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三据,灭六甲。”

    “占三据,灭六甲?”

    “是,我先来解说这三据与六甲。所谓三据,以字面之意就是三处据点,此三处据点皆为八卦阵内高处,分别为阳遁的极眼,阴遁的极眼,与点将台,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点将台。”

    怀宁边说边指向八卦图中心,“此处是整个八卦阵最高处,也是所谓的指挥台,是对方总指挥所在的地方,站在这里的人通常用八卦中的术语称之为甲子,是六甲中的元帅,而其他五甲皆为大将,大将通常都要隐遁于一定的旗帜之下,甲戌隐蔽在已土之下,甲申隐蔽在庚金之下,甲午隐蔽在辛金之下,甲辰隐蔽在壬水之下,甲寅隐蔽在癸水之下,这位置是由大家所熟悉的十天干和十二地支所组成,与他们的仪仗旗帜一样,都是固定不变的,所以只要登上点将台,能统观全局,拿下其他五甲定不在话下,没了主心骨,那些散兵则不攻自破了。”

    “哼,你只说要杀了哪些人,可首先得进得去啊,别回头刚进门口就被杀出来,劳得随你跑一趟。”朱承顺抱臂撇着嘴,模样很是不屑。

    怀宁抬头看看他,脸上微微一笑,“朱将军说的是,若没您这般勇猛的将军在,进去还真是个难事啊!”

    “呃…!”朱承顺吃了个哏,半天接不上话来,憋得脸通红,狠狠瞪着怀宁,偏巧瞄到程铁英在旁偷笑,立即恼羞成怒,“有什么可笑的,你个小娃娃,今儿老子就定下这闯门的,谁也别跟老子抢,让你瞧瞧你朱爷爷的厉害!”

    “王爷还在这儿呢,朱将军别失了分寸。”方旭听他说话实在粗鲁,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怀宁似笑非笑地问道,“朱将军真要做这冲锋的?”

    “那是当然!”

    “好,够胆识!我正要说这冲锋打头阵之事,既然朱将军自告奋勇,那我就直接说给朱将军听好了,八卦阵再无坚不摧,某些特定的时间也会有某处守卫薄弱,六甲是人类,肯定也需要休息,为了不耽误防守,他们便会轮番值班,这值班的时间自然也是根据十天干与十二地支来安排,一个干支代表一个时辰,由元帅甲子戊带头,值十个时辰,甲子时、乙丑时、丙寅时、丁卯时、戊辰时、己已时、庚午时、辛未时、王申时、癸酉时,接着甲戌值班十个时辰,依此类推,正好六十个时辰,六甲在这六十个时辰中的位置依然固定不变,而当甲戌开始值班,正好与西部后方的游兵连接一块儿,那么整个八卦阵的最大兵力将位于此处,而面对我们的东部却正是空闲,此时偷袭最好不过了。”

    “偷袭?”齐王皱了皱眉。

    “对,偷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定要快,赶在游兵与六甲反应之前破其三阵!”

    “你,你这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我这冲锋的要干啥,尽说些没用的!”朱承顺明显听不懂,所以略微有些不耐烦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偷袭,朱将军要做的就是偷袭,待我看好时辰,朱将军就从位于东南的风扬阵杀入,再由正东的虎翼阵杀出,复从东北的云垂阵杀入,与主队汇合,我再与你另行安排。”

    “那,那我得,得带多少人呐?”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朱承顺开始有些结巴。

    “不带一人,您独自完成。”

    “你说什么?!那么危险,你让老子一个人去,不是让老子去送死吗?哦…我知道了,你也是陆延喜的人,你一定联合他们一起来害我,对不对?”朱承顺明显胆怯了,满头是汗。

    “嘿,你个莽大汉,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怕就直说,在这儿瞎嚷什么!”程铁英听完不乐意了,指着朱承顺骂道。朱承顺自然不肯受辱,气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谁怕了?!明显是你们欺负人,这么危险的事儿让老子一人干,不是明摆着的嘛!”

    “哎,你…”

    “好了!铁英,少说两句!别坏了规矩!”陆延喜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被他们一吵嚷,更是静不下来。

    “可是师父,他…”程铁英话还没说完,被陆延喜瞪了回去,只得委屈地低下头,依然气鼓鼓的。朱承顺一看得意了,正要显摆,慕容芷看向他说道,“程将军莽撞,朱将军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况且方才所说之法可行不可行,行与不行,王爷都还没说话,朱将军又何必急着去辩驳。”

    慕容芷此番话似是说到了朱承顺心坎里,他赶紧点点头,晃得脸上的肉不停摆动。众人听完慕容芷的话也都安静下来看向齐王,等候他的指示。齐王一直看着图阵未说话,此时忽然徐步走到怀宁面前,直视她道。

    “你有几成把握?”

    怀宁也不回避,“五成以上,八成以内。”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议论纷纷,显然对她摆出了怀疑的态度,齐王倒也不似旁人那般慌乱,只又再问道,“何为五成以上,八成以内?”

    “若此阵皆按照我所想的布局,便是八成,不是,则五成,其他视情况而定,所谓成事本就在一念之间,哪有什么十成十的把握。”怀宁坦言,却引得众人更加猜疑,一下反驳声四起,她倒不在意,只是看着齐王拱手说道,“我愿为帅,登此点将台,指挥破阵,准予不准,便是王爷的一念之间了。”

    陆延喜脸色赫然,立即反驳道,“不行,你…总之你不行!”

    “不知大将军说的是哪里不行,这里只有我一人知晓此阵,也只有我一人知晓破阵之法,相对于诸位来说,这个位置我当不起么?”

    “你当得起!”齐王在一堆嘈杂声中爆出这一句。

    陆延喜有些着急了,站起身拱手道,“王爷…”

    却被齐王一挥手制止,只得紧皱眉头看着齐王。齐王手指有规律的敲在椅背上,似乎经过一番考究,忽然直视怀宁道。

    “本王,随你一起进去!”

    “不行!不行的!”未待周遭的人反应过来,怀宁大惊失色驳回了齐王的话。

    “为何?”齐王略微诧异。

    “因为…因为你…你的命太精贵…里面又太危险…一不小心就…总之你不合适…”

    “你一介参军尚可大勇无畏,何以本王就只能做个惜命小人,屈于后方,力求保身?”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您身兼要职,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满营的将士怎么办?您得顾全大局…”怀宁拽了拽衣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王凝视她,却未再接话,那种说不出的压迫,扰得怀宁不敢与他对视,只得略微低下头。嘈杂的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怪异的二人,各怀心思。正当怀宁思索着怎么结束这诡秘气氛时,齐王忽然左手握拳,定定地敲在了桌子上,那扳指碰触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接着就听见他一字一顿说道,“这里,耽搁太久了。”

    任谁也听得出那话里带着的些许气恼,自他征战以来,第一次碰上这样棘手的事,以至于他苦思冥想多日,也未寻出头绪来,怎叫他不憋闷?

    “此阵,定要破!本王还要亲自去破,看看它怎样个无坚不摧!”

    齐王环视众人,最后又落在怀宁处,“还需要哪些人,帐中军士,均由你挑拣。”

    怀宁满脸尴尬,接到个烫手山芋,却又没法推辞,只好说,“各位都是国之栋梁,有丝毫损伤都是国家的损失,所以此一役,但凭自愿,绝无勉强。”

    话一出,整个营帐的气氛更加沉闷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自告奋勇也不是,不参与更不是,总是找不到落脚点,憋得个个汗湿衣衫。怀宁没想齐王对她毫不怀疑,这么快就因她定下战事,也有些不知所措。

    “老夫愿一同前往,她是老夫帐子里的人,老夫自然得去。”陆延喜将闷局打破。

    怀宁先是一愣,继而斩钉截铁地道,“您不行。”

    “为何?”陆延喜面露恼色。

    “您身上的余毒还未清,现在连行走都有些困难…”

    “荒唐,老夫…”

    “父亲!”陆惟则忽然站起身,走到了陆延喜身旁,摁住他肩膀道,“父亲,您还是听她的话多歇息吧,由孩儿代您去!”

    “你…”陆延喜似乎要反对,但看完陆惟则的神情后,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终究没说出来。

    “那刘某也自告奋勇了。”刘文征起身拱了拱手,陆惟则对他点点头。

    程铁英抱臂,身子慵懒地往后靠了靠,一脸不屑地看着朱承顺,“嘁,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要打头阵的…王爷,也算我一个!”

    “呸!老子在这儿,还能由得你一个小娃娃逞威风,头阵就头阵,可是…那娃儿,老子可以带些兵不?这一个人实在是…”

    怀宁缓缓地摇了摇头,“带兵反而拖累,若不能一举攻破,等他们反应过来,被困死其中必定是我们…”

    朱承顺听罢生吞了口口水,却又不敢说什么,程铁英看了自然好笑,正要嘲讽,被齐王打断,“你需要多少人马?”

    “大将的话有这几位就够,至于精兵,五千足矣,除却朱将军,其余每位一千,且你们都从自己的队伍中选出位副将,以备不时之需。”

    “那好,此事定下了,你…”齐王突然愣住,“你叫什么?”

    怀宁也有些懵怔,不曾多想,径直道出,“子离。”

    “子…离…”齐王边念叨着,边在她周身踱步,仔细的观察她,周围人不知齐王是何意,也都看着她,噤声若其。

    过了半响,齐王终于在她身后站定,无声无息,她虽心里烦躁,却也不敢转身发火,正在这档口,她忽然感觉脑袋一轻,帽子被人揭起,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引得众人都发出惊讶之声。

    齐王眯了眯眼,看向陆延喜,“本王就说看着面生,以为是新投入大将军门下的,这般看来,也有可能…是新夫人…”

    “老夫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罪。”陆延喜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突然跪倒在齐王面前。

    “身为大将军,纵使再疼爱宠妾,也不该私自将她带入军营!”

    陆延喜抹了一把脸,声音略微悲痛地回道,“启禀王爷,其实…其实这孩子,是老夫十二年前被掳走的女儿…”

    “你的女儿?她不是说她叫子离,怎会是你的女儿?”

    “子离是她的小字,她的闺名叫陆怀宁,老夫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老夫当日身中剧毒,犬子找人来医治,没想到把她带来了,她又刚好带着我给她的信物,这才相认了。”

    “信物?”

    薛敬会意的下去将陆惟则和怀宁解下的玉佩送到了齐王的面前,齐王拿起两块玉佩照在烛光下对比着。

    “这玉佩似乎是先帝在位时,西宁敬奉的贡品,质地通透,极为罕见,据说世间仅此一对。”

    “王爷好眼力,确是,当年先帝为了嘉奖老夫大败西宁军,便把这对玉佩赐予老夫,老夫又私自将这对玉佩赠与一双儿女,希望他们二人能得帝王庇佑,没想到…小女却在三岁那年被人掳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块玉佩,真是承蒙圣恩啊…”陆延喜言辞激动,声中带泣,就着袖口擦了擦眼角。

    齐王看了看陆延喜,将玉佩放回薛敬手中,“原是这般曲折,失散这么多年,竟也叫大将军找回,真真是好事…可是,不管怎么说,在军中私藏女人,都是犯了军纪…”

    “王爷…”陆延喜面色诧异地抬起头。

    齐王微微一笑,起身虚扶住他,一双黑眸深不可测,“不如这样,这笔账我们先记在这儿,如若令千金能助本王破了此阵,那本帅就既往不咎,如若破不了…那咱们再一并算了,大将军你看可好?”

    陆延喜看着齐王,只觉鼻尖都已开始冒汗,脑袋轰轰作响,一时竟接不上话,齐王也不在意,直起身掷地有声道,“陆怀宁,自即刻起,本王便任命你为军师,全权负责此次破阵事宜,营中军士皆由你差遣,如若不从者,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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