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官道上,皇朝策缓缓踱着步子,今日的朝政竟然没有听多少,想到那会儿小陛下一脸诚恳的问他,究竟该怎么做时,他竟然失神了。这可是经天纬地头一遭。

    皇朝策却也愈发好奇,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绝不会是个来世子府想要一步登天的客卿。

    然而那人却偏偏去他的世子府了,难道只是为了观赏星星么?

    “世子,您要去什么地方么?需要老奴来打理么?”身旁的福伯看了眼紧皱着眉的皇朝策,低声问了句。

    “为何这么问?我似乎没说过要去哪里。”皇朝策舒缓了眉头,似有些不解。

    福伯朝着街上努努嘴,皇朝策看去,嘴角一僵,这,这不是回世子府的路,自己竟然走偏了。

    一甩衣袖,皇朝策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向了世子府的道路,暗暗捏一把汗,这样的情绪不能再继续了。

    “福伯”走至一方暗巷,皇朝策突然道,“去查查那个男子的身份,我不要明面上的,现在就去。”

    “是。”体态肥胖的老伯竟然在答完一个字后消失了。

    皇朝策独自一人走着,转过街角,忽然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脚步蓦地停下,这个时间哪会有老鼠肆意出来。

    “呵呵,公子策果真谨慎。”暗处传来喑哑的声音。

    眉心微微一挑,“阁下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

    “好狂傲的口气。”皇朝策轻笑,似是没有把眼前人放在眼里。

    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体态轻盈竟是女儿家。

    “公子策,你灭我满门,我不甘心呢。”女子眼中的凄婉之色渐渐迷离起来。

    皇朝策表情微滞,“许姑娘,皇朝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下颔微抬,“没有再一次了。”

    “阿策,你就这么忍心抛弃我么?”女子举着剑的玉手微微颤抖,环佩玎玲,面容之上尽是凄婉之色。

    听她换了称呼,皇朝策不禁微微皱眉,“许姑娘,皇朝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离开。”

    “呵,呵。没有关系?皇朝策,你毁了我一家人的性命,你说你是爱我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呵,素素就是这般不堪么?不堪到你连一眼也不想再见到吗?”

    女子声音颤抖,仿佛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许姑娘,当初的皇朝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假意爱上姑娘,导致姑娘芳心错寄,亦是皇朝的错,可到最后,毁了姑娘的的并非皇朝,而是姑娘的贪欲,不是么?姑娘要的是权倾天下,而皇朝给不起,也不想给。”

    “先有赠银千两,后有为姑娘赎身。皇朝自认为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姑娘满门被灭,皇朝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并非皇朝所做。”

    “难道你对我连半分情意都没有么?”那女子低头,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是。”皇朝策微微颔首,他不愿辜负了这个女子。

    “铮”铁器交戈的声响擦过皇朝策的鼻翼,差一点切颅划过。

    “你,你是谁?”那女子大惊,惊慌失措下,连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上,惊恐的环顾四周。

    皇朝策紧盯着面前的女子,刚才的暗器正是她发出的,自己看在她一介弱质女流的份上,并未戒备,却差点着了道。

    抬头,正对上玄衣男子略带嘲讽的笑意,公子墨手中把玩着玄铁暗器,嘴里布置嘟囔着什么‘差太多了’。

    那女子震惊的看着空中飘荡的一片树叶,毫不怀疑,刚才那男子就是通过这片树叶打断她杀人的。

    良久,公子墨俯视着一脸震惊的女子,笑道“原是个蛇蝎美人,早说,皇朝公子消受不了,倒不如跟着在下混,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公子对待美人可是温柔得紧。”

    “是你。”许素素皱眉,这人变化再大,她也看得出,这就是那天和南宫璟一同来‘醉情楼’的客人。

    公子墨一跃而下,揽过美人的盈盈一握的纤腰,公子墨笑着扣住许素素手中的锐器,“谋杀主子的人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皇朝策膛目结舌,刀裁般的眉微微拧起,“你们认识?”

    许素素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推开玄衣男子,向街角跑去。公子墨笑笑,却并未说什么。

    “皇朝谢过公子相救”,对着玄衣男子深深一偮,“还望公子告知在下名姓,在下日后定当竭力相报。”

    玄衣男子深邃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墨”。

    “什么?”男子微诧。

    “在下单字一个墨。”

    “公子墨?”那个传说中神一般的男子,那个永远俯视万物苍生的人现在就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呵呵。”玄衣男子轻轻笑出声来,“俗名而已,劳挂世子铭记于心。”

    “玄衣墨发,人如其名,碎血剑一出,天下谁人能敌?一直以来仰慕公子高名,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相会,拼命坐上公子策的地位,只是为了那个连人都看不到的‘三年之约’,公子可知,那日马车未出,皇朝有多失望么?”

    玄衣男子微微诧异,“如此,是在下的错。”

    “公子打算如何偿还?”皇朝策侧头挑眉。

    “呃”,玄衣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人还要这样讨价还价,“如何偿还,世子直说便是了。”

    “良田万倾,黄金千两,佳人无数,邀公子去寒舍一居。”

    “本公子的身价还蛮高的。”公子墨下颔微扬,眼角微挑,看了一会儿一脸真挚的皇朝策,大笑道,“包吃包住的话,明天去报到。”

    玄衣一挥,甩袖离开,皇朝策望着玄衣男子远走的背影,这,算是同意了么?

    … …

    世子府内,从没有这番大修整过的地方,被里里外外修理了一番。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包括小院里莺莺燕燕的歌女们,后院看门的王大婶。

    福伯很不能理解,前几日世子还说枯叶落在地上很是好看,不许人打扫,今日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非得清除干净才满意。人人皆传递着一个消息,那便是一向优雅清贵的世子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风。只有贴身的暗卫知道,这一切都是世子为那人准备着的。

    福伯自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慢慢展开。 白色的织锦展开至尽头,只是暇白一片,却无任何特别之处。公子策抚摸着白色的织锦,他曾到过北海经年山一游,袖手玲珑棋传闻是公子墨研制出的一副无棋之棋,以血侵染,方能存其精华。若是要启动玲珑棋,则需要划开腕部,沁血注之。故而亦称其“沁血玲珑棋”。最有意思的则是,这棋挑人,若是它看不顺眼,或是贪念太重的人皆不得启动。不过皇朝策仅是听闻,不知真相如何?

    自那以后,皇朝策便萌生了一种想要与公子墨交手一会见高下的意味。

    公子墨,这人的出现,不知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乐趣,心中想着,皇朝策的嘴角微微勾起,实话来讲,他很期待。

    “世子,奴婢做了些莲子羹,您今日累了,喝点东西吧。”人未到,声先起,娇滴滴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皇朝策偏头看了看,眉梢几不可察的微微蹙起。

    来人是一名绿衣罗衫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名为‘绿意’。是姨母介绍给他的,皇朝策不忍拂了姨母的好意,没有开口赶她走,只是希望这女子能有自知之明自己离开。谁知她却浑然不知,还把世子府当做自己的家,认为自己殊荣所在,私下里早以世子夫人自居,皇朝策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遂了她的意。

    “我现下不想喝,你放在那儿,离开吧。”

    绿意委委屈屈的看了皇朝策一眼,“世子是在嫌弃奴婢么?奴婢可是一大早就开始煮这盅粥,连手都被烫伤了,世子不理会奴婢也便罢了,怎么能将奴婢的心意置之不顾呢?”

    皇朝策未语,只是看向一旁的福伯,福伯了然,躬了躬身子,“绿意姑娘,世子还有事,请你先回去吧。”

    那名叫绿意的女子当下便怒不可遏,压抑着声音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摆谱,我与世子说话,世子还没说什么呢,你个狗奴才来插什么嘴?”

    在绿意看来,这是她在显示当家主母的气势,只有压住了下人,在世子面前博得好感,才有机会成为正室夫人,享受无上荣宠。

    “够了,本世子还有事,请你出去。”皇朝策微怒,福伯于他而言,是最亲近的人,岂容他人肆意践踏。

    绿意被皇朝策发怒的样子惊吓到了,提起裙角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福伯抱歉地看了眼皇朝策,皇朝策摇了摇头,道,“没事的,福伯你不要自责,姨母若是知道了我来解释就好。”

    “依你看,那人真是闻名于天下的公子墨?”冷不丁的,皇朝策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福伯皱皱眉,“多半是真的,那人的武功很高深,连我们都探不出来,世子与这人打交道,恐怕要提起一万个小心啊。”

    “这我知道,可是如今天下纷争已是如此可怕,如果手上不多一些筹码,如何助得燎国一举得天下?”

    “世子如此殚竭力尽,希望陛下能够了解到世子的苦心?”

    “唉”,皇朝策叹了口气,“陛下的想法倒不足为惧,重要的是有心者的挑拨。陛下已经开始开始防备我了。”

    “世子,如果陛下知道,您这次招揽公子墨进府,恐怕又会有所猜忌,倒不如。”

    “不”福伯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朝策打断,“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的话,我便也不配做‘维安王’的儿子了。”

    福伯张了张嘴,终是不再说什么了,皇朝策已经愈来愈有老‘维安王’当年的影子了。

    “禀世子”门外有仆从屈身一跪,“世子今日要会见的人已经到了。”

    “下去吧,我知道了。”皇朝策点点头。那仆从告退,福伯拿来一套华服与他换下。

    … …

    正厅里,公子墨依旧一袭玄衣,面上无半分恭谨之色,毫不在意的神情连着那些服侍的婢女丫鬟们都羞红了脸,这人生的好生俊朗。

    举杯轻啜一口茶,门外传来皇朝策温谦的声音,“公子久等了,皇朝晚来,实在该罚。”

    公子墨举杯笑笑,并未置一词。

    那些丫鬟争着抢着上前为他续水,皇朝策也相视笑笑,“看来佳人相陪,倒是本世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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