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痴迷于剑,如今身亡于此,也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常今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没什么能够更令人赏心悦目了——幽碧色的洗剑池,白衣白发的剑客,流光溢彩的宝剑,还有殷虹的鲜血。

    他喜欢血,更喜欢高手的血,尤其喜欢剑客的血。

    常今舔了舔唇,为自己未能渴饮对手的血而遗憾,因为那其中有毒。

    “是的,你不遗憾,我也是。”祁也在笑,但却是望着自己手中的宝剑,如同望着情人一般的笑。“纯渊诞于此地,我却不是;而今能与纯渊共往去处,也是一桩幸事。”

    “我用了毒。”常今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这个人和以往自己杀过的人表现的并不一样。

    “是,但瑕不掩瑜,你境界极高,只是内力不存,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在同无内力的情况下,我败了。”祁努力站起身子,神采奕奕,但不过是回光返照,“你本可走的更远,却被禁锢到了原地。你的道原本更加高深,却被心境所累,太可惜。而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已破局,你待如何?”

    “你即将死了,我竟觉得可惜。”常今微微皱眉,“至于我,杀道已入,仁道无归。”

    “但你的杀道也未入,因为你竟然还有怜悯之心。”祁讽笑,“道心不定,我开始觉得你可怜了。”

    常今冷笑道,“将死之人……”

    祁却再不理他,只抚摸纯渊,拥剑入怀,投湖而去,“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吟到诗末,已为浪声所蔽。

    常今冷冷盯着剑池水面,“竖子疯癫!”

    他平心静气后,举剑向洗剑池旁最大的一块巨石劈砍起来:他虽然内力早已尽失,但剑道高深,招式之间竟然引动天地元气,切豆腐一般地刻下了几个字,‘剑痴墓’。

    “你与宝剑纯渊今日同葬于此,我就不留你的姓名让人辱没,留个痴名便好。”

    常今转身,回看了这洗剑池最后一眼,冷哼离去。

    ……

    祁的五感之中都只有水,而身体发肤不知为何,被天地元气所淬炼,而毒气已去。他抱元归一,紧守灵台,竟因祸得福,真气循经脉而运行,内呼吸,成先天。

    他无知无觉地随水漂流,只有双臂似乎还有神觉,紧抱着纯渊剑。

    待他醒来,已是斗转星移。

    数月之后。

    南海,飞仙岛,白云城。

    等到祁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被海边渔民救下来的。而他们与自己不仅语言不通,而且文字不同。祁花了这数月的时间,才学会了此界的语言文字,索性语言文字虽然有差,但却好似同根同源,都在一个大体系之下。但他阅览此界史书之后,发现两个世界的历史却又截然不同,并非只是改朝换代,而是宇、宙有异,更不提人文风物了。

    尤其待祁发现自己一头白发变回了乌黑,细细探查体内,才惊觉体内的筋脉骨骼都好似锤炼过一遍了一般,更有内呼吸以及先天之体的收获!

    祁猜测,这是与他莫名来到此界有关,但若问为何,却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

    虽然,这天意来的太过让人措不及防。可能够活着,继续追求剑道之极致,也是一桩幸事。

    他用身上的宝玉在白云城换了一块地契——白云城虽说是城,但却也可以代表整个飞仙岛,因为飞仙岛之中,能够称作‘城’的,也就白云城一座而已。

    飞仙岛于南海一隅,周遭隔绝,唯有南海其余五岛与之相邻,而白云城不仅城主叶孤城为南海群剑之首,飞仙岛也是群岛之首。白云城临海,是天然的优良港口,码头上商旅云集,是下南洋最重要的的转点,自然十分繁华。再加上飞仙岛四季如春,作物丰富,足矣岛民自给,又及珊瑚珍珠之类的采集,当真是人间天堂。

    岛中有一座矮峰名静流,虽然不高,但其中有以条泉水干爽清冽,寒气逼人,祁探知水源勘明水质,发现这竟是铸剑难得的仙水;又兼临崖泻下,再僻静不过,祁便是在那里安定了下来。

    他的剑名为纯渊,上左角高崖,右半边飞瀑,也是他与此地一见钟情的原因。

    至于祁原持有的宝玉是一剑客求剑时换剑所得,那剑客实力平平,却背负血海深仇,用家传宝玉换了祁生平唯一锻造的一把有妖性的剑。而宝玉虽然为祁所喜,但不论如何也是比不得纯渊剑的,所以在他搁于浅滩的时候有所磕碰。所幸宝玉色如冰雪,质如羊脂,灵气逼人,能换的到这处好地方,还有盈余。除此之外,他常见四海寻矿,身上常常备着不少金叶银票,如今虽然银票无用,但金叶还是硬通的。

    这也让祁生活依旧惬意。

    此时祁的铸剑室才初具规模:他在石崖内打通了数个石穴相连,其中一个开了风口,引了泉水,建了巨炉,以为铸剑处所。

    他又高价买了北地松木,用秘法炼焦;运来河边黄泥,每日从河边取水来蕴养洗泥;再加上泻下的仙水,特殊的火炉,铸剑的金木水火土,惟独剩下好的‘金’。所幸这面崖临海的沙滩乃是罕见的黑沙滩,其中铁质尤足,可做辅料的毛铁。

    但对祁来说,现在除了没有好的‘金’,他的剑心未平,换句话说,他没心情铸剑。

    于是他就买了普通的煤炭,开炉烧了四十九天,每日打坐练剑,过得也是惬意。此界早在千年前就有人入山作炭,也就是进山采煤,至今普通的煤炭并非什么稀有物,这倒是令祁颇为满意,因为在原来,他想要温炉都只得用木材,光是添柴就叫他守在炉边了,唯有铸剑的时候他才舍得用秘法炼焦的松木。

    此外还买了经史子集存于内室不谈。

    祁尤爱此界经典,哪怕他窝居于静流崖上,也能认知此界古今,借读他人的‘道’。

    不过,等到炉子初具火气,祁便一把纯渊几片金叶一把碎银几串铜钱,出门寻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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