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斯,莫不静好。

    盈月站在大厅里,父亲顾岑扣了扣茶杯,一脸笑意,“盈月陪为父一起去赴宴吧。”“好。”盈月开口时有了那么一点慌张,眼中像蒙了一层水雾,连语气都带着湿湿的温柔。

    顾依皱眉看向盈月,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和怨恨,仿佛盈月抢了她的东西,顾岑低头抿茶,错过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顾依甜甜一笑,道了声告退就离开,顾岑让盈月好好准备也让她离开了。

    是夜,有些许微凉。

    这样的日子惬意些许,却不能过多挽留,盈月想,离开的日子不远了吧,明天与洛言相见会不会认出她。

    对过去的怀念,对未来的憧憬,像是一把利刃,割断眼前的羁绊,哪怕是付出淋淋的血。盈月用了一夜的时间,做了一个决定,割断一段长达八年的经历。

    天空像是一块黑丝绸,胡乱在上面撒了几颗宝石,清冷的星光在这被夜明珠照得宛如白昼的皇宫面前黯然失色。只是这光没有温度,比不了阳光的炽热。月如玉,温润无暇,被精心雕琢出一条条细腻的线条,盈月,圆月,月圆,人圆。

    高高的城墙妄图隔开喧嚣的市井,在夜里,像是无声默默站岗的忠实士兵,守卫着城内的灯火辉煌,阴沉着脸,像是为那些高高在上却玩弄权术的人不耻。

    车水马龙的喧嚣,三三两两的人群,主未至,客先扰,大臣们抱拳相贺,盈月规规矩矩的跟在顾岑身后,一袭素白长裙,青丝散在身后,只用一条黄色缎带微微束起,眉眼间的淡然从容落在他人眼里成了惊艳。

    顾依特意挑了一条粉色长裙,挽着杨氏,在母亲的引荐下一一拜会各位夫人小姐,女子的娇柔在她身上一览无余,不少贵族公子对她的周到礼仪赞不绝口。

    她看向盈月的方向,示威似地抬抬下巴,眼中写满嗤笑蔑视,像一只高傲的公鸡。随即转身,又一副谦和的样子。

    “顾将军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连你那命根子都这么有本事,听说都坐上副将了。”来人是左丞相,“真赶上时候,庆功宴和太后生辰一起过,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啊。”说是贺喜但眼中的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杀意让人对着老狐狸的警惕一下子抬高不少。

    “这还要感谢丞相你前些日子给小儿那么多关照啊。”顾岑也不是吃素的,别有深意的说了这话,左丞相听了绷紧了脸,拂袖离开。

    “听说这次来的不止各国皇子还有祭司和左护法呢。”

    “什么?他们怎么会来?”

    ……。

    盈月听着众人的议论,垂着眼眸,这家伙来做什么。

    “西缺祭司到。”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侧目,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缓缓步入大堂,不应该说是飘入,他的步子很轻,听不到一丝声音,甚至可以说是看不到他的脚有所走动的样子。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是差不多不见了一个月的顾宇,两人一同进来,熟络的举动不难让人猜出他们早就认识。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同于颜青的魅,而是一种冷,深入骨髓的冷,更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周身的空气像是被凝结了一般,整个人就像个冰窖。

    从他进来后堂内的议论声小了,只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盈月打量着他,不由自主的露出几抹欣赏的意味,或许是他注意到了这眼神,于是看向盈月的位置,盈月也不掩饰,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少大胆的女子对他投以爱慕的眼神,他冷冷一笑,却也让众多女子倾倒。

    “不是只有女子可以学巫术么?”盈月后退一步,小声问着柳烟。

    “他可是大祭司的继子,整个大陆上除了他和大祭司之外别的祭司都是女子,只有被神指定的男子才能修巫术。”柳烟说着还一脸向往,看向男子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柔情,感情是这小妮子看上人家了。盈月摇摇头,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大堂。

    “西缺哥哥。”顾依腼腆一笑,甜甜的唤了一声,他只是点了点头,刀削斧凿的脸上没有多大变化。

    “吾皇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尖细拉长的声音,众人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中,西缺傲然挺立,身上的尊贵之气硬是把周围的一切都比下去。

    “平身。”高座上的人朗爽一笑,“开始吧。只是寻常家宴,各位爱卿不要拘束。”宴席铺开,众人纷纷移步到自己的位置。

    “今日有幸请到西缺祭司,实在是我国的福泽啊。”西缺不答,举杯应下皇上的盛情。

    “听闻各位大臣家家有多才多艺的妙女,哀家想见识一下,这次就不让歌女表演,改成各位才艺展示如何?”见西缺不答话,太后接上,以化解尴尬。

    “如此甚好。”太后都开口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臣女左萧,乃左丞相之女,祝太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女子站出来,示意台下的琴奴奏乐,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水袖一甩,跳起舞来。

    碧色罗裙,掩不住女子的万般柔情,一颦一笑都像二月的春风一般轻柔,她舒张着藕臂,转着圈,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不少女子跃跃欲试,一曲终了,琴棋书画各有千秋,谁不是使出全身本事,大展身手。

    “顾将军,今天可是你的庆功宴啊,朕听说不久前你女儿失而复得,可不能藏着。”皇上半开玩笑的说。顾岑看了眼盈月,也不知道这丫头常年在外会些什么。盈月冲他点头,离席向台上走去,福了福身子。

    “臣女顾盈月,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她抱着瑶琴,有意无意的向席间望去。

    曲子很熟悉,是周杰伦的菊花台,盈月想如果他还记得就定会对这曲子有反应。

    台中央的女子一袭白衣,揭掉面纱的脸有着窒息的美,素手轻弹,不施粉黛,不加装饰,却说不出的空灵,柳眉拧起,像她的曲子一样,带着忧愁。曲罢,盈月施礼,正要离开,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大胆,太后娘娘寿辰,怎么可以弹这种曲子!”

    盈月不情愿的跪下请罪,“都是臣女不好,竟扫了各位的兴。”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挤出几滴眼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

    “罢了。哀家看顾将军的这两个女儿都喜爱的紧,顾将军,你舍不舍得割爱给哀家作孙媳?”众人一听,这太后明摆着要拉拢顾家,无论今后谁继位都有顾家这个强大的后盾。

    “谢太后娘娘抬爱,微臣当然舍得。”顾岑跪下谢恩,顾云昌的老脸上满是感激不尽。

    “言儿,你可看上她们中的谁?”太后先问洛言,慈爱的神情不像是作假。这是众人才注意到二皇子,他的存在感太低了,如果不是太后提醒都快被人遗忘了。

    盈月一双眼秋波荡漾,还有泪光,像那最耀眼的繁星,就这么凝视着缓缓走上来的男子。

    他像是一阵春风,浅浅笑意,儒雅的动作让人瞋目,若不是那无才的传闻定是女子的梦想。他一开口,像是轻轻敲打在石壁上的水滴,不急不缓,带着致命的诱惑,“谢皇奶奶,孙儿喜欢顾依小姐多时了,请皇奶奶成全。”

    盈月本以为他会选她,就在刚才,或许别人没有注意,但她确确实实看到他听到那曲子时抖了的手,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吃惊,她顿时一片空白,淹没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什么也没听进去,依太后对他的宠爱,当场就赐婚了。

    迷糊里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她强忍着眼泪抬头,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看着她,手如玉,人如玉,只是看她的眼里没有感情,盈月回过神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洛离。她顺着他的手起身,跪着的脚有些麻了,像是没有了知觉,她没有再难受,一双眼平静无波,淡淡的看着已经回到席间的那一双璧人。

    “离儿谢皇奶奶。”他开口,波澜不惊的语气,听不出心情,待盈月站稳,他已经抽身离去。

    就这么把自己这一生定了,盈月随着顾家众人谢恩,挪步下台,明明只是那一小段距离却感觉走了几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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