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良心想,还是先让鲁柔辰平复下来,放了苗伊姗要紧,他道:“贤弟,这倒腾军火的事情得从长计议,这里不是谈话的场所,咱们到书房里详谈。”

    鲁柔辰迟疑的看着他,只能软了态度,叹了口气:“唉,走吧!”转身欲走,贾良给奴才们使眼色,让他们快给苗伊姗和巧娥二人松绑,还没等奴才们明白过来他的用思,鲁柔辰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扭头说:“没我的同意你们谁都不许动他们两个,关上一天一夜!不吃些苦头,就永远不知道乖顺。”鲁柔辰说完,气势汹汹的离开。

    这个贾良满口谎言,让人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甚至两天后是否真的如他所说,朝廷的军队会杀到上海,这句话也是他为了诈鲁柔辰跟另外三家反目,顺口胡编的,可顺口胡编竟然成了真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一大批清兵由北南下,已经横穿太行山,分兵水陆,来势汹汹。带队的领将不是别人,正是违背父命、跟八王爷主动请缨,自愿带兵南下剿匪的任笑侬。

    队伍临行前,任提督最后一个得知任笑侬这小子居然瞒着他,擅自跟八王爷达成同盟,为朝廷效力,率兵杀敌去了。这还得了,他亲自骑上快马,直追到城下,在城门脚下挡住了任笑侬的去路,当众质问:“你私自领兵带队,要到哪去!”

    任笑侬见父亲神色威严,气势汹汹,只好亮出八王爷给他的正黄锦旗,上面绣着‘平匪少将军’的字样,他道:“父亲,朝廷特封我为平匪少将,这是难得殊荣,现在南方起义军四起,不尽快镇压,恐有后患!”

    “那也是我这个江北提督、征夷胜将该做的事,还轮不到你!给我回家去!”

    “父亲!”

    任提督调马上近前,凑近任笑侬耳边低语:“这事朝廷委派我无数遍,我都以重病为由给拒绝了,尽管让朝廷的绿营军去打,没你的事,你马上给我回府去!”

    “国家存亡大事,岂能等闲视之。”任笑侬主意已定,其实他心里清楚父亲的野心。

    “你懂什么!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你知不知道?!等他朝廷和叛军打得两败俱伤之日,就是你父亲我趁虚而入、上位登基之时!”

    “对不起,儿臣这件事不能听你的。”

    “就因为那个苗伊姗也在叛军手里,对不对?!”

    任笑侬一惊,讶异的看着任提督,然后他缓缓的点了头。

    果然是祸水,又是因为这个苗伊姗!任提督气道:“今天,你若敢踏出这城门一步,我就当作没你这个儿子!”

    父亲你何必非要陷我于两难的境地啊?任笑侬咬了咬牙:“父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别怪儿臣不孝,保重!”说着,他甩开马缰,率队绝尘而去了。

    再说吕帆,鲁柔辰没走多久,柴房里只剩下他和巧娥,双双被捆着,门口还站了两个看门的下人。吕帆决定逃走,他双手左扭右旋,一番挣扎,解开了腕上的死结。接着,他抖掉胳膊上的绳子,解开脚套,跑到巧娥面前替她解锁。

    巧娥一脸吃惊:“苗先生,你怎么……”

    吕帆让她禁声,生怕门外的人听到。他压低嗓子,说:“我学过一些挣脱术,普通的捆绑方式难不倒我的。现在这里不能再就留了,我带你逃出贾府!”

    “先生,我听说,你是想打听一个孩子的下落?”巧娥小声说,“那孩子,可是七八岁大,长得虎头虎脑,还少了两颗门牙的?”

    吕帆大喜:“对,就是就是!你见过?”

    巧娥接着描述:“那天,鲁柔辰带着这孩子第一次进我家客栈住宿,我看见过一次,所以我记得这孩子的模样,其实,这孩子现在并没跟鲁柔辰在一起,前两天,我听鲁柔辰跟他手下的人交代说,已经把那孩子……”

    巧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整个人定住,吕帆觉着非常怪异,只见巧娥哇的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紧着倒地抽搐着。

    “这、怎怎么回事?!”吕帆愕然,再抬头,鲁柔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正站在巧娥身后的位置,手里那把短枪的弹膛还冒着热烟。

    “巧娥!”吕帆上前抱住倒在血泊中的巧娥,高声呼唤:“你醒醒!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巧娥奄奄一息的呛出两行热泪,能死在她喜欢的苗伊姗怀里,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总比饱受凌-辱而死来的温暖。她口中冒着血泡,含混不清的想要把没说完的话说完:“那、孩子已……经……”吕帆看着怀中的巧娥目光涣散,迷离的眼神透着超脱的幸福。最后,巧娥含笑死了。

    先生,假如有来生,载歌载舞,再听你唱一曲《锁玲珑》——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只落得不信前尘,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怎知福祸事顷刻分明。(参锁麟囊戏词)

    吕帆放下身子僵直的巧娥,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鲁柔辰上前扶他:“这是她背叛我的下场。”

    想到这,恐怕小旺天很难不出意外了!吕帆气得血脉喷张,他站起身,如醒来的困兽一般直奔鲁柔辰袭来,他一个回旋踢打掉了鲁柔辰手中的短枪,纵身跳到鲁柔辰的肩上,勾起铁拳,锁住鲁柔辰的胳膊360度旋扭,再运气使力,倒拔垂杨柳式,将鲁柔辰整个甩向半空摔在脚下,吕帆疯叫:“啊啊啊啊啊!你这混蛋!你杀了人!你杀了小旺天,又杀白巧娥,你这禽兽不如的!狗!杂!种!”

    鲁柔辰被打得措手不及,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她背着我勾搭你,这样的贱人死就死了!你发疯了不成、啊——”

    吕帆劈开鲁柔辰的大腿,照着男人的命门又是一脚。鲁柔辰再吃不消他这番折腾,开始抵抗,他甩开铁拳,摆势招架,对吕帆挑衅:“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面,让我看看你这打架的功夫及不及床上的功夫!来啊!我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两人这就在柴房里打斗得乌烟瘴气,顷刻间柴木飞溅,砖瓦横扫,一室狼藉。

    “你们给我住手!”贾良急忙过来阻止,却根本插不上话。

    吕帆身上被鞭子抽的伤口开裂,他的体力实在透支到极限。好汉不吃眼前亏,趁着贾良从中搅局的功夫,吕帆拾起地上的短枪,瞄准鲁柔辰,气喘吁吁的威胁他:“不许动!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所有人都静住,画面定格一般,吕帆不像他们这些绿林的亡命徒,他从没杀过人,如果他这一弹崩了出去,杀死了姓鲁的,贾良这王八蛋绝对不会放了自己吧,这贾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要他吕帆的小命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伊姗,你给我冷静点。”鲁柔辰战战兢兢道。

    “姓鲁的,你不想死是吧,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吕帆往后退,退到白巧娥的尸身旁,“鲁柔辰,今天我不杀你,总有一天,你那极端的个性也会杀了你。”说着,吕帆扛起尸体,破窗逃了出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鲁柔辰命贾府奴才立即行动追捕苗伊姗。贾良假意担心他的伤势,拉住他:“让下人们去追就好,你伤势要紧!”鲁柔辰一咬牙,才发现自己腰腹处的灰褂子已经被血成了红色,想必是刚才厮打的时候被苗伊姗用瓦片割伤所致。

    贾府的人装装样子,追出府门没几步便不再追了。

    吕帆也察觉出来异样,真想不到贾老爷会有意对他放水,让他得以逃过这一劫。逃出贾府时,天就已经黑的彻底,现在更深露重,他一身破衣服已经衣不蔽体,实在不是一般的狼狈。他那装着金条的包裹也落在贾府来不及拿,现在是身无分文,又饿又乏。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背着巧娥的尸体,每走一步都要小心防范四周。

    如果带巧娥回白家客栈的话,白家人见了女儿这幅模样回来,不气死才怪,与其这样,不如就让他们以为女儿还在人世,被李胜强娶了去,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好些。

    现在想想,他吕帆哪来的资本去跟鲁柔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黑帮混啊?真以为靠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把小旺天救回来?真以为替巧娥拜堂成亲就是伸张正义?太自不量力,太任性了。他以为自己能摆平一切啊?他还把这里当法治社会呢?就算是,他也只是个没正式上岗的小实习警察而已,因为自不量力已经死过一次怎么现在还不知悔改!真没救了。

    白家去不了,来时租雇的车夫也没了下落,落在贾府的盘缠拿不回来,他该何去何从。想他前一晚在天蟾大戏院何等的春风得意!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都没有。为今之计,他还是先去城外找一块荒地,让巧娥姑娘入土为安才是,还有,顺便给小旺天立个碑,这姐弟俩如果泉下有知,也能做个伴。

    吕帆正穿梭在一处幽黑的巷子口里,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人影。

    “什么人?!”

    黑影走近:“苗先生,我是贾老爷的人。”

    吕帆定睛一看,认出黑影穿着一身贾府的服饰,黑影小心翼翼的递给他一个包裹:“这是你的包裹,我奉我家老爷之命,将其物归原主。”

    吕帆打开包裹心中大喜,激动的直暗骂道:“他妈的,这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代我谢谢贾老爷了!”

    “苗先生客气了,我家老爷还让我捎句话给您。”

    “什么话?请讲!”

    “他说您先不用急着离开上海,不出三天,自然会有朝廷的军队来接您回京。”

    “朝廷的军队?”吕帆一愣,看来,贾良当真是老周瑜诈蒋干的计策,想不到这个贾良是朝廷的派来的间隙啊,简直是绿林版的无间道。“不知是朝廷的哪一支军队?”

    “是八王爷的。”

    吕帆一听‘八王爷’三个字头都大了,刚送走一个鲁柔辰谁知又迎来一个难缠的主,此路绝对不通,他还是另选出路吧,现在他这一兜子的金条失而复得,同时又少了小旺天这个牵挂,戏班子又回不去,也算无事一身轻了。不如他一代名伶苗伊姗,从此隐退,江湖不见。

    正琢磨着,贾府人接着说:“那领队的将军是八王爷特封的‘平匪少将’,乃江北提督任大人的儿子,叫任笑侬,到时,他会来接您的。”

    “任笑侬吗!”说来奇怪,刚才置身事外的决心跟铁打的相似,一听到任笑侬的名字,吕帆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棉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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