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也是个老江湖,所以他明白一个道理,打架和喝酒,都万不可找上女人。而且他还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是越大的麻烦。

    上官丹凤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自然也是个很大的麻烦。而这样漂亮的女人,不惜向他下跪也要请他帮忙,而这个忙,哪怕有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在,都解决不了。

    麻烦怎地总是找上他呢?

    但知道花满楼和祁衡都被请了过去之后,陆小凤也只得摸摸鼻子,随上官丹凤走了。他当时只以为是一场普通的江湖恩怨,却没想到居然牵扯甚广。

    听着金鹏王的讲述,陆小凤的眉毛胡子一起皱了起来。

    金鹏王苍老的手紧紧扒着座上的扶手,他浑浊的眼睛透着仇恨,“从我离别父王的那一天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但他们的名字,我哪怕死了也不会忘却:上官木、平独鹤、严立本。”

    陆小凤沉吟片刻,皱皱眉头,道,“以你所言,他们三人都应该拥有连|城财富,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我却闻所未闻。”

    金鹏王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有些沙哑,让人听着都觉得充满了辛酸,“他们怎么会用原来的名字?三个叛臣贼子,怎么会不去改头换面?我知道他们害怕,他们害怕我找到他们,因为他们的心都是虚的!只是苍天有眼,我终究查出了他们的下落。陆小凤,这三幅画上,上面的像是当年的模样,下面的像,自然就是如今的长相。我相信,以你的眼力,一定能认出他们是谁!”

    上官丹凤替金鹏王展开了画卷。

    第一个人有圆圆的脸,满面笑容,看来便是和气生财,但却长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这么看确实有几分外族血统。第二张画的人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威严四射;第三张像画的是个瘦小的老人,矮小,孤单,干净,硬朗。

    关中珠宝阎家的阎铁珊,峨眉剑派当代掌门独孤一鹤,还有天下第一富豪霍休!

    最后一个,陆小凤已不能再熟悉,因为那本就是他的至交之一。

    “谁能想到,这三个人的财富从何而来?谁又能想到,他们是当年背叛了故国旧主的乱臣贼子!”金鹏王凝视着陆小凤,敲打着椅子,那声响一声高过一声,“你现在想必已能猜出我们要求你做的是什么事了。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只是公道!”

    “公道?”陆小凤见金鹏王目眦欲裂,头都有些大了。

    向这三个人讨公道,怎么讨,又要讨什么样的公道?

    “我说了我只为讨个公道,自然也就只是讨个公道。”金鹏王的脸庞有些塌落,皮肤和神色都透着一种苍老,“第一,我要他们三人归还金鹏王朝的财富,以为他日复兴。第二,我要他们跪在先王灵前忏悔,以告先王在天之灵!”

    陆小凤长叹了一声,“的确公道。”

    这两个要求的确公道,但却难以做到。

    用了食不知味的酒宴,见识了金鹏王朝强撑着的门面,陆小凤自然是答应了的。金鹏王找他来,岂非早就料到了?否则又怎会初见就将那些辛密一一告知呢?

    日将斜。

    陆小凤、花满楼、还有祁衡,暂在一间客房里。而这间客房家具不全,也很不合规制,却恰恰符合金鹏王朝如今的处境。陆小凤瞅着花满楼的神色,老朋友的善心他一早就了解,他问道,“七童,我见你神思不属,莫非才发现自己是被骗来的?”

    “并非如此,是我自愿来的。”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却准确地找到了椅子坐了下来。他仿佛在哪里都能带着这样的笑容,让人见了就心生暖意。

    “你自己愿意来的?为什么?”陆小凤不仅感受到了暖意,也放下了心。

    他当日被丹凤公主请来,其中一半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胁迫。而花满楼和祁衡都没有出事,确实是被上宾之礼相待,他自然心下长出了一口气。花满楼毕竟是个盲人,陆小凤再知道他的本事,也忍不住去多加关怀。

    “也许因为我最近过的日子太平凡,也很想找一两件危险而有趣的事来做做。”花满楼笑了笑,说道,“也许因为,这件事牵连甚远吧。”

    花满楼将祁衡的推测一一告诉了陆小凤。

    “祁兄啊祁兄,有时候我可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江湖人。”陆小凤眼睛转向了祁衡,叹了一口气道,作为江湖人,他第一时间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祁衡抱着剑立在窗头,看着不复当年精致的庭院,语气严肃,道,“你若说是,应当也算;你若说不是,兴许就不是了。怎么,陆小凤交朋友,还要问这些么?”

    “当然不问!”陆小凤跳了起来,才看到祁衡嘴角的笑意,哀叹道,“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耍我?”

    祁衡与花满楼相视一笑。

    有朋友在,很多问题,自然不成问题。

    ……

    待到月上枝头,花满楼已经睡下了,他虽然是个瞎子,日夜难有分别,却生活的更加规律。陆小凤出了房门,便看见祁衡堪堪做完晚课,正在拭剑。祁衡也看到了陆小凤,若有所指地问道,“这么晚了也不睡?”

    陆小凤干笑了两声,总不好意思和祁衡说他是佳人有约吧?

    “佳人有约?”祁衡收了剑,过来拍了拍陆小凤的肩头。他虽然看不惯陆小凤风月情|事上的做法,但也从不干预,所以他只叹了口气,“说来我去百花楼本就是去找你的,现在倒也找到人了,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难得难得,你也有拜托我的一天?说吧,什么事。”陆小凤的心情竟然畅快了起来,当像是祁衡这样的人对自己有所拜托的时候,当事人心中都会有几许成就感了的。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这是件很大的麻烦的准备。

    “不……是两件。”想起陆小凤解决假钞和铁鞋大盗时候的机智,祁衡又改了口。他想了想,却又发现此时是在别人地盘上,出去为那金鹏王寻‘公道’的时候,又有萧秋雨等人相随,很是不方便。“罢了……这几日不大方便。待到金鹏王朝事毕,我要给你介绍个朋友,也需要你给我介绍个朋友。”

    “没别的了?”陆小凤摸摸耳朵,只觉得这事儿听起来实在太简单。

    “我不知道。”祁衡轻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陆小凤呆愣了片刻,又哀叹了一声,眉毛胡子一起抖着,“我本以为你是个厚道人……”

    祁衡不答话。

    他见陆小凤的眼神还是清朗的,自然知道对方已经应下了,便懒得去接这话茬。

    陆小凤又叹了一声,“话又说来,我只怕西门吹雪是请不动的,到时候若与独孤一鹤有什么摩擦,倒也需要麻烦你。”

    “久闻峨眉剑派的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普天之下独一无二,捭阖刚烈兼之灵秀清奇。就算这次不与他交锋,我也迟早是要上门讨教的。”祁衡笑了笑,眼神明亮,“有诸多剑术大家在,活在当代的人,可真是幸福……”

    他抱着纯渊,呼吸都有些急了,兀自想着,脚下迈向了客房。

    陆小凤看着祁衡进屋,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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