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脸走后,我又在树上呆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我差不多完全丧失了警觉性,云中游才回来。他一回来就催着赶紧离开,然后二人便出了皇宫。

    回到凤宅,我察觉到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问他的话都要说两遍他才会听进去,然后又走神半天才答话,但回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根本不知所云。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在我确定他真的将信送到了凰帝寝宫,其他的问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到点子上,只好作罢。

    隔日又找了白怪人,只是他的世界里除了凤宅似乎对什么也不上心,所以关于那晚的事他也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的线索,我只好再次无奈地向事实妥协。我身边怎么只有一个金珠正常些,其他都是奇葩呢?白怪人那晚对我说的话我仍旧记忆犹新,他说的是不想凤宅换主人,麻烦!我哀叹,我凤竹的价值也就是那么一丁点,若我不是这座宅子的主,估计即使我成了一撮骨灰,白怪人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更别说让他出手拦截那些北邙国刺客了。

    云中游和白怪人的出现,正是玄清风始料不及的,这也许是导致刺杀计划失败的最主要原因。

    两位重要路人身上都问不出什么线索,我只能用最传统的方法——大海捞针,去寻找琅琊。无论如何,我认为琅琊被追杀、失踪,与我是有那么些关系的……若不是因为我,妖男也不会与北邙国联手。

    自妖男于轿中告白那日起,他总会命人送些小物件过来与我,大多都是我喜爱的宝物之类的,宝贝类我自然收起来放到仓库里去了。另一类则是些有趣新奇的玩意,比如万花筒、望远镜、怀表……这些在我的世界里被称为西洋货物的东西,但正因为这些东西,我开始意识到,英文已经不再专属于我与老妈之间的联系方式。

    一个时空与另一个平行的时空,其实都是类似的,历史的轨迹、人类的智慧等等……于是我开始让手下的人注意关于异国人士的消息。

    而送到凰帝寝宫的那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我开始怀疑凰帝也许真的不是老妈,但同时又怀疑云中游也许没有将信送到。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我觉得没可能。首先我不愿意相信高坐于上的那个凰帝不是老妈,然后我也有十万个理由相信云中游不会连信差的工作也做不好,起码在我再三确认之下,那信确实已经送到了。

    于是,我只能陷进了死胡同,在母女相认的戏码上毫无建树,只能在原地驻足,搔首弄姿。

    就在妖男不断送来礼物、我耐着性子等待与凰帝老妈的相见以及继续寻找琅琊的日子里,龙门门主携带家眷不日便要到京,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在等待的过程中准备就绪,一切都正常得再正常不过。只除了一样——云中游似乎突然忘了此事一般。

    接风那日竟然还是我提醒他才记起来的样子。

    这日,云中游正对着满庭芳华冥想,白怪人也坐在一旁。两人一黑一白,面无表情,如同黑白无常。

    我小心翼翼道:“师傅,师伯大概就要到了,徒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云中游讶异道:“师姐今日到么?”

    我点头:“师傅,难道您忘了?”随即我大呼:“这么重要的事,师傅竟然忘了?”

    “胡说!为师怎么会忘记师姐!”

    我狐疑地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云中游,心想我说的是忘了接夫人这件事,他反驳的却是忘记了这个人的意思……这叫不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师傅,徒儿可没说您把师伯这个人给忘了,徒儿只是说师傅大概贵人多忘事,把师伯到京都的日子给忘了而已。师傅莫要误会。”

    金珠突然在身后问道:“师傅,您最近经常在屋檐上打座,还对着月光叹气,可是我们准备的床师傅睡得不舒坦?现在您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言不及义。”

    我在心底为金珠喝彩,好样的!金珠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为师只是换了一种修炼方式罢了,大娃你不要多想。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晚了就不好了。”他说完率先往大门走去。

    “师傅,您不用着急。早先徒儿就收到消息,师伯一行人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我们慢慢走着就是。”我说完悄悄问金珠:“金珠,你说师傅晚上对着月光打座?你确定?”

    “嗯!师傅在屋檐上打座,对着月光叹气发呆。”金珠肯定道。

    “那你可瞧清师傅脸上的神情是如何的?”

    她偏头想了半会,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大概是有心事吧,总觉得师傅他心事重重的,似乎换了个人。不过,说起来那神情有些眼熟……在谁身上瞧见过呢?”

    我听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询问道:“嗯,算了。走吧,师傅都走远啦。”

    金珠早就命人雇了两顶四人抬的轿子,我们到码头时轿子已经等候在那。河边的风很大,江面源源不断地泛起波浪,毕竟是初冬时节,岸边从前枝繁叶茂的树丛都有些颓败之色,触目一片萧瑟。云中游一身黑袍负手迎着江面站着,随风扬起的下摆飞舞若一朵开到颓靡的黑莲,我在一旁瞧着他算不上欢喜甚至有些茫然的神情,有点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就要见到心上人了,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

    云中游从前并不出现在龙老头和夫人面前,但自从我与金珠拜了师,而他的恶作剧又被夫人识破后,一来二往,龙骧玉奉夫人之命将他拦了下来,师姐师弟两人总算是相处融洽,恢复当年的状态。只是夫人早为人妇、为人母,云中游在当年也只是个小师弟,纵然有其他的心思,却总是明白那只能是下辈子才有可能实现的事,这辈子也只是到此为止,师姐师弟,已经是能够触碰到的最近的距离。

    所以,后来云中游便大大方方地跟这个大师姐相处,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扭捏,我猜想那时云中游已经想通了,看开了,清楚明白地接受这种不可更改的现实了,应该是想就这样一直以小师弟的身份待在自己梦中情人的身边便满足了。

    此刻看来,却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我皱着眉头,为猜想到的状况感到不耐。为何不耐我倒是说不明白,只是不想见到云中游做这种无用功罢了……感情的事,可是不能勉强的。他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阎侠,本该逍遥自在地翱翔于江湖之上,那些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事……好吧,他也可以拥有,但对象不应该是龙夫人啊!年龄差距在那里,然后,是条死胡同。这些我都不乐见。

    “啊!我记起来了。”金珠突然低呼出声。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一脸惊喜,拉着我的袖子道:“那种表情,我在林子敬的脸上瞧过!”

    我不解,仍旧露出困惑的样子,她忙凑近附在我耳边道:“师傅在对着月亮叹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我在林子敬脸上看过!就那天在芸青苑的时候,他对着公主的背影露出的神情。”金珠说完兀自低头又想了会,然后一脸认真道:“没错哦!我敢肯定!”

    相思之情、不舍之情?林子敬对琅琊的心思我是清楚得很,虽然他弄错了对象,但他自己并不知道。那就是满满的爱慕、迷恋,犹如见到梦中女郎的迷惑惊喜与那种患得患失的茫然惊慌恐惧相结合的心情,呈现在脸上的时候便是那样一副有趣的面孔。

    金珠道:“说起来,还是公子你夜探皇宫那晚开始的。”

    “你确定?”

    开始我以为他如此似一个陷入单相思的对象是龙夫人,若是从夜探皇宫那晚开始,那么……我突然想起他那晚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反常举动,他定是在宫里遇见了什么突发状况才变得如此,那就是说,他在宫里遇见了让他魂不守舍甚至移情别恋的人!啧啧……难怪我的信没有回音,原来有人魂都被勾走了,哪还记得送信。

    就是不知那人是谁,竟然一举攻下了这么个玩世不恭的云中游。

    我突然笑了起来,心情变得奇好,恋着一个绝无可能的人总是让人绝望的,我还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逍遥自在些,不要总绕到死胡同里。

    金珠在一旁不解地问道:“公子,你笑什么?”

    我用折扇敲了敲她脑额道:“自然是想到好玩的事了。”复又悄悄道:“金珠,有空就多注意一下师傅的动静,你肯定也会发现好玩的事的。”

    金珠摸着脑门迷茫地点头。

    我抬头看向有些灰的天空,想着总算有好事发生了。举目眺望,远处青绿河面上出现一艘船,那船给人一种大气威严的低调奢华,船身是原木色,但那种木色在普通的船只上并不常见,那是一种接近乌黑的颜色。我知道,这是龙门特有的木材制作的专属龙门的船只,价值万金。

    龙门旗下商队遍布天下,龙门的商船制造水平代表着行业的最尖端水平,龙门甚至秘密制造了战船,在造船业和商队分布的范围之广上无人能出其左右。当然,在很多其他领域,龙门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但龙门最发达的却是造船业和遍布天下的商队。

    那乌船上扬着的大帆布上挂着一面旗帜,那旗帜占了帆布三分之二的面积,上面用朱砂写着大大的一个‘龙’字。

    “他们到了!”金珠欢呼道:“大公子也在船上!”

    我眯着眼瞅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金珠又叹气道:“哎!那表小姐也来了呢!真是形影不离!”

    金珠似乎一直对龙骧玉颇有好感,后面一句已经加了犹似讽刺的语气,我笑道:“那表小姐自然也是要来的,门主这次可是举家搬迁,那表小姐自小就住在龙府,事实上就是龙府的小姐了。你见着她说话可不要怪里怪气的。”

    “属下不敢。”

    我看着金珠难得的耍性子,心中暗笑。她总是将自己的身份分得清清楚楚的,在云中游面前她就是我的师姐,虽然还是称我为公子,但自称却是有‘我’和‘属下’之分。这时候,她又自称为属下了。

    “不过,若是那于丝丝敢再像从前那样给我们明里暗里使绊子,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金珠,我们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一般妇人见识,自不必理她就是。”那抹紫色窈窕影子就在白色影子旁,若不是龙骧玉并不喜他人靠近,也许她早就扑上去了。也不知龙夫人是个什么意思,若真有心思替龙骧玉留着这个于丝丝,该趁早把是亲事给结了才是啊,如何这般拖着呢?从前我就很烦这于丝丝,虽然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但总有只苍蝇在耳边飞个不停是一件让人很抓狂的事。

    虽然我偶尔会用些毒物让她安静个几天,但不能总是用同一种办法,也不能次次都用,免得惹人怀疑。于是在我不能用毒的日子里,若留在龙府,总要隔一段时间忍受这于大小姐的各类戏码,台词有各种类型的,明里暗里讽刺的、斯文骂人的、泼妇骂街的、撒野的、博取同情的……等等,就差没在我面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了。

    偶尔我会耐着性子问她:“表小姐今日这是唱得哪出?”这样的话偶尔能起到作用,她偶尔掩面而去,我就清净了,但有时候换来的却是她恶狠狠的目光,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才高兴。

    于是偶尔我又会继续忍耐,温和道:“表小姐,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是不是应该将心思放到大公子身上?大公子身边可是有许多红颜知己呢!”

    想到以往的种种,似被隔了一层纱,虚无缥缈,看不清摸不着,与于丝丝相处的某些片刻倒让人印象深刻。

    我复又盯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开始期待龙老头的到来。那个自大、自以为是的老头,以为牢牢地控制着我。

    就让你这么以为好了,反正在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玩的事,我总要多干些活才好打发时间,也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强烈些。难得可以收到龙老头亲自送的药。

    他与妖男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派专人去盯着妖男?他对掌控一切的野心,连我这种小角色都能感受到,龙骧玉肯定也能察觉到,而妖男……若妖男与他真的有什么关联或者接触,自然也能通过狐狸一般的警觉察觉到。龙骧玉跟妖男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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