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蜂而聚,过了这么半晌不见一兵一卒,袁龙骐心里早已有数。不过,让他束手就擒是绝不可能的。说话间,他看得清楚,只要能拿住袁龙翘,就等于握住了一张王牌。管他人再多,也奈何不了自己。

    身形如电,曲指成爪,他出其不意的朝轮椅的方向攻去。

    几乎是同时,宇文启明、袁龙鳞、夏霜齐齐出招将他拦下。

    四人战在了一处。

    付榕绍很是吃了一惊,还从未见过袁龙骐动手,没想到他的武功会如此了得,夏霜等人个个皆是高手,而他一人独战三人,竟完全不见落于下风。

    袁龙翘也不禁有些意外。袁龙骐练得一身金刚护体之功,刀剑不入,而他的一双利爪却是锋利异常。外面虽有云无期和蒋贞坐镇,但这里到底藏了多少兵马,实力又如何,都不得而知。为防有变,须得尽快拿下袁龙骐才行。思量已定,他转头去叫愣在那里的付榕绍。

    付榕绍这才看清坐在轮椅上的袁龙翘,他并不知道袁龙翘的真实身份,但知晓他是夏天的侍卫,且与夏天的“关系”密切。当日他离开时,袁龙翘还在昏睡之中,如今见他清醒,付榕绍也颇为高兴,忙快步走了过去。

    袁龙翘低声说了几句,付榕绍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山洞。

    袁龙骐一边与袁龙鳞三人过招,一边找机会抓住袁龙翘,虽仗着功夫高强,到底一心多用,时间长了不免吃力。他心里清楚不能恋战,便愈加狠了招数。只是袁龙鳞、宇文启明和夏霜何等难缠,见他刀枪不入,也就不再强攻,开始有志一同的寻找他身上的薄弱之处。

    付榕绍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带了个宫装打扮的半老徐娘。那宫女嘴里咿咿呀呀,手上比比划划,似是在求付榕绍放了她。

    宫女被带到袁龙翘的跟前,袁龙翘看了看她,对付榕绍点点头。

    “住手!都住手!”付榕绍高声道。

    交手的四人已然注意到洞中又有人进来,听到叫声便都住了手。

    袁龙翘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靳泰吉,你看看这是谁?”

    袁龙骐斜睨了一眼。“宫中宫女众多,朕岂会人人都认得。”

    “她是长宁殿的人,曾撞破你与淳姬的好事。你不认得了?”

    又将那宫女仔细打量了一番,确有这么回事,她就是那个宫女?只是,如今他与淳姬的事已不是秘密,带这个宫女来做什么?

    “小七,揭掉她的ren皮面具。”

    袁龙鳞亦是一头雾水,听到吩咐,应了一声,走过去。

    那宫女吓得瞪大了眼睛,嘴里咿咿啊啊的,又是摇头又是闪躲。袁龙鳞抓住她的肩膀,在颈项上揉搓了半晌,慢慢的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ren皮。

    面具下的那张脸——凤眸狭长,鼻似悬胆,唇若樱红,连皮肤都是水嫩的。只是眼角唇边的细纹出卖了她的年纪,更因为长时间戴着ren皮面具而肤色显得有些白,不过,仍可看出她年轻时是怎样的美貌。

    “母……母妃?”袁龙骐一个箭步冲到那宫女的跟前,两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与颈项之处,想要看清楚这是否是她真实的面容。

    宫女吓得一边捂脸一边连连后退,似乎露出了真容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你不是一直在查你母妃的下落,其实她一直都在你的身边,而你却浑然不知,还因为淳姬而割掉了她的舌头。”袁龙翘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淡漠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事。

    袁龙骐双拳紧握,全身止不住的轻颤,眼中如能喷出火来,直直的瞪着眼前惊恐万分的女子,心中滋味难辨,嘴上却仍旧强硬:“你以为随便找来个女子易容成朕母妃的模样就能骗得了朕吗?她根本就不认得朕,若是朕的母妃怎么可能不认得朕!”

    “她服了忘尘水,前尘尽忘,自然也忘记了你。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将她放在长宁殿。可惜,青冥已死,他的药只有他能解,这一生她都不会记起你了。”冷哼了一声,袁龙翘语带讽刺:“她不记得也好,就算想起你来,也再叫不出你的名字。”

    “袁龙翘,你狠!你果然够狠!”

    付榕绍一震,讶然的看向袁龙翘。

    “我只知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杀了你!”飞身扑了过去,袁龙骐出手即是杀招。

    袁龙鳞、夏霜和付榕绍一同出手拦阻,而宇文启明一支羽箭也已抵在了袁龙骐母妃的颈上。

    袁龙骐顿住身形,一双眼如淬了毒施了蛊,恶狠狠的瞪着袁龙翘,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杀了我也无所谓,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输了,靳泰吉!”

    稳了稳气息,袁龙骐傲然的仰起头:“你以为你们杀得了朕吗?”

    宇文启明闻言嗤笑:“你自是什么都不惧,连自己的孩儿都亲手杀死了,再让你的母亲因你而死也算不得什么。”

    袁龙骐危险的眯起眼睛,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你错了!”温和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山洞中的众人听得清楚,云无期边说边走进山洞。“多谢你的蜂音,否则我们要在这座山中搜寻还真要费些功夫。只不知你一人如何对战数万精兵?最后谁死谁活,似乎不难看清吧!”

    袁龙骐的脸色变了几变,难看到了极点。目光转向畏畏缩缩,惊恐得几欲昏过去的母妃,他暗叹了口气,咬牙道:“除非朕自己,他人谁能要了朕的性命。”

    云无期笑:“说得是。”

    “袁龙翘,放了朕的母妃,并善待她。”

    宇文启明放下手上的羽箭,讥笑道:“你的心何时又变成肉长的了!”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袁龙骐转向袁龙翘:“你发誓!”

    “好,我发誓。”

    “不,朕要你用夏天的性命发誓。”

    袁龙翘目色一寒。袁龙骐却反而笑着对袁龙鳞道:“小七,你也要发誓,以夏天的性命发誓。呵,这事可真有意思!”

    这么明显的暗示,谁会听不出。别说袁龙鳞,在场的人皆变了颜色。

    “休要胡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袁龙鳞提剑便要冲过去。

    “小七!”袁龙翘冷声叫住他。“我答应你,以小天的性命起誓。”

    “三哥!你怎么……”

    “小七。”

    “……我以三嫂的性命起誓,这样总行了吧!袁龙骐,你死后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袁龙骐不屑的冷笑了声,偏过头痛心的又看了看他的母妃,狠狠地一闭眼,抬手重重的击在天灵上。脑浆迸裂,血洒如注。

    “啊——”女子的尖叫声响彻山洞。袁龙骐的尸身摔在地上,嘭地一声,溅起灰烟四起。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没有轻松,没有愉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与疲惫。

    袁龙翘心里惦记着夏天,几乎没有停顿便让袁龙鳞推了他离开。宇文启明、云无期和付榕绍带着袁龙骐的母妃也相继走出山洞。夏霜看了一眼冰冷的地上袁龙骐的尸身,抱起昏迷的夏雨,也走了出去。

    风吹进洞中,瑟瑟而凄凄。

    夏天讲完,司徒敏慧已然哭倒在桌上。

    “我就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惜死了就是死了,谁要了他的性命有什么所谓。”

    “夏天!”司徒敏慧拍着桌子,怒瞪她。“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如此歹毒。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有你。”神色一哀,她有些不愿,又有些涩然地道:“他身边的女子不少,可能入他心的,只有你。”

    “你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行了,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我说的是真的!当年的赐婚,他若在场必定会选你。后来在你府上见了你就愈加的后悔。那些年,他若真的想对付你,你又怎会有今日。”

    夏天翻了翻眼睛,不以为然:“朕有今日是因为朕的命大,躲得过他的毒药他的暗算。他输就输在太自以为是,小看女人。”

    “我的话你为何不信!他本就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江山社稷或许对他而言更加重要,但你在他心里也是不争的事实。就连李蔷,他之所以会纳她为妃,也是因为她像你的缘故。”

    “她像朕?怎么朕一点儿都没看出来。若说像,夏雨才像吧。他是如何对夏雨的,你的话根本不成立。”

    “那要怪夏雨不安本分,连我都害,还妄图帝后的位置。而李蔷,你不觉得她的眼神,她生气的样子与你很像吗?”

    夏天皱眉想了想。李蔷的眼神?她从没注意过。她生气的样子?她也没见过。什么和什么!“司徒姐姐,你那么努力的想要证明袁龙骐喜欢朕又怎样,想让朕后悔?”

    司徒敏慧摇了摇头,恳求道:“我只希望你能看在他对你的一片心上,给他一个葬身之处。也让我能去祭拜一下。”

    “人死如灯灭,祭不祭拜有何分别。你若对他不能相忘,他便一直活在你心里。你若对他已然忘情,祭拜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司徒敏慧泪眼模糊,手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襟,怔怔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若想自在的活着就隐姓埋名离开京城,朕相信你有那个本事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好。不过,你若想替袁龙骐报仇,也由得你。只是,那个后果却也要由你自己担着。好了,朕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为何?你为何要帮我?”

    夏天本已走到了房门口,闻言又转回头,微笑道:“恩怨情仇,如今都已不再重要。我的小三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天确实对你不薄,袁龙翘能死而复生,可我……”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透过朦胧的泪眼,司徒敏慧看着夏天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黑夜之中,孤寂的身影在墙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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