时辰之后即欲再服,时日既久,其思服间隔愈来愈短,人身亦是由此衰败。”

    药王听得此言,心下暗思,此物之功效却与罂粟相仿,料想自己已是知晓其中蹊跷,自可配置解药,是以心下并不担忧,只是言道,“如此老夫受教了,不知贵客来此还有何为。”言语之中对此人明知极乐草,却于登门之初并不言明已是有了几分不满。

    那人却也为人圆滑,只言道,“晚辈来此谷前,虽知此物和功效,却是并不底定,且晚辈亦是酷爱药学,是以亦曾配得解药,原望前辈给与指点。”

    钱半两闻言,心下疑惑稍解,见得此人又是谦谦君子之貌,是以言道,“即是如此,你且将解药取出,待老夫一并试来。”钱三分在旁言道,“兄长切勿鲁莽,解药虽是这位贵客自行配制,然效力如何尚未可知,待我二人参研一番再作区处可好。”

    那人亦是在旁言道,“这位药王所言极是。”口中虽是言语,手下并不怠慢,一只锃亮锡壶已递至药王面前。药王并不言语,揭开瓶塞,瞬即饮下几滴。此刻,方可纵声高笑,吐气开声言道,“谁料想药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即是如此,我家主人亦不必设那步步为营的陷阱了。”

    原来此人携来草药并非极乐草,且亦非药草,是以药王兄弟并不知晓,那解药却是真正的剧毒之物。此人意欲以此要挟药王加入该派而已。来意道明,那人却是纵身离去,留下言语,三五日后再来探访。

    今日晨起,钱三分守候药王身侧。药王思来想去,料想此派手段毒辣,绝非名门正派,是以自断心包经而亡。百知子和万一点返回谷中,药王遗体腾出烟雾乃是钱三分所设,意在迷倒此人,再探究竟。

    钱三分将以往经过讲述一番,未待百知子夫妻言语,即刻伸掌解了于妙儿黑甜穴,随即直命三人且去,自己亦是随之出洞,来至药王遗体之侧,深深注目良久,方开言道,“那人尚未返回,你三人且随我将兄长安葬,之后再议对敌之策。”言毕行出屋外。

    见钱三分身形已至谷中,百知子劝住一旁正在哀哀痛哭之万一点和于妙儿,突然之间,竟是一掌击向自己额头。母女二人见状,俱是疑惑不解。只听百知子言道,“此人言语前后不合,南辕北辙,我竟是被他迷惑了。”

    万一点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你可忆起,在你我未入洞之时,他与妙儿言说宗法制度,言语之中颇多不满。然方才所言兄弟二人极是要好,药王已将秘要传授于他,他又何必大放厥词。此其一。”百知子略一停顿,接言道,“如有一访客来此陷害药王,既已得手,为何却并不为难钱三分,此其二。试想,钱三分如与药王甚是融洽,他老人家不仅从未命我等见过此人,即便言语之中从未提及,此其三。”

    万一点听罢,身形拔起,窜向房门,随即在方圆左近遍查一过,却是未见钱三分踪迹。如此确是印证了百知子所想。“目下钱三分亦是鸿飞杳杳,想来谋害师尊之人必是他。然他又为何编这故事蒙骗于我等。”

    百知子答道,“钱三分真假难辨,如非是面具,则此人确是药王胞弟。他只见洞窟之中地域狭小,我夫妻二人如识透真相,联手对付与他,他是万难逃脱的。是以才编出如此事端以求脱身。”

    “你所言极是,此人我必手刃之,为师尊报仇。”万一点只言至此,又是哽咽抽泣起来。百知子从旁劝道,“此人日后必除之而后快。然目下之事不止于此,试想钱三分亦是隐忍已久,又何必此时发作,是故他言语中幕后帮派未必是虚,惟愿不是冷月轩才好。方今之日,如非冷月轩,又有谁能施此毒谋,遗祸天下。”

    万一点点头称是,瞬即言道,“武林之中实如你所言已是暗藏祸端,只怕不久之后即是天下大乱了。”

    一旁于妙儿听父母所言不由问道,“如父亲所料不差,这钱三分虽是师祖胞兄,此刻想是已入那冷月轩中了。然父亲前日言讲,您与詹琪哥哥曾遇得冷月轩中帮众,且孤领二杰与一缕青烟嵇荣俱是不知行踪,如今又走了钱三分。”

    未等于妙儿言毕,百知子又是一拍额头,自责道,“想来上了年纪,确是不比这孩子了。想那冷月轩志在江湖,我和詹琪屡次破他阴谋,可见已是被冷月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孤领二杰和一缕青烟亦必是将此情景报回门户。如今既能到此药王谷,亦是已差派帮众赴洛阳殷墟亦未可知。”

    “父亲,母亲,我们即刻启程,速去洛阳殷墟可好。”于妙儿一脸焦虑,大声言道。

    百知子本欲嘲讽女大不中留,然药王尸骨未寒,出此笑谈确属不合时宜,是故沉声道,“待我等安葬了药王他老人家,明日清晨即赴洛阳。”

    于妙儿亦只安葬师祖确是急务,只得心下暗自担忧詹琪境遇。

    此刻詹琪已在洞窟之中幽囚二日,期间仅只一名家丁按时送来食水,其它言语绝无。闷坐床榻,詹琪只可运转冰火内罡以自娱。好在心脉司辰之功在身,即便不见天日,亦是可知时刻。

    此刻,子时刚过,床榻之下传来几声低沉音声,声音不大,却是惊醒了正在运功的詹琪,不免向床榻之下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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