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苏珊不懂,“染布么?已经有人在做了不是么?”

    “他的规模太小了。如果我们能大规模生产一定能赚大钱!”凯瑟琳两眼放光。

    “大……大什么?”苏珊从没听过这个词汇,“只要能租到更多的土地就能收获更多的东西了。可惜我只有一个哥哥还不在纽芬,你家倒是有人手。”

    凯瑟琳啧了一声:“现在地租这么高,能把家人都养活了就很不错了,怎么攒钱过上好日子。刚才你也听到了,平时小贩每天差不多能卖出一二枚银币的货物,唐娜婆婆织出那么多的布才需要多久?那些原材料才需要多少钱?而且那个小贩既然来自留尼城,那很可能是在城市的行会里混不下去了。在行会,光是学徒就要做七年,他今年才二十七,说不定连师傅都没混上,顶多算个帮工,技术不会是顶尖的。这样他都能光靠卖这些东西养活一家子,想必净赚肯定不少。到时候你出原料,我提供染织的技术,多好!”

    苏珊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不错。可是唐娜婆婆家好像没有多余的亚麻了。”

    这虽然出乎了凯瑟琳的预料,但她并没太放在心上。

    亚麻到处都是,难办的是染料跟媒染剂从哪里弄。尤其是染红,不仅染料本身难得,配合不同的媒染剂还能获得迥异的颜色。染蓝就简单啦,找个男人把他灌醉就行。红色头巾的价格几倍于蓝色头巾,原因大概就在于此。

    凯瑟琳抽出唐娜婆婆赠送的头巾仔细验看。不得不承认,小贩的头巾颜色的确比唐娜婆婆的鲜亮、结实。凯瑟琳自然不会相信小贩能搞到原产于美洲的名贵的胭脂红虫,那么他用的是茜草?好像也不怎么容易搞到。凯瑟琳只是知道唐娜婆婆的头巾能用茜草染出来才在裁缝店里那么说的,穿越过来这么久她还没见过这里有茜草。

    就假设小贩用了茜草。单纯用茜草根染出的颜色其实是黄的,必须加入明矾这种非常常见也非常重要的媒染剂,才能让最后的成品成为红色。凯瑟琳不禁后悔刚才套话没套清楚。不过她相信,这种商业机密就算问了小贩也不会告诉她的。

    “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内抢制出一批货品,卖了换成钱。那么领主女儿的贡献就有着落了。”凯瑟琳的声音充满渴望。

    “也对哎!”苏珊醒悟,忽然又消沉下去,“美丽的卡特琳娜小姐也要结婚了。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因为咱们住不起修道院。”凯瑟琳无奈地回答。

    两个姑娘的关注焦点南辕北辙,却同样地消沉。对凯瑟琳而言,如果她真能赚到钱,那就能离她的梦想又进一步。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穷二白之上。在这片山水林田都是领主的,在墙角拔根草都得担心要不要交税的土地上,口袋空空的她真的能凑齐她需要的东西,让它们发生化学反应,再把它们变成亮锃锃的钱币么?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离梦想破碎又远了一步。

    凯瑟琳终于忍不住自嘲地笑。算了算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已经否极,那就一门心思思考该怎么泰来吧。

    在两个姑娘离开谢瓦利埃的时候,正有人往谢瓦利埃去。

    谢瓦利埃跟纽芬之间只有一条道路相连,如果凯瑟琳她们再早些离开谢瓦利埃。两拨人估计就能碰上。不过由于凯瑟琳跟苏珊在小贩那儿耽误了时间,离开时又满怀心事没心思留意周围,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苏珊的父亲,也就是牧猪人也来到了谢瓦利埃庄园。

    跟上次一样,牧猪人恭恭敬敬地走进了那座共有三间屋子的农舍。而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屋子的主人为他准备了精美的茶点,香醇的美酒光凭气味便令人迷醉。

    慈眉善目的女主人拥抱牧猪人,亲切地打招呼:“伯格,欢迎你。我们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亲爱的安娜。”牧猪人实心实意地回答。

    安娜领着牧猪人穿堂入室。边走边问:“玛吉还好么?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好得很。嗓门依旧吓人。”牧猪人又一次实心实意地回答。

    “啊哈!”安娜被逗得发笑,“唯独你这么说不合适哦。亲爱的,伯格来了。”

    客厅尽头,安娜的亲爱的从典雅精致的小圆桌前起身,与伯格亲切地拥抱。邀牧猪人入座。

    “尝一尝这个。来自波尔多。”安娜的丈夫为牧猪人倒酒。

    牧猪人诚惶诚恐,赶紧捧起来喝了。在他品酒的时候,安娜的丈夫舒服地倚着椅背,说道:“那么,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牧猪人赶紧放下酒杯,用手抹掉嘴唇边缘的酒液:“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菲比的嫂子生孩子的那天,凯瑟琳她抱过孩子。听当时也在屋子里帮忙的女人说,在抱孩子之前她的手碰过水。所以……”

    安娜的丈夫来了兴致,离开椅背:“当时神父也在?孩子很健康?”

    “就在外面,随时等着给孩子施洗。孩子没病没灾,产妇也是。”牧猪人为自己提供的消息感到纠结,“可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给孩子施洗了。”

    “不需要确定!嫌疑足够毁掉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人。”安娜的丈夫说,“有神职人员在,产婆就不能为婴儿紧急施洗,何况产妇跟婴儿都没有采取紧急措施的必要。恭喜你伯格,你又朝你的梦想前进一步。”

    然而令安娜丈夫没有想到的是,牧猪人并未如往常一般雀跃。他低着头,似乎很纠结。

    见他这样,安娜丈夫的语气严厉起来:“怎么了?又觉得穆勒一家帮到你们了?!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牧猪人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蜷在椅子里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管家他……不,约翰?穆勒,他至少也为我们着想。要是没有他,这次工匠口粮的事……可能纽芬村的每个家庭都要受害。不止外乡人,我们也要捐献口粮。”

    “妇人之见!”

    安娜丈夫霍然站起,怒道:“我的上帝,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儿!他们在利用你。把你送到前台,他们在幕后坐享其成,你难道不懂?!如果他们成了农奴,你就彻底跟管家的位子说再见了。你不就是不想他们成为农奴所以才来找我的?!那你告诉我,你让我帮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为,为了把他们赶走。”牧猪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安娜的丈夫愤懑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真正保护了纽芬本地派的不是他约翰?穆勒。是我,是你!你来求我。我去求领主夫人放了扣下的粮食!没错。穆勒家提供了几条说服领主夫人的理由。可他们怎么不自己去跟领主说?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让你知道?你跟约翰?穆勒到底谁更有威望,谁更应该做管家这个位子,你还想不明白吗?!”

    牧猪人只有低着头,“是。是。”地回答。

    “来,伯格,再吃点小甜饼。加了蜂蜜,香甜可口。”安娜端着盘子,适时出现,“你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凯尔要是回来了,在门口就能听见。”

    她的丈夫挥挥手:“你快走吧。凯尔回来的时候及时通知我们。”

    “你放心。”安娜微笑,跟丈夫轻柔地接吻,这才离开客厅。“我去门口看着,你们接着聊。”

    有安娜的打岔,牧猪人明显不那么紧张了:“就算工匠的口粮有着落了,那卡特琳娜小姐婚礼的贡献该怎么办?外乡人派还是会降为农奴,我还是做不了纽芬的管家。”

    安娜的丈夫重新坐了下来:“这你暂时不用担心。卡特琳娜小姐的婚事出了点儿问题。一时半会还定不下来。其实就算外乡人派真的降为农奴也无所谓,只不过跟你在一个起跑线上而已。哦,你想问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服领主夫人供给口粮?这还不简单。能给你们家省下点儿口粮为什么不省!”

    在安娜丈夫的笑声中,牧猪人也裂开嘴露出微笑。

    笑够之后,安娜的丈夫正色道:“对了,我让你跟外乡人派联姻,办得怎么样了?”

    “我的三女儿苏珊跟高缇耶家的二儿子卡特,婚礼在几天后。卡特的母亲是纽芬唯一的纺织工,在纽芬挺有威望,跟穆勒家关系也很铁。”牧猪人回答,忠犬气质立现。

    安娜丈夫满意地点头,语重心长地教育牧猪人:“不要总想着把外乡人赶出纽芬,不要担心外乡人扎根纽芬,有了外乡人才有纽芬。你以后要做管家,管理的不止有你带去的那一百来号人,而是整个纽芬。好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有空我会去参加你女儿的婚礼。”

    牧猪人立即起身告辞,没有丝毫的延迟。他出门的时候跟安娜擦肩而过,于是安娜再次拥抱他:“记得替我为玛吉问好。”

    “我会的。”牧猪人送出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拥抱。

    等确定牧猪人走了,安娜一边收拾没吃完的点心,一边问她的丈夫:“干嘛还让他做纽芬的管家,咱们直接接手不就得了。”

    “你不懂。”她丈夫回答,“约翰?穆勒的管家职位是咱们领主的封君钦定的。现在正在打仗,咱们领主的命可攥在他封君手里头。再说纽芬的管家需要常驻纽芬,而我还要管理谢瓦利埃,名不正言不顺。对了,凯尔呢?”

    “帮领主夫人跑腿去了。”安娜告诉丈夫,“既然如此,那咱们得赶快撮合咱们儿子跟凯瑟琳?穆勒的婚事。然后除掉凯瑟琳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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