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情略一沉眸思量,双眉登时紧蹙,须臾,疑声反问道:“莫非,你也认识璇玑师父?”

    “看来洛少主只知道菩提天女,自名璇玑,但对她的身世渊源,却是知之不详!”欧阳律淡然一笑,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菩提天女,自名璇玑,持凌龙,定天乾,游走江湖,名扬四海。如此一介奇女子,本姓欧阳!她,原本便是我欧阳家的人!”

    洛情一惊,“欧阳璇玑?!”

    “江湖传言,洛少主一身不凡之术,皆拜璇玑姑姑所赐,如此想来,你我也算有缘!”欧阳律上前一步,对着洛情冷冷一笑,“我替璇玑姑姑谢过洛少主,多年来对凌龙剑的呵护,如今水到渠成,也该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吧!”

    欧阳律伸手触向那凌龙剑,洛情冷眸一扬,一把将剑转了手,一边缓缓走向洛芊影,一边煞有介事的感叹道:“欧阳公子有所不知,璇玑师父曾亲口嘱托洛某,待得她去世后,务必为此剑寻得新的有缘灵主。洛某虽不才,但终究不负所托。素来灵剑识主,是以今日这剑,早已改了姓,想来也算不得是欧阳家的物什了!欧阳公子,若是想借剑,合该好好问问,这剑现下的主人,是愿借,还是不愿借?!”

    说完,径直拉起洛芊影的手,一把将剑放在了她的手中。

    欧阳律将他紧握着洛芊影的手,一时间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愤恨。

    洛芊影缓缓拿起那凌龙剑,一步步走向那欧阳律。欧阳律见她近身,双眉不经意间微微一跳。

    锁链声声,响在耳侧,随着身受重伤的洛芊影,步步逼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弥散,欧阳律负在身后的手,不觉紧紧而握,不下片刻,掌心便被涔涔而出的冷汗湿的一塌糊涂。

    洛芊影定足,怔怔望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真觉得,我该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凤王英明,自会赏罚分明!”

    “好!”洛芊影眼眶一红,随即略一运力,一把抽出了凌龙剑。

    众人惊怔而望。但见洛芊影斗转剑柄,一把将剑递给了欧阳律。

    “你杀了我,我便还剑与你!”

    欧阳律垂眸退步,“冥王妃的生死自有皇上定夺,律,只想借剑一用。”

    洛芊影双眸含泪,步步紧逼,“你杀我,我便借你!”

    欧阳律抬眸凝视着洛芊影片刻,随即冷冷的接过剑柄,“既如此,欧阳律谢过!”

    洛情见状,顷刻间飞步移身,一把将手中展开折扇抵在欧阳律的颈间,冷冷道:“你敢伤她分毫,我定取你性命!”

    欧阳律手握长剑,略一垂眸,但见洛情抵在自己颈间的折扇末端,齐齐露出把把锐利的小型弯刀,此刻正银光闪闪耀亮自己的双眸。

    “大胆!”公孙舞怒喝一声,疾步上前,“欧阳律乃圣上钦定护国参赞,洛情你若敢动他,便是公然忤逆朝廷!”

    话音刚落,两列武侍齐齐拔剑,顷刻间将洛情包绕。四卫见状飞身上前,一把将洛情护在身后。隆德宫内,一时间剑拔弩张,好不紧张。

    “哼,自古以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凤王素来英明,今日怎会如此轻易便上了儒生的当?莫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是以便请了这竖子来做幌子?!”

    胧玥心言抚胸而立,愤步上前,恶狠狠道:“凤王,你打伤我也就罢了,你若敢害我驸马分毫,我定然让父王毁了金凤!”

    凤王冷笑一声,自不言语,径直负手走向大堂高座。两列武侍见状,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洛芊影望着一脸严肃的欧阳律,凄然一笑,随即一把举起手,紧紧握住了寒光闪闪的凌龙剑的剑体。

    “你……”洛情心惊,一时气结。

    欧阳律紧握剑柄的双手,微微一颤,面容上不觉浮现一丝犹豫,但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旋即再次运力握牢了剑柄。

    洛芊影掌握利刃,脚负锁链,一步步走近欧阳律。冰寒的剑体一瞬间被鲜血晕染,滴滴血红无情的敲落在地。洛情心中焦急,正要运力,一把结果那欧阳律的性命,洛芊影却陡然间大喝一声,“多谢洛少主关怀!今日之事,洛少主不便插手!我自己的罪,我自己偿!”

    洛情闻言,双眸之中满是疑惑与失落,思量片刻,他轻叹一声,“好,你既如此说,我便听你的!”

    言罢,一把收回折扇,缓步退在一侧。

    欧阳律见洛芊影泪眸含笑,一步步近身,登时垂眸,略一沉吟,随即暗暗咬牙,猛然间运力,飞快的抽回了凌龙剑。

    洛芊影强忍着剧痛,踉跄的跌倒在地。胧玥心言大喊一声,“驸马!”正要上前,公孙舞却暗中运功,一把拽住了她,“胧玥心言,你死到临头,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别人!”

    言罢,正欲暗中运力,一把结果了胧玥心言,忽觉腰间一硬,似是有什么东西猛然抵住了自己的腰,公孙舞一回头,只见洛情满脸阴郁的问道:“敢问皇后娘娘,吉王的病,是治,还是不治了?!”

    公孙舞冷哼一声,悄然松开了胧玥心言。胧玥心言瞪她一眼,旋即急忙上前,将满手鲜血的洛芊影扶起,对着面前的欧阳律怒声骂道:“欧阳律,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欧阳律自不理会她的威胁,只是一边将满是鲜血的凌龙剑合剑入鞘,一边淡淡的对洛芊影说道:“冥王妃既是犯了国法,便该知,法理同天,你的死活,自有圣上依法裁断!”

    言罢,面不改色的对着凤王躬身施礼道:“启禀皇上,律心愿已了,即刻便可启程,前往战场!”

    凤王半眯着双眼,闷声道:“准!”

    “谢皇上!”欧阳律叩首谢恩,缓缓回头扫了一眼洛芊影,随即大步流星的拂袖而去。

    洛芊影望着欧阳律的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间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胧玥心言紧捧着自己的双手,喋喋不休的嘘寒问暖,洛芊影的耳际却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徘徊响彻:“凤玄冥,为什么?你来了,却不带我走!”

    洛情望着失魂落魄的洛芊影,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面上愈发阴郁。

    “洛少主,胧玥心言,温若羽,你可知罪?!”凤王威声一语,宫中众人登时齐齐回眸。

    洛情轻叹一声,缓缓抬步,躬身道:“回皇上,洛某未奏请圣上,便私自到得这太子寝宫,实在是有失礼数,但事出有因,还请皇上明鉴!”

    “太子旧病复发,我家少主仁慈,救人心切,是以才冒然闯宫,还请皇上明鉴!”月奴心直口快,径直插嘴。

    庆嬷嬷气焰嚣张,冷声骂道:“主子讲话,哪里有奴才插嘴的份!当真是没有教养!”

    胧玥心言早就安奈不住心中的愤怒,如今听得庆嬷嬷这番话,登时快步上前,狠狠扇了庆嬷嬷几个耳光。

    “你……”庆嬷嬷被她突如其来的凶狠,吓得两股战战。

    “狗仗人势,这几巴掌,是我替驸马还你的!日后你若再帮着这老巫婆助纣为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够了!”公孙舞怒喝一声,将庆嬷嬷拦在身后。

    凤王冷哼一声,自不回答那洛情的请示,反而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公孙舞。

    “皇后,你可知罪?!”

    公孙舞一怔,下一刻,暗眸一沉,悄然跪地,毕恭毕敬的答道:“臣妾知罪!臣妾一时疏忽,未能管理好后宫,才使得太子枉受惊扰,还请皇上恕罪!”

    凤王垂眸不语,似是在思量什么,片刻之后,悠然起身,背负双手,缓缓走到洛芊影面前,“冥王妃,你,可知罪?!”

    洛芊影尚未回话,洛情急忙抢白道:“皇上明鉴,此事不关……”

    “朕问的是你!”

    凤王猛然伸手,一把握紧了洛芊影的下巴,“你可知罪?!”

    洛情心中一紧,正要上前,忽听洛芊影冷然说道:“儿臣罪大恶极,甘愿受罚!”

    洛情闻得她口中“儿臣”二字,一时间心中斗然生出一股寒气,莫大的失落感顷刻间将自己淹没。

    “好!”凤王脸上浮现丝丝阴寒,一把松了手,“既是罪大恶极,便该施以重罚。来人啊,将冥王罪妃打入阿鼻宫,没有朕的旨意,终生不得踏出阿鼻宫半步!若是再敢越狱出宫,就地正法,决不轻饶!”

    “儿臣,谢过皇上!”洛芊影血掌撑地,叩头而拜,双眸之中却在顷刻间浮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胧玥心言撑不过一众死侍的对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洛芊影镣铐声声的远去阿鼻。

    凤王端坐,垂眸又是一番思量,旋即威声道:“洛少主,冥王遗妃已然认罪伏法,你也无需再在朕的面前,演什么助医行药的把戏!你若还想活命,便该即刻前往隆清宫医治吉王!”

    洛情见洛芊影远去,心中早已死寂如灰,如今听得凤王一番要挟,登时冷冷道:“她宁愿受尽牢狱之苦,亦不远伴我左右。我便是救得了天下苍生,又有什么用!”

    昊宇闻言,不觉与三卫一番对视,旋即悄然拉了拉洛情的衣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少主,以洛姑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今去得那阿鼻宫,倒不见得是坏事!”言罢,对着洛情又是一番耳语。

    洛情的双眉渐渐舒缓,月奴又上前劝道:“少主,别忘了庄主和夫人的嘱托!”

    洛情满脸的阴郁,缓缓消散,片刻之后,轻叹一声,“也罢!一切但凭圣上做主!”

    凤王微微颔首,旋即朗声道:“来人啊,护送吉王与洛少主前往隆清宫。吉王一日不得安然,洛少主一日不得出宫!令,隆清宫从今日起,谴重兵护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

    待得洛情一行人先后离去,胧玥心言登时狠狠朝着凤王瞪了一眼,“怎么,你还想问我,知不知罪?告诉你,我胧玥心言打出生起,就不知道什么叫罪过!”

    言罢,飞鞭一甩,正欲飞身离宫,忽见两名身手不凡的武侍,陡然间飞身而来,一把将她拦下。

    胧玥心言怒吼:“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敢挡本公主的路!”

    “公主,得罪了!”两名武侍略一拱手,随即猛然出手,心言还没看清楚他二人的招式,只觉得颠顶处一阵钝痛陡然传来。

    “你……”正欲发怒,忽觉眼前一黑,下一刻长鞭陡然落地,整个人也不由自护的瘫软在地,顷刻间没了知觉。

    公孙舞见得此状,登时一惊,“皇上,你当真杀了她?难道你就不怕……”

    “放心,她还有用!”凤王冷声打断她的话,“皇后,起来说话!”

    庆嬷嬷急忙搀扶起公孙舞。但见凤王铁面寒眸,扫了自己一眼,登时明了,急忙施礼领着一众奴仆,一一退下。

    凤王背负双手,临窗望着西天如血的残阳,一时间静默不语。

    公孙舞缓缓上前,悄然立在凤王身侧,许久,天边的血色云霞渐渐变暗,公孙舞轻叹一声,悠悠道:“皇上,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这一次,我只能赢,不能输……”凤王一掌拍在窗棱上,公孙舞只觉得偌大的隆德宫在顷刻间也随着颤抖了起来。凤王那决绝之中带着狠辣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隆德宫,公孙舞似乎在瞬间闻到了血雨腥风的味道,一时间不由得周身寒战。

    “寻觅太子一事,用不着朕再多说什么了吧!”

    “臣妾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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