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的死讯公开后,全国民都各大媒体上表示了哀悼,到处都写满了祝开国元老一路走好的悼词。丧礼举办得低调,却依旧有不少林家的旧友前来祭奠,花圈送了一打又一打,层层叠叠地堵大门口,白黄成簇。媒体进不得奠堂,只能候着丧礼结束拍上一两张照然后抢首发版面。

    余小双看着来流水般僵硬地对着棺里的林爷爷鞠躬敬礼,听着奠堂里播的悼念乐曲,眼泪恍如突然干涸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林逍南,他依旧面无表情,眼底似乎也不曾因此起过波澜。

    余小双对他们之间的恩怨非常清楚,所以虽然她不能完全理解他现这种冷漠的反应,但也没有资格这方面多言什么。

    因为身体不便,余小双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去参加林爷爷的下葬仪式。据说林爷爷早就为自己选好的下葬的地点,就林奶奶旁边,一想到两块一模一样却一新一旧的大理石碑并肩而立的场景,余小双便觉得心里莫名发堵。

    林奶奶女儿自尽后就重病不起了,很快便不久于世,所以爷爷算是独身一世上过了二十载。虽然儿孙绕膝合家欢乐,但这种权阀世家素来感情淡薄,要论真情,也许还抵不过早些年抗战革命建立起来的友情。所以,林爷爷这些年,大概很孤独吧。如今终于与奶奶团聚,也自然是高兴的,至少他倚奶奶墓碑旁熟睡的表情非常满足。

    她乖乖家里呆了一天,保姆知道她心情低落也没怎么打搅她。到了晚上八点后,保姆拎包要走,才叹着气安慰她:“太太,走了,您节哀顺变。”

    余小双干笑了下,“嗯,谢谢,路上小心。”

    “啊,对了,”保姆转过头,支支吾吾道,“太太,女儿听说给做保姆,想让要一下您的签名,一直没好意思跟提,不过今天是她生日,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余小双一愣,指了指自己,“……要、要的吗?”

    “她也想要林先生的,但是……感觉林先生应该挺反感这种的,还是您比较好说话,所以……”

    “签名还是算了吧,不是什么偶像,签名也不好看,送出去挺丢的,不过今天既然是她的生日,可以送她个小礼物。”余小双屋子里寻了一圈,把前些时候林逍南给她买的一个新的龙猫娃娃拿出来,递到保姆手里,“看这个可以吗?现不抱着娃娃也能睡着,所以用不上了,这个娃娃是全新的。”

    保姆吓了一大跳,这是林先生亲自去买回来的,就算太太能轻易送出手,她也不敢随便收啊!“这个太贵重了,怎么好意思收呢!算了吧算了吧,或者……您随便送个小本本或者笔就成,她也才刚上初中,对小玩意都喜欢的。”

    余小双硬推到她怀里,“拿去吧,先生不会怪的,会跟他说的。”

    保姆推脱不过,索性收下了,连连说了好几个谢谢才走,但是一开门就恰巧撞上了刚回来的林逍南。

    他淡淡地瞄了一眼保姆怀里的龙猫娃娃,却没说什么,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慢走。

    保姆出门后抚着胸口呼气,她本以为他会发一顿脾气,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看来是被今天的下葬仪式累坏了。

    余小双拄着拐杖站客厅里,见到林逍南也怔了片刻。考虑到把他送的东西转送给别可能会引起他的误会,所以她是打算事后好好解释的,不想被当场撞上,所以不免有些心虚。

    她缓缓地走过去,“回来了,累吗?”

    林逍南不语,坐玄关的长椅上,换完鞋后便一直埋着头。黑色的发丝以及西服上都沾染了不少灰烬,斑斑点点。

    余小双帮他拍了拍,可是灰烬就像黏衣服上一样,越拍越脏,好吧,不折腾了,她放弃。“去洗澡吧,帮拿衣服。”她刚要转身,就被林逍南抓住了手。

    “能不能,抱一抱……”

    余小双还没吱声,就觉得腕上一紧,下一秒已经落入他的怀抱中。他的胸口紧紧地贴着她的背,呼吸喷薄她的耳边,体温渐渐相互交融,让她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她察觉得出他情绪很糟糕,但不确定是不是完全跟林爷爷有关,所以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难过的时候,其实只需要一个拥抱,什么安慰都不需要,因为没有一个能对另一个完全感同身受,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她低头去看他围她腰间的手,上面有轻微被烫伤的痕迹。她摸了摸,很心疼,于是转过身去紧紧拥住他,

    过了半晌,林逍南放开她,面上除却疲惫,还有些隐隐的寂然,“把衣服弄脏了。”

    余小双看着身上蹭出来的灰,笑道:“是啊,还得重换一件,罚亲手帮洗吧。”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浴室。

    她帮他拿了内裤和浴袍,刚走到浴室,就看见他只裸着上身,手里拎着西装外衣和衬衫,手里拿着什么,目不转睛地看,就连她走近他都没发觉。

    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后,余小双的眼泪唰地就掉了出来。

    那是林爷爷的平安袋,下角绣有林爷爷的名字,名字下面是一个清丽的“姚”字。余小双猜,那大概是妈妈送给林爷爷的礼物。针线的颜色褪得严重,束口也有脱线的痕迹,这个平安袋的年头应该比她都大。

    林逍南听到背后有抽噎的声音,便知道她进来了,他把平安袋递给她,“这个,给保管。”

    从浴室出来后,余小双就有些恍惚,拿着那个平安袋床上不知坐了多久。她本以为,他对林爷爷那般厌恶,也许是不会为林爷爷难过的,但现看来,至少他心里不似表面上那么冷漠。

    余小双拿纸胡乱地脸上抹了一把,擤完鼻涕后,振作起来,找了个盒子把平安袋收好后,开始找干净的衣服来换。结果她刚脱了上衣,林逍南就卷着下半身的浴袍进来了。

    她条件反射地拿衣服去挡,表情僵硬了几秒才缓和下来。尽管她知道夫妻之间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但她身上的疤太难看了,目前为止,她还不敢这样光线清晰的地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展现他面前,生怕,他会露出一丝丝嫌恶的神情……她受不了。

    林逍南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边擦干头发边走到她跟前,坐下后,他伸手去拉她的手。

    她急了,“还没换好衣服,等等。”

    “怕看?”

    “不是……”

    “不然呢?”

    余小双虽然长胖了些,但锁骨上窝还是凹陷得厉害,如今缩成一团,更是显得弱不禁风。“别看了,会被吓到的。”

    “嗯,谢谢的提醒。”他深邃的眸子透过湿漉漉的发看着她,坚定而清明,“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可以看了么?”

    见他有些强硬,她瘪嘴抱怨:“怎么这样啊,都没要求给看裸.体,干嘛要看的?”

    他面不改色,“只要想,随时可以给看,看么?”说着他便伸手去扯自己的浴袍,吓得余小双不得不腾出手来拉住他,还情不自禁地喊着:“流氓住手!住手!”

    她收回刚刚的观点,他绝对没有难过!难过的怎么还有心情耍流氓!

    林逍南很挫败,“对而言就这么没吸引力?”

    “别无理取闹了……”

    他越发咄咄逼,“没吸引力就罢了,居然还把送给的娃娃送给保姆,知不知道那个娃娃是专线订制的,有多贵?”他不是吝啬的,但是如果他告诉她,这个龙猫娃娃是他亲自选的里棉和棉料,这种心意她眼里,说不定还不如直接告诉她这娃娃市价多少更能让她心疼。

    果然,余小双皱起眉头,“如果超过五百块就不要告诉了。”她真的会肉疼。

    他无语。算了,她能接受的底线那么低,真实的市价说出来她会自尽的。

    “还真的超过五百块了?!”

    “四百九十九。”

    她脸一塌。好吧她还是肉疼,她之前买的那些都不超过一百块的……“那,算欠的吧,之前还欠了几千块的,以后等赚钱了一起结。”

    “余小双!”他泄气了,“算了。”她就是没开窍的木头疙瘩,他以为情感方面他已经够木讷的了,没想到她更高一筹。

    余小双看他好像生气了,连忙解释:“已经不需要抱着娃娃睡觉了,这么一个大活躺旁边,抱就够了。那个娃娃看放着也浪费,今天是保姆女儿的生日,也没什么可送的,所以才……”

    她话未尽,便被他扑倒了床上,手上的衣服也被抽走了。她光溜溜地躺他身下,脸渐渐热了起来。

    林逍南枕她胸口,环着她的身子,收紧手臂。

    “也觉得,能抱着就够了。”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到了话尾,她甚至觉得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他的手指她的小腹的疤痕上游走,眼睫垂着,明显端详她疤痕累累的身子。这种羞臊和难堪的感觉交织相错,让她浑身如被火灼着一般难受,难以启齿的是,她湿了,很明显很明显地湿了。

    他说:“疤痕很漂亮,哪里丑了?”

    她轻轻喘息,“今天不要……”日子太特殊了,而且,忙了一天,他不累吗……

    “不做什么,抱着就够了。”

    余小双抒了口气,正想问要不要现关灯,就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传来,她略惊,垂头看他,他一动不动的似乎真的睡着了。

    头发还没干就睡着了,会头痛的。

    她想把他喊醒,让他把头发吹干再睡,他睡得太死,根本不为所动。她只好无奈地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用最温和的风帮他一点一点地吹干。她揉着他细软的头发,突然觉得,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帮他吹头发,她也很满足。

    突然,林逍南说了句梦话,但是因为吹风机动静大把他的话完全盖住了。余小双以为他醒了,于是连忙摁停吹风机的电源,却只听到最后的两个字:爷爷。

    余小双记得,林爷爷生前,林逍南从没喊过他一声爷爷。

    他是愧疚的,自责的,就算曾经憎恨过,曾经厌恶过,也抵不过这般血浓于水。

    突然,窗外一阵风掠过,一片枯黄的枫叶贴了窗口的玻璃上,然后随风飘远。余小双看了一眼,低头吻了吻林逍南的发顶。

    “爷爷好像听见了……晚安,逍南。”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以后真的是甜蜜路线qaq

    关于上一章最后的悬念,已在前文铺垫过,以后番外就一切大白。

    至于小礼子,唔,唔,唔,来个千回百转的叹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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