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摇曳。

    白玉京脚上的靴子陈旧而舒服,他心里也觉得很舒服。

    他做出了一个不会后悔,又将伴随一生的改变。

    “我找到你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只不过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能干,一定可以养得活我。”紫霞的叹息犹然在耳,“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才知道,我永远再也不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只要你肯要我,我什么都给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他已经答应了紫霞,不与那些人争斗,带着她离开,他去哪儿,便带他去哪儿。

    对于一个浪子,最强烈的毒药岂非就是一辈子、不离开?

    对面是朱大少,苗烧天也就是赤发九怪中的一个、白马张三,赵一刀还有青龙会的那三个人。白玉京已拜托了祁衡替他照看袁紫霞,他要在今夜将这件事情解决,然后带着袁紫霞天涯海角,悠然快意。

    白玉京嘴角带着微笑,看着众人的脸色;而别的人却都将眼睛盯在他的剑上——陈旧的剑鞘,缠在剑柄上的缎子也同样陈旧,已看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可……在这陈旧剑鞘中的剑,一定锋利得可怕,因为这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一把剑。

    无数英雄好汉,魑魅小鬼,都在这把剑上送了命。

    长生剑!

    一把自会杀人的剑。

    一个从不会被别人杀死的剑客。

    除了白玉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包袱,放在桌上,解开。他们已经商量好物归原主,先把白玉京手上的东西归还青龙会,再作打算。白马张三带来的是一斗明珠,苗烧天是一叠金叶子,青龙会是一箱白银,朱大少是一张崭新的银票。而这些东西无论对谁来说,都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足矣保证对方荣华富贵。

    “这是我们的一点敬意,不成敬意,还请白公子务必收下。前些时候惊扰了白公子,便算作我们的赔礼如何?”朱大少笑得十万分和气,“不知在下可有幸知道,白公子还打算在此地逗留多少时日?”

    “我天亮便走。”白玉京微微挑起了眉,实在不相信这群人兴师动众的,就为了问他一个问题而已,还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

    “那就好极了。”朱大少确实真真地松了一口气,好似这个问题当真已经解决了。

    “有什么事么?”白玉京微微皱眉,到底又问了一句。

    “白公子既要走了,自然再无别的事。”朱大少迟疑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追了一句,“白公子独来独往惯了,自然再无别的事。”

    朱大少口里的‘独来独往’说的格外清楚。

    白玉京忽然明白了。

    他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长生剑是一个人的时候,也只是长生剑而已。他行走江湖时候傍身的那些珠宝,对普通人也许有诱惑力,但面对这些拿出了数倍价值于那些珠宝的江湖势力来说,也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们要找的,是袁紫霞。

    而白玉京,只不过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障碍而已。

    长生剑的威名是个障碍,他们自然要除去这个障碍。但如果白玉京不愿意呢?如果白玉京不愿意离开呢?他们拿出的珠宝,岂非打了水漂?到时候,这数个人,又会怎么解决?

    更重要的是,他们愿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只为除掉一个障碍,那么引诱他们出手的,又该是何等价值的东西?袁紫霞的话,又有几分真假,可是为了打动他,要他保护她?叫他静悄悄的带她走,也是为了不惊动这些人吧。

    白玉京的心沉了下去,他忽然感觉到疲惫。

    他们所要的,价值当然更大。

    ……

    祁衡和袁紫霞分坐在桌子的两端,门窗大开。这不仅是为了免去尴尬,也是为了迎敌。在祁衡看来,若非是官府派来成队的弓箭弩手,闭上窗户没有什么意义,而官府是不会管江湖事的——在这个世界,不论是什么时候,江湖势力的我行我素都令祁衡惊讶。

    而不论是暗器还是人,你知道他要来,窗户和门只能为对方掩藏声音罢了。拖延和躲避从不是祁衡的选择,纯渊在桌子上放着,祁衡的手就在剑柄上。

    祁衡静静地听着,除了袁紫霞的呼吸声,还有……

    他拔剑出鞘,左足微微后撤,转身刺出!此时他的右脚还在凳子后,他站起身来,将凳子飞踢出去。

    对手的鞭子好似灵蛇,快速而刁钻。

    但他的鞭子已经被祁衡堪堪沿着指尖刺断,而腹部则被凳子踢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脾脏的破裂!他长发披肩,身子僵硬,一张脸上血迹淋漓,看来就像是个僵尸。而他现在的神色,却是又惊又惧:若非他手收的快,身体也回转的快,那一剑刺中的便不是鞭子而是心口了!可哪怕他及时回转,也没有躲过祁衡踢出的凳子。

    “有些人的剑,只给了你一个选择,那就是死。你应当庆幸我不是那种剑客……”祁衡缓缓地说道,他说话间挑开了那‘僵尸’的衣服,他知道那些用暗器的人喜欢把暗器藏在什么地方。

    地上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荧光闪闪。

    祁衡用剑划了个倒着的‘八’,两道剑气将地上的那些暗器带出了窗外。

    他还剑入鞘,看了袁紫霞一眼。

    袁紫霞脸上全无血色,甚至比看见毒蛇时还要惊慌恐惧。

    祁衡宽慰道,“此处的动静,白玉京定然能够听到,他一会儿就会过来看你。”

    白玉京自然听到了,他和那几人的交谈不欢而散,恰在那时又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满含谢意地看了一眼祁衡,道,“你的来意和那些人一样?”

    “我想要的,只不过是那女人从我这里骗走的东西。”僵尸的声音十分干涩,他咳了一口血,阴阴地看了一眼袁紫霞,继续说道,“她骗走了一张秘图那张图的本身就是宝藏,那张图就是……”

    他还未说完,窗外就进来了一双铁钩,那双铁钩就停在他脖子前,让他不得不停下话头。万幸的是,那双铁钩前还停了一把剑,救了他一条性命。

    僵尸咽了咽口水,任谁刚从鬼门关前回来,也绝不会轻松的。

    祁衡扫视了一周,微微一笑,“看来你们有要事谈论,我去外面做晚课。”

    白玉京抱拳。

    祁衡并不像方龙香想的那样,是个纯纯粹粹的江湖雏儿,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不是。有时候,你的确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认识一个人,甚至去信任他,但那份信任必定是有限度的。

    交浅不言深。

    祁衡刚刚出门,就看见了白日那哭丧的老太太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咕咚!

    忽地,那老太婆竟倒了下去!

    祁衡心里一惊,一步上前堪堪扶着那老太婆。她脉搏还在跳动,还有呼吸,只不过都已很微弱。祁衡松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鼻下人中,过了很久,她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脉搏也渐渐恢复知觉。但她的眼睛和嘴却都还是紧紧闭着,嘴角不停地流着口水。

    “老夫人?”

    老太婆忽然长长吐出口气,两张眼皮中开了一条细缝儿,“你走,我用不着你管!”

    他如何不去管?

    祁衡将老人扶进了她的屋子。

    棺材就停在屋里,香烟缭绕,烛光暗淡。一股森然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她一道的小男孩伏在桌上睡着,也同死人一般。

    祁衡迟疑着不知道该将这老太婆放在哪里。

    难道放在棺材上?

    忽然间,老太婆身子扭转,手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又快,且有力,像是鹰。

    她的表情也如同鹰一样凶恶了起来,手指渐渐发力,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为什么要去帮长生剑呢?去死吧……”

    祁衡险些要停了呼吸,他拔出纯渊,走剑如电,抵住了那老太婆的咽喉。“我以为你不仅是个老人,而且是个女人……”

    冰凉的触感迫使她十根手指渐渐松开。

    ‘老太婆’感觉着颈间的冰凉,用力在脸上搓揉,细粉洒落后,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庞显露了出来。“我是个女人,但可不是个老女人……”

    她的手顺延着身体的曲线下去,一路露出一个丰富、坚|挺、成熟而诱人的*。

    祁衡将剑往前抵了抵,仰头不看,“我希望你自重一些!”

    “你为什么不看我呢?我不好看么?你现在这副模样,就像个孩子。”她媚笑着想要贴近祁衡,却被对方的剑挡住,“刚才那锋利的剑气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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