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玎玎”这个小字,也算得上朗朗上口,琳娘一贯叫张铭“相公”,他初时不习惯,久而久之答应起来也就自然了,不过,他自己唤琳娘时总是莫名的尴尬,若是唤她“琳娘”,就和其余人无甚区别,若是对应着相公唤她“娘子”,又觉得老气了些,而且,他小时候看过一部早期的百合剧,叫《新x娘子传奇》的,里面演男主角的是个女人,叫那位x娘子时就“娘子”、“娘子”的,印象太深刻了,因此叫琳娘“娘子”也被他给过了,于是长久以来,他就一直不称呼琳娘,只你来你去的和她说话。这下好了,他往后就可以叫琳娘“玎玎”。女人的小字总带有极其亲昵和私密的意味,叫起来便有种你知我知的默契。

    张铭觉得自己给妻子取了个好名字,就将她揽在怀里,凑到洁白细腻的耳背旁,“玎玎”“玎玎”的叫起来。琳娘看他又发“疯病”,觉得好笑,就跟着“是”、“嗯”、“是我”的答应起来。

    她这样配合,张铭就越发起劲,手也不老实起来,暗搓搓使了巧劲,就解开了琳娘的衣裳。

    两人玩闹了一阵,屋内烛火便熄了。

    半夜里,琳娘睡到一半起了梦呓,她出了许多汗,沾湿了里衣,张铭睡的浅,又环着她睡,就觉出不对,悄悄的起身端了热水替她擦洗。摸了摸额头,也未发热,就是手心和脚底都被汗水沁湿了,俱凉凉的。眼下天热,照理不该这样。张铭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六月以来的第三回了,琳娘睡的沉,出虚汗也不自知,隔日早晨便会晏起,还会口干眼涩,怎么看都不像是健健康康的样子。

    张铭本想等到七月中旬去沧州预备乡试时带她去看病,那时正巧犹在三伏天里,适合调理,现在看来,得早些去了。

    他顿了顿,捏了捏琳娘的鼻子,将她唤醒,琳娘深觉困顿,但还是悠悠醒转,哑着嗓子问:“几时了?我又睡过了么?”

    张铭将杯水递到她嘴边,“还早,你出了许多汗,喝点水吧。”

    琳娘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半坐起来,接过张铭手里的小瓷杯儿,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道:“兴许是天太热了,咱们换竹片儿席吧。”

    “睁着眼睛说瞎话,咱们屋子外缸里沉了冰块,凉出不少,再用竹片儿席,不怕伤风么?”张铭拧了拧她脸颊,佯怒道。

    琳娘敛了上眼皮,幽幽的说:“我小时候也总这样,不碍事的,相公你快上来接着睡吧。”

    她不大愿意看病,这意思张铭早就清楚了。讳疾忌医这毛病,人人都多少带一点儿,怀着侥幸希望它能自己好,结果拖的久了愈发严重,延误了治病的好时机,反而得不偿失了。

    不过琳娘外柔内刚,想靠哄骗让她回心转意大概是不可能的,张铭言语里就不再劝了,他收拾了东西翻身上床,伸手扣了琳娘腰身,“继续睡吧。”

    第二日一早,琳娘就不见张铭踪影,待到临近傍晚时他才回来,还牵回来一匹棕红漂亮的小母马,常春那两匹老马日益不中用了,张铭只得空了牵着它们去县郊溜达,并不骑,眼下新来的这匹小母马漂亮乖顺,毛色鲜亮,眼睛湿漉漉的,被张铭摸着脖子,就低下了头。

    “先前说要教你骑马,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琳娘看他一脸轻松,还当昨晚上的事儿已经揭过去了,就点点头,“好。”

    琳娘换了短褂,戴了遮颜用的斗笠,就跟着张铭到县郊的荒地上骑马。

    说是骑马,其实跟遛马没什么两样,这匹小马虽然温顺,但也保不准要发威,张铭将琳娘扶上马背之后,就牵着缰绳控制方向,带着一人一马慢悠悠的遛弯儿。

    “我去打听了,沧州城里有两位有名的大夫,咱们过几天收拾了去那儿吧。”

    “……”

    琳娘不接话,张铭将马停下,抬头逆着日光看她,就听到一声“我不愿去……”

    这时候日头还长,等到太阳落山,城门就要关时,他们才晃了回去。

    严氏见他们二人回来,脸色俱不太好,互相亦不搭理,可见是吵架拌嘴了,昨天还好好的,也不知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不敢去问张铭,只能悄悄的让青青去琳娘那帮忙探口风。

    啧,彩霞那个丫头片子,这几天不知在倒腾些什么,逮着空就出门去,要出去抛头露面买东西的活儿她全揽了,真是丑人多作怪。眼下正缺人手帮忙,她又不知跑哪去浪了。

    严氏皱着眉,急匆匆的转回作坊里,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到了晚饭时,张铭沉着脸端了饭菜回房,往桌上一放,对着床说了句:“先吃饭吧。”

    只见床帐抖了两抖,探出半张人脸,“……”琳娘欲言又止,最后磨磨蹭蹭的坐到了桌子边上。

    张铭将凉拌豆芽拨到琳娘碗里,不再说话,默默的吃了起来。

    饭毕,琳娘拽了拽张铭衣角,“我听你的就是,可是我跟着你走了,店里无人支应。”

    张铭听到她变了主意,就露出了笑容,“这你不用多费心,我一早就全都打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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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在张铭带着琳娘赴沧州看病时,一前一后,有两拨人到他们在县里的住处去寻人,这两拨人一喜一忧。

    前一拨是秦游和他的贴身小厮,他满脸喜色的踏进店来,似是有好消息要与张铭说,结果扑了个空,不过他浑不在意,装模作样的摇摇扇子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买了碗刨冰吃。

    后一拨人严氏等俱不认识,是一位老爷带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他们是坐了一辆马车来的,面色沉沉,听说张铭去了沧州,就又上了马车掉头往北,毫不含糊。

    张铭和琳娘是带了青青去的,家里只余孙琢与他们亲密些,也不知这后一拨人是何方神圣,严氏更是一头雾水,好在张铭走前就说过,若是有人来寻,不妨将他的去处告知,不用烦神。

    皆因张铭算了算时间,张萍这个二等管事也该回清河县来了。

    琳娘跟着张铭到了沧州,只当要住旅店,结果,进了城之后,雇来的车夫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小巷子,停到了一间小院子前。

    原来张铭早些时候就托刘盛替他来沧州还钱给原先他买地的卖主孙小五,顺便将这六个月来所种白菘和番茄的钱归拢了之后,赁了这间院子,院子的主人是对姓谭的老夫妇,只有一位已嫁出去的独生女,老先生原本亦是举人出身,可惜排名靠后,又不懂经营,拮据的很,就将院子租给各个县里前来参加乡试的生员,换些米菜钱。

    琳娘细细打量了这院子,有四五间厢房,书房厨房亦齐备,院子就有水井,不用去城外挑溪水,十分便利,这才相信张铭不是一时脑热,非要带她来看劳什子的病,而是早有规划,就放下心来,至于他瞒着自己浪用钱财的事,嗯,此事嘛,秋后再议。

    张铭看出琳娘喜欢,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对青青说话:“青青,你小姨住的胡桃巷子离这条街就隔了两条路,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过上一会儿就有回信儿来了。”

    “嗯,谢谢哥哥。”青青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抹笑。她虽然不愿意进张家族谱,但平时仍叫张铭与琳娘哥哥姐姐,并不生分。

    他们来的急切了些,好些东西未带,等日后托人寄来,不过带来的书籍衣物也装了两箱子,好生归弄了一下午。小牡丹将青青接去家中玩了。张铭和琳娘收拾好了东西,俱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和谭老夫妇二人一道吃饭。

    张铭每个月与他们一贯钱,让他们只管做些清淡又好吃的,谭老夫妇看他出手大方,自然高兴。眼前做的这一桌菜,四菜一汤,标准规格,眼下天热,他们还不忘弄了一大碗绿豆汤,虽然没冰,但喝着也畅快,老夫妇俱是斯文人,也不讲究女人不得上桌的奇葩规矩,这一顿自然宾主尽欢。

    第二日,张铭先去医馆预约了大夫的“专家号”,他拿到那两块小木片时,也觉得好笑,原来这位华姓名医脾气古怪,一日只看二十位病人,且拿号亦要付钱,不过倒给张铭一种熟悉亲切之感。牌子上排的是三日后,张铭也就不急,带着琳娘看起了沧州城的光景。

    沧州算是北部的大城市,民风豁达,人口约有六十万。此地的人肤色偏黑,但比之锦州辽州那些粗犷的汉子生的略细腻些,街上女子亦十分大胆,有泼辣的还会立在家中阁楼上用果子扔那些路过的俊俏后生。张铭见了叹为观止,又觉得之前那些对着自己嘻嘻哈哈的少女对比这些人之胆大实在不足一提了。他自认消受不了此等女子,暗自庆幸琳虽外柔内刚,至少外面还是柔的。

    琳娘亦觉得沧州城十分富饶,她不过幼年时来过一回,记忆已经不深刻了,眼见得处处雕楼画栋,街道比清河县更宽出两倍,酒楼绣楼更是县里的几倍大,价钱么,自然也高出了三成。

    光是银楼,她就见到了四五家,其中一家挂着金字牌匾,她就扯了扯张铭的衣袖,并努了努嘴。

    张铭一看,这不就是金显家的珠翠铺子么,里面人不多也不少,他也有心进去看看,就牵着琳娘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们便出来了,里面以卖珍珠首饰为主,不过款式大多老气横秋,价钱亦高昂,还不及张铭先前东奔西跑给琳娘弄的那套,张铭和琳娘皆兴致缺缺,就出来了。

    此时距离张铭将豆腐的配方卖给知味楼已经过了大半年,已经有人摸索出点卤的门道,就有人支了小炉子在街边卖起了煎豆腐,这吃法便宜亲民,张铭自己也很喜欢,他想尝尝别人做的如何,就买了两块,用油纸装着和琳娘分食。

    “挺好吃的是吧。”

    琳娘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就是油味儿重了些,辣椒面放少了。”

    “等回去咱们自己也弄些做了吃。”

    “嗯。”

    两人玩了一整天,回到租来的院子时就发现门口停了辆宽敞的马车。

    张铭隐约有个猜测,就问来门口等他们的谭家婶子,“可是有人给我送信来了?”

    老妇人压低了声音道:“来了一老一小,不像是送信的,像是要和秀才你直说些什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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