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牢回来,古裕神色严峻,心事重重,就连贺词年半露香肩的示意都给忽视过去了。贺词年自讨了个没趣,怏怏睡下。

    到半夜,他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扑,结果给扑了个空。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眼看见古裕坐在书案前,正拿着他列举程驸马罪名的奏折,对着颗夜明珠看得认真。

    他心里不由翻涌出一股酸意,故意重重哼了一声,拉过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全捂上。等了半天,古裕也没个表示,没有脚步声靠近。他生了会闷气,又坐起来,趿着鞋过去。

    “看我奏折作甚?”

    古裕没看他:“你奏折上十条有七条是假。”

    “单他强占良田一事,就足以判死。我不过是按照你父皇的授意,多加几条让他的死罪更坐实些而已。”

    “我父皇的授意?”其实古裕能猜出来,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他父皇一意要除掉程驸马,他要怎么劝他父皇改变主意。

    贺词年看出古裕的为难来,他试探性地问:“你想保下程驸马?”

    古裕点头。

    “为什么?”

    “原因不能同你说,你不许问……”古裕还没说完话,就被贺词年的冷笑声打断。他眼看着贺词年随便批了件外袍就往外走,屋外传来薛青木阻拦的声音,以及贺词年恼怒的骂声。

    附近几个小院的下人都被惊动了,烛火依次亮起。等他们起来的时候,他们家主子的屋子已经空了。

    贺词年要去徐璞的墓地,古裕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十丈以外的距离。贺词年恼古裕不知道上前解释,哪怕不能说,给他几句好话哄哄也好。为什么一到有他不知道不能插手的事情上,古裕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一定要摆出亲王的架子来。

    快走到墓地的时候,贺词年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歪脖子树。他嘴里“啧”了一声,开始解腰带。

    跟在后面的古裕看他动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要放水?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瞅见贺词年把腰带往树枝上一抛,绑了个死结,然后把脑袋挂上去了。

    古裕虽然知道贺词年不是会寻死的人,但是人已经挂在上面扑腾扑腾了,他总不能任由贺词年吊死吧。身上没带利刃,他快步过去抱住贺词年的腰,想把人从腰带上救下来,谁知道贺词年双腿把他一夹,一转,一带,他没防备,站不稳摔到在地,刚倒地,贺词年就从上面跳下来,对着他一顿踩,脸也不放过。

    贺词年一边踩,一边骂:“让你给小爷摆谱,小爷伺候你上床,你还敢给我端架子。王爷怎么了,王爷了不起啊。皇帝难道就能保证不会被赶下龙椅,有能力的人可不少,最好别让小爷我当了皇帝,要不然把姓古的全阉了。”

    踩完,贺词年走了。古裕躺在地上,许久没起来。他在想贺词年说的话——“别让小爷我当了皇帝”。怪不得他总觉得贺词年以前的种种行为不像是单单对付贺京的,贺词年也恨他父皇,那么他还是贺词年仇人之子。

    ***

    古裕没跟贺词年解释他为何要保程驸马。贺词年却在第二天入宫,跟皇帝密谈了一下午,第三天,程驸马被判与公主和离,流放北地。

    与此同时,阎台突然上宁王府找贺词年。

    自打阎台回到京城,并不主动常与贺词年见面。即便见面,也是贺词年主动求见,两人在阎台的官邸见面。这次阎台直接找到古裕的府上,定然有要事找贺词年。

    当时贺词年不在家,虽然是休班的日子,却仍去了都察院。贺词年在跟古裕赌气。

    古裕亲自招呼阎台,差薛青木去都察院把贺词年叫回来。阎台却拦住不许:“既然词年没回来,就让老臣跟王爷说几句话吧。”

    “老将军请讲。”

    “老臣早就不是将军了。”阎台态度说不上多恭谨,对古裕还隐隐有一丝敌意,“老臣想跟王爷说说词年的事。他年少不懂事,王爷又是风流时候,做出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你二人都到了说亲的时候,词年又是我女儿的独子,他总是要与女子成亲生子的。王爷是皇子,同样身负……”

    “阎大人不要说了。”古裕脸色早冷了。阎台可不是徐璞的亲外祖父,贺词年对阎台也没多少感情在。他亲自接待阎台,是因为阎台确实于国有功,而且现在身份上是贺词年的亲戚。

    没人能阻挡他跟贺词年在一起。古裕端茶送客:“我没强留他,他是自愿住在我这里。”

    阎台厚着脸皮不走:“老臣知道你二人是心意相同。只是今早老臣听到些不好的传闻,所以才登门造访。”

    “什么传闻?”

    “燕王从江南带了个美人给福王,是个男人。”福王是古裕的二哥。阎台压低声音道:“这个男人叫郑肖岚,是商贾出身,攀上福王之后,竟然强行加入京城商会,还想着夺取商会会长,被几个皇商联手羞辱了一顿,他竟然请人暗杀这几个皇商。”

    几个皇商同时被人杀死的事,古裕也有所耳闻。贺词年掌管贺家铺面,与这几个皇商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这几个人死后,贺词年还包了厚礼去吊祭。

    “本来此事一直没有线索。但昨日,福王竟然托人说情,要让郑肖岚接手这几个皇商的生意。本来众人都怀疑郑肖岚,福王这一举动,更是让人肯定是郑肖岚动的手。”阎台道。

    古裕睨他一眼:“我二哥托人说情,或是郑肖岚打死皇商,都不归阎大人管吧。”

    阎台正色道:“是不归老臣管,王爷好奇的其实是,为何您还不知道消息,老臣却先一步知道吧?皇商之中有个人与兵部一个萧员外郎交好。萧员外郎气不过,堵在郑肖岚从福王府回家的路上,当时已经四更天了,街上冷清无人,并无人看到当时情况。当五更天时,发现萧员外郎与郑肖岚双双死在街头,他们各自带的下人也无一生还。”

    在兵部任职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文官,大多都是从战场退下来,或者宫里的侍卫出身,都身怀武艺。兵部的官兵,也是六部中最多的,而且很多都上过战场。萧员外郎在夜半堵人,定然是动了杀心,那么他带的人肯定都是有些身手的官兵。郑肖岚一介草民,顶多是买几个护院罢了,凭什么能抵抗住这些官兵?萧员外郎之死,不可能是郑肖岚动的手。

    而且双方都死绝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今日没开早朝。五更后,兵部尚书联合徐德已经进宫请求面见圣上了。”阎台解释道。

    “徐德进宫了?那贺词年呢?”为何他派去跟贺词年和徐德的人,没有向他传回徐德进宫的消息。

    “青木。”

    “属下在。”

    古裕道:“马上去查看都察院内情形。如果贺词年在其中,务必把他带回来,他不肯,就说是商议徐德之事。”

    阎台不解地看向古裕,他外孙跟徐德什么关系,外面都传说贺词年巴结徐德,阎绍也说是。但他看贺词年不是池中物,怎会去在乎个小小徐德?

    他来宁王府,是想告诉宁王与贺词年,福王出了这样的事,有心人肯定会拿宁王与贺词年的关系说事,他们还是分开的好。

    跑一趟都察院时间并不长,薛青木还带来了别的消息。

    “属下去都察院问了,贺公子确实去了都察院,但是徐德大人今日压根就没有去都察院。因为今日是休日,都察院只有两个当值的小官,他们说只看到贺公子进了徐大人的院子,之后再没出来。”贺词年经常在徐德院里晃悠,没人会因为这个起疑心。

    “但属下进到徐大人的院里,包括书房,都没找到贺公子。门口的官兵没看到贺公子出来过。倒是贺发财在贺公子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说是贺公子要吃醉鸭,差使他跑腿去买。”

    “属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福王,看轿子前行的方向,像是要进宫。”薛青木顿了顿,看了眼阎台,在收到古裕准许的眼神后,又说,“属下发现,陪在福王轿子旁的那个小厮,很像是燕王培养的一个杀手,属下曾跟他交过手,所以认得他的身形,还有就是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被属下削断了。”

    方才阎台就说了,郑肖岚就是燕王送给福王的,此事跟燕王脱不了干系。

    古裕烦躁地吃了口茶,他的这些叔叔哥哥们都不能让人省心,南王造反,燕王谋害亲弟,皇位就那么好?就连贺词年也有想要夺取皇位的野心,看来他父皇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坐的太不安稳了。

    “他去宫里了?”古裕问。

    阎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古裕问的是谁,方才说到了福王,他还以为古裕问的是福王。却听薛青木摇头道:“贺公子也没去宫里。派去他二人身边的人,一队在府外守着,一队在都察院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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